与月亮有约

　　鬼差神使，宋雁走进侧门，看见了她这辈子忘怀不了的一幕。

　　馆内昏暗，却不妨碍看清里面的情形，

　　地上直直地打出一束光，照亮了墙角竖立的两道身影，剪影几近交叠，在地上拖拽出长长的黑影。

　　宋雁眼皮轻轻颤了下。

　　地上人影剧烈摆动，伴随着女生发狂的声音：“疼不疼？”

　　宋雁终于看清了里面被压着欺凌的人，那是许贞。

　　地上发出光亮的手机被人拾起，调转了头，强光大喇喇照着许贞苍白的脸。

　　许贞猝不及防挨了这一下，蹙眉，下意识要伸手挡住眼睛。

　　眼前人手疾眼快重重拍了下她的手腕，疼得许贞“嘶”了一声。

　　许贞偏过头，乌黑的眼睫垂着，在眼睑留下一片茂密的阴影，晶莹的泪珠挂在睫毛上。

　　“疼啊。”沈瑰凉凉地看着她，手上力度不减。

　　许贞痛得发颤，却不发一言地遭受着这场欺凌。
　　她越是顺从，别人就越用力捏她。

　　“许贞，我问你疼不疼！”

　　“我的话你还敢不敢不听了？”

　　许贞只是满脸惊恐地看着她，没吭声。

　　这一举动明显惹恼了沈瑰，她将手机重重拍向许贞的手臂。

　　宋雁的脸色沉得近乎阴翳，她反应过来时，已经拿出手机录像。

　　光影在她脸上投下模糊的轮廓，唯有眸子深得望不到底，风不动，心不扰，连尘埃落进去都听不见声响。

　　做完这一切，宋雁自己都惊了一跳，她何时会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了，许贞谈恋爱烧坏脑子，她也没脑子了吗？

　　走之前，宋雁又看了许贞一眼，她清丽的脸上还是没有除惊恐以外任何表情，像一件精美易碎的洋娃娃，任人摆控。
　　宋雁脑子里忽然冒出几个字：白璧微瑕。

　　＊

　　沈瑰上一秒还气势凌人，下一秒便被人五花大绑带走了。

　　她大喊大叫，出门前还在喊：“许贞，许贞，救我啊—”

　　许贞仿佛还没从突如其来的变化中回过神，睫羽轻颤。

　　宋雁看她一动不动，以为吓坏了，于是走到离她不远的地方，静静注视着她，心似被什么蛰了下。

　　许贞澄澈的眼底氤氲着一层薄湿，像蒙了雾的湖面。

　　她没去看宋雁，兀自蹲下把外套捡起，认真的拍打灰尘。

　　倏忽间，她视野中多了一双黑色运动鞋。

　　是宋雁走了过来。

　　她置若罔闻，起身下意识垂眸，向外走。

　　擦身而过的时候，宋雁眉头凝了凝，视线扫过她红肿乌青的小臂。

　　许贞脚步不停，肩膀下意识向上抬了抬。

　　“许贞。”宋雁终是忍不住，出声喊她。

　　许贞没应声，继续往前走，走到门口，她忽然说：“求你让她们放了沈瑰。”

　　许贞回头，撞上宋雁的视线，宋雁的心弦骤然绷紧，连呼吸都滞了半拍。

　　被许贞浸着水雾的眸子盯着，宋雁想说的话都被堵在喉咙里。

　　许贞玻璃状的眸子一眨不眨，眼神较真：“我知道那些人是你叫来的。”

　　“我早就看到你了，”她停了几秒，“可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这件事，拜托你不要说出去，还有那些人。”

　　宋雁一直没说话，许贞微蹙了下眉，似是不耐烦或是着急，她又问：“她们把沈瑰带到哪—”

　　“许贞，被霸凌的是你不是她。”宋雁终于打断她。

　　视线紧盯着她，“为什么不还手？”

　　许贞嘴唇颤了下，宋雁继续问：“她打你，你为什么不还手？”
　　“既然看到我了，为什么不向我求救？”

　　许贞，“你听不懂我说的话吗？我说了！你们误会了。”

　　“行，行，是我多管闲事。”宋雁往后退了两步，眼光有些暗。

　　篮球馆里又只剩许贞一人。宋雁回到食堂，浑身笼罩着阴翳的气息，像被人触了极大霉头。

　　身边人自然知道“霉头”是什么，围在宋雁身边，都不敢上前提“沈瑰”的事。

　　宋雁眸一冷，想起她走出侧门时，许贞冲她喊：
　　“你们要对沈瑰做什么？”

