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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少
灯灭了就是无声无息的战争,眼皮盖上就是痛苦根源。闭上眼睛后的世界以想象呈现在梁庭琛脑子里。
他听见窗外防护栏上停了只雀,爪子和防护栏接触发出轻轻一声。听见隔壁的余儒轩打着电话却不怎么开口,零星的“嗯”了几声。
不知过了多久,世界平息了,只剩下他一人。
他叹了口气,把手机摸过来看了看时间。
三点五十二分,果然吃出耐药性了。
好在还是假期,没有那种必须要入睡的紧张感。
他把带来的小台灯摁亮,开始读书包里那本最厚的读到过半的《百年孤独》。
记得下午出门前就是看的这本,字里行间下起了马孔多的雨,淅淅沥沥。
客厅里姜容容回来,没有很快的带上门,也许身后还有一人。
老房子隔音不太好,他果然听见姜容容对另一个人说:“茶还是水?阿姨给你倒。”
一个怯怯的女孩声出来:“水,谢谢阿姨。”
又来了。
他顺手拿过旁边的冰柠檬水压住这场雨,烦躁的揉了揉头发。
姜容容趿着拖鞋吧哒吧哒走到女孩旁边,把水递给她,边朝梁庭琛房间走来边说:“别客气啊,把这儿当自己家,桌上有零食想吃就拿。”
听着脚步声由远及近,他起身坐到了床上,抱着臂看着门口。
姜容容看到他坐这么近吓了一跳,拍着自己胸口喘了几口气,才说道:“舒阿姨的女儿刚放暑假,我特意来让你给她补补课,小姑娘基础不太好,一会儿出去耐心点。”
梁庭琛道:“上次是李这次是舒,我说了多少遍我是同性……”
话没说完,一个清脆的巴掌便到了脸上,毫不收力。
他感觉有些头晕。
气氛瞬间紧张到空气不曾流动。
姜容容的眼睛有些发红,重重的把门关上,压着音量却压不住颤音:“你非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是吗?”
梁庭琛眼神有些放空。这是姜容容知道他是同性恋之后第二次打他。
被极端掌控的孩子,也会走向两个极端。一个是无比乖顺,一个是叛逆桀骜。
梁庭琛二者都不是。他叛逆,却又刚好存着恰当的心软,可以在姜容容露出苦楚那一面时无奈的妥协。
姜容容把他当神经病看。“你又没有谈过恋爱,说自己是同性恋是对人生的不负责,知道吗?”
好像他还没有谈恋爱,一切还来得及。
他和大多数人一样,生下来就在规划中挣扎。
姜容容颤抖的唇在他眼前洇成一片红。
开合行李箱不过五分钟,随意丢了几件衣物,又捞过几本书,加上那本被压着的《百年孤独》,胡乱塞进书包里。
吵的时候声势浩大,走的时候无声无息。他刻意忽略姜容容震惊的眼神,推开门走了出去。
沙发上坐着的女生娇小,规规矩矩扎个马尾辫,担忧的往这边一直瞟着。
梁庭琛冲她说了声不好意思,从门口跨了出去,轻轻的带上门。
被杯底水汽浸过的纸张干脆,他翻了几页,睡意上涌,把灯关了,睡到日上三竿。
坐着好愣了一会儿,才突然想到今天是接少少回家的日子。
前段时间雪纳瑞生了点病,在宠物医院住院。
姜容容讨厌所有动物,当初先斩后奏养下来的,现在不可能送回去。
他换好衣服,犹豫了一下,走到余儒轩房门口,敲了敲。
过了好一会儿都没人开门,也没动静。
可能出门了,他这么想着,打算先回家一趟拿牵引绳和其他宠物用品。
出了门,穿过油漆味的楼道,再直走,校门口的营养不良的石狮子的红指甲油掉了一半,在阳光下闪着白光。
这个点姜容容应该在她的花店里,以防万一,到家门口时他还是试探的敲了敲门,确认没人后才进去。
少少的水壶,狗粮,窝就没必要带了,罐头,牵引绳带着…….
全部清完没花多少时间,在出租车上的时候他思索了一下,还是给余儒轩发了个微信。
苔古:你怕狗吗?
梁庭琛思索了一下,继续打字。
苔古:我这段时间可能要把我家的狗养在这里。
苔古:如果……
余儒轩回复得很快。
悬:怕。
梁庭琛:“……”
他把正在输入的字挨个删掉了。这下有点犯难,他试图挣扎一下。
苔古:他很乖。
悬:不要。
梁庭琛瞪着手机,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过了几秒,余儒轩给他发了一条语音。
他憋着气点开了。
“逗你的,我还挺喜欢狗的,是你朋友圈的那只?”声音有些沙哑,还有被料摩挲的声音,像是刚睡醒。
梁庭琛无语的回了一个“嗯”。
余儒轩继续发语音:“下午接来吗?我很闲,可以帮你去遛。”
苔古:你不是出门了吗?
悬:谁说的。
苔古:敲你门没动静。
悬:喉咙痛不想说话。我朝你点头了没看到吗?
梁庭琛更加无语的熄了屏。
有两周没见少少了,它精神很好,兴奋到狂转圈圈,在旋转过程中还抽空扑了梁庭琛两下。
梁庭琛摸了摸它的头,给它套上牵引绳。
“还瘦挺多,一会儿哥哥给你开罐头。”
少少开心的叫了两声。
这儿离他们学校还挺近的,他带着少少去洗澡,等的时候有些无聊,踏进艳阳天打算在周围随意转转。
正午太阳烤的人心慌,他挨着墙边阴影走,不知拐了几下,在巷尾突然闪出一家挺有个性的店——工业风,水泥地,墙上随处可见的涂鸦。
店里冷气很足,只有收银台一个小姑娘撑着下巴打瞌睡。
他自己在面逛了逛,拿了一个香薰,素扣和铆钉式耳钉各三个。
忽的瞄到旁边一排头绳,也是铆钉样式的。突然想到自己那位室友,便挑了两个细的,一并放到收银台上,敲了敲桌子。
小姑娘猛的坐直,说了句:“欢迎光临。”
梁庭琛笑出了声,小姑娘不好意思的给他结账。
他左右看了看,问道:“你们这儿还能做手工?”
小姑娘给他用黑纸包好,又套了个印logo的盒子,最后在一水儿黑上系了个红绳:“偶尔能做。手链,戒指,手环项圈什么的都能做。”
梁庭琛挑了挑眉:“偶尔?”
“是啊。老板任性,随时闭店。”小姑娘包耳钉的时候,往他脸上端详好一阵:“你耳洞真酷。有什么寓意吗?”
梁庭琛转了两下耳钉:“没什么,小时候看动漫比较中二。”
小姑娘抿嘴偷笑,拿着头绳问他:“你这发圈送女朋友吗?我们有卡片,要不要写祝福?”
“不用。”梁庭琛摇摇头。
小姑娘没说什么,麻利的包好后把袋子递给他,掏出了自己的手机:“加个微信吧?能做手工的日子我都通知你,别跑空了。”
梁庭琛把她微信加上了。
临走前小姑娘问他:“你发色是什么?好自然啊。”
梁庭琛挥挥手:“妈生的,能不自然么。”
小姑娘楞了愣,然后笑了。
少少洗剪吹完简直换了个狗。他一手牵着少少一手拎着东西,二十分钟就拐进了校前小道。
到的时候它把少少抱坐在臂弯上,另一只手艰难的开门。
余儒轩迎出来,他穿一件黑色长袖,下身一条短裤。
梁庭琛抱着少少往厕所走,还是没忍住回头问:“你这过的哪个季节。”
余儒轩跟在后面伸了个懒腰:“房间里冷。”
梁庭琛从袋子里拿出少少的折叠盆,接了一盆水,抓着它的脚用洗脸巾细细擦了起来。
余儒轩倚在门口,问:“叫什么名字。”
少少看着它汪了两声。
“少少。”
擦完一只爪,梁庭琛往后歪了下身,想再拿一张新的洗脸巾。
放的位置有些远,他伸手去够,一只手还握着少少的前爪,反身的角度有些刁钻。
余儒轩给他递了一张。看到他狰狞的动作,又把手往前伸了一点。
他回头看,本意想道谢,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阳光轻轻裹着他们隔着洗脸巾相触的指尖,筋络都融在黄金里,漂浮的灰尘都有如金粉。
他目光跳着往上看,余儒轩也看着他,两人经过了短暂的对视,时间仿佛静了一瞬。也许是氛围使然,也许是余儒轩太过自若,梁庭琛有些恍惚。
他率先乱了阵脚,慌忙的扯过洗脸巾,随便给少少擦了几下,再回头,余儒轩已经走了。
他把少少抱到地上,自己关上洗手间的门,洗了个澡。
蒸腾的温度降下去后,他才捏了捏耳尖,走了出去。
看到少少在余儒轩的身上,他有些惊讶:“他不喜欢陌生人。”
余儒轩心情很好的顺着它的毛:“同学算哪门子陌生人。是吧少少?”
少少开心的汪了几声。
余儒轩捏着少少毛茸茸的耳朵,问道:“为什么叫少少?”
梁庭琛想把它抱下来,少少反应很快的把爪子往回缩,直往余儒轩怀里钻,他咬着牙说到:“世界上一半的狗都叫多多,不得有另一半叫少少么。”
余儒轩笑的很开心,捏着少少的耳朵揉着。
“对了。”梁庭琛突然闪去了客厅,回来时,手上多了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盒子。
“给我的?”余儒轩惊讶了一瞬,饶有兴趣的上手拆。”
样式很简约,上面有两颗铆钉并在一起,有点像虎牙。梁庭琛买了一对。
“怎么样? ” 他对自己的品位向来有信心。
“谢谢,”余儒轩把头上的素皮筋摘下来,换上了他送的,“超喜欢。”
看得出来他很满意,梁庭琛掐了把少少的背,勾起了嘴角。
当天晚上少少是在余儒轩床上睡的,此后至开学便一直和他睡了。
当初养了一个月才养熟的狗儿子,第一天就跟人跑了,他摇了摇头,流泪放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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