　　*

　　□□的气氛被沈瑰的撒泼打滚打破，沈瑰被反绑双手，身上外套被扯了下来，盖住了整个头。

　　她被随意搁置在食堂一角，身旁站着的两个女生听见她这一哭喊，直接踹了她两脚。

　　“闭嘴！疯女人！”

　　沈瑰闷哼一声，没料到对方敢动手，火气蹭蹭上来了。

　　“你们谁啊？有病吧，这里是校园，我劝你们赶快把我们放了。”

　　她刚才被丢在地上，从衣服底下发现地上还有人，被绑的不止她一个。

　　沈瑰蒙着眼，几次找她们搭话，对方都像没听到，因此她推测，对方应该是被捂住口鼻，开不了口。

　　她兀自骂咧着，没人理她，她便骂得更难听。

　　隐约间，沈瑰声音断了一下，眼睛被蒙上，五感对外界的感知则更为清晰，她感受到周遭的气氛一下降至冰点，巨大的压迫感强势包围了她。

　　就在沈瑰底气不足时，头顶上倏地落下一道声音：

　　“倒是提醒我了。”

　　只一秒，她便感受到了对方的恶意，不带遮掩的。沈瑰心惊了下，又听见对方说：“你叫沈瑰是吧？转校生。”

　　女生语气冰凉，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话刚落音，沈瑰头上的衣服被抽走，她重重向前栽去。

　　宋雁漠视着向后退了一步，嫌弃之色划过精致脸庞。

　　沈瑰鼻子撞了一地灰，她深吸口气，自然瞧见了眼前人后退的举动，再也压抑不住情绪。

　　“不是你们谁啊？光天化日还有没有王法了！”

　　宋雁冷嗤，像听到了什么笑话：“王法。”

　　她身边人都跟着笑起来，“咯咯咯”

　　互相对了个眼神，便有人上前，拽住沈瑰的衣领，猛地向后扯了好几米。

　　沈瑰始料未及，又摔了个狗吃屎。惊恐下，她的眼泪掉了出来，整个人既狼狈又可怜。

　　“雁姐，雁姐，我们什么都没做啊！”

　　“是啊—”

　　声音就在沈瑰耳边响起，她向后望去，呆若木鸡，一滴泪珠还挂在下眼睑。

　　是以许朝茹为首的学生，她们被收拾后，一直晾在这里，已经蹲了一个小时。

　　沈瑰反应过来，指着她们：“你们没有被绑起来？”
　　“你们叫谁雁姐？谁是雁姐？”

　　无人回应，许朝茹那类人都避免着与沈瑰视线对上。
　　她们都心知肚明，这人惹恼了宋雁。就是她们多么叫嚣，也没见宋雁摆过脸。

　　“你们说话啊？你们一定是受她的威胁了是吗？不要怕她，我们告到学校去——”
　　沈瑰被强行消音。她眼睁睁看着为首的女生，对她做了个“嘘”的动作。
　　随后，她说：“学校里揍你是不安全，这样好了，我们换个地方。”

　　宋雁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纤细长腿向外走，走时传递了个眼神。

　　黄迩得到指示，捡起地上的衣服盖在沈瑰头上。视觉被掠夺，沈瑰发出激烈“呜呜”声。声音带入夜色中，很快不见踪影。

　　走了一会，后方的沈瑰没动静了，宋雁停下脚步，朝后挑眉，“去看她吓晕了没。”

　　黄迩邪笑。走过去掀开衣服，结果对上沈瑰无所畏惧的视线，对方还瞪了黄迩一眼。

　　黄迩嘴角耷拉下来，一脸晦气地“啧啧啧。”

　　“还嚣张得很！”她赶回来报信，宋雁勾唇，也没说什么。

　　宋雁这样的团体，在学校不能明火执仗地聚集，她们有专门的秘密基地——废弃敏智楼。

　　早些年南阳还不是独立初中，另一个名字叫作九年一贯制学校，去年，小学被摘了出去，成立了如今的私立初中。

　　原先的小学在地图里，是偏远一隅，占地面积不大，与初中部隔了座凤溪山。私立初中成立后，学校忙着翻新其它基础设施，也就顾不上这栋偏居的教学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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