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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
结束了在学校的一整天精神打击,拖着疲惫的身体,枫回到家了。
钥匙刚插进锁孔,门就从里面被拉开了。
桐,枫的哥哥,正穿着那万年不变的白T和灰色卫裤,站在玄关的阴影里,面无表情地扫了枫一眼。
小时候的桐和枫其实亲密无间。枫总是跌跌撞撞地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哥哥身后,桐则会耐心教他认字、给他讲道理,晚上两个小脑袋还常常凑在一起说悄悄话。
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兄弟俩渐渐走上了不同的路。桐越来越安静,整天泡在书堆和实验室里;枫却变得活泼外向,忙着交际和打扮。他们依然住在同一个家,却像两条平行线,生活在各自的轨道上。
父母长期在外工作,要求兄弟俩必须互相照应同住,于是两人被迫当室友。两人平时各自处在自己的世界,交流并不多。虽然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形影不离,但那份与生俱来的羁绊其实从未真正消失。
“还知道回来。”桐没有正常地打招呼,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
“不然呢?睡操场啊?”枫挤进门,把书包随手甩在沙发上,动作刻意放大,带着点挑衅的意味。鼻尖立刻捕捉到空气中残留的、诱人的食物香气——是蒜蓉扇贝和某种清蒸鱼的味道。他哥虽然是个冷漠的怪胎,但厨艺确实没得说,尤其是海鲜,做得跟下了蛊一样好吃。
厨房的料理台已经收拾干净,只剩两个洁白的瓷碗放在桌上,里面是香喷喷的米饭。桐正背对着他,从蒸锅里端出最后一道菜——桐爱吃的油焖虾。
枫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又是虾?桐最近跟虾杠上了是吧?
“洗手,吃饭。”桐把菜放在桌上,自己先坐下了,拿起筷子,完全没有要等他的意思。
枫去洗了手,在他哥对面坐下。餐桌上的气氛一如既往地沉闷,只有碗筷碰撞的细微声响。枫扒拉了两口饭,忍不了这种死寂的尴尬,开始没话找话起来。
“啧,今天物理课讲那个公式,长得跟被车碾过的蜘蛛似的,”他夹起一筷子鱼肉,试图开启一个话题,语气里带着惯常的夸张和刻薄,“真不知道学那玩意儿有什么用,以后真的用得上吗?”
桐眼皮都没抬,仔细地剥着一只油焖虾,动作优雅得像在完成某种精密操作。“用来计算你大脑皮层褶皱的平滑程度,可能刚好够用。”
枫被噎了一下,立刻反击:“那也比你强,整天对着些冰冷的机械玩意儿,人际关系能力为零。”
“总比某些人的人际关系能力全部点在了传播八卦和浪费香水上要强。”桐把剥好的虾肉放进自己碗里,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但每个字都像小刀子刺着枫。
“你!你懂啥啊你!臭土包!”枫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蓬松的刘海,有点恼火,突然又回忆到了什么,“跟你这种老古董说不通……哦对了,我今天的新同桌,一看就是个书呆子……”
枫一直喋喋不休地说着学校的琐事,语气夸张,用词刻薄,把一些小事描绘得滑稽无比。桐则大部分时间只是沉默地吃着碗里的米饭,偶尔在他停顿的间隙,插上一句犀利的点评,不是戳穿他的逻辑漏洞,就是鄙视他的关注点低级。
这与其说是交流,不如说是一种扭曲的、他们彼此都习惯了的相处仪式。
吃完饭,桐放下筷子,用纸巾擦了擦嘴角,“碗洗干净,别像上次那样留油渍。”他留下命令后便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
“知道啦!烦不烦!闭嘴吧死猫!”枫冲着他的背影吐了吐舌头,认命地开始收拾碗筷。
水龙头哗哗地响着,枫一边机械地刷着碗,一边还在心里默默复盘刚才的“交锋”,觉得自己有几个金句没发挥好。
他瞥了一眼桐紧闭的房门,心想,跟这块又臭又硬的死木头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真是考验他的忍耐力。不过,他低头看了看碗里残留的、他哥特意多煮的色香味俱全的油焖虾汤汁……
至少饭是很好吃的。
当然他打死也不会当着桐的面承认这一点。
枫把碗筷随意放进沥水篮,带着未消的怨气趿拉着拖鞋回到自己房间。“砰”地一声甩上门,试图把桐的毒舌话语关在门外。
他把自己摔进柔软的转椅,惯性带着他转了半圈。物理练习册摊在桌上,那些白天看起来只是“有点烦”的公式,此刻在台灯下显得面目可憎。
“受力分析……”他抓起笔,咬牙切齿,“你!给我受力!”笔尖狠狠戳在印刷模糊的习题图片上,戳出了一个小洞。
他先是试图模仿桐那种冰冷的、条理清晰的解题思路,在草稿纸上画了几条歪歪扭扭的辅助线。“假设摩擦力忽略不计……”他小声念着,随即把笔一扔,“凭什么忽略?!摩擦力不要面子的吗?!”他想起桐可能会用那种毫无波澜的语气说“因为题目假设了理想状态”,顿时更烦躁了。
枫又尝试乱套公式、代特殊值,算到一半发现结果离谱得像是用脚趾头算出来的。他抓了抓他那头蓬松的头发,原本顺滑的刘海被他揉得翘起几根呆毛。
他开始在椅子上扭来扭去,一会儿趴着,一会儿仰着头看天花板,仿佛答案会写在天花板上。腿也无意识地快速抖动着,脚尖不停点着地板。
“啊啊啊——这什么破题!”
他终于忍不住尖叫一声,把脸埋进摊开的书页里,闻到纸张和油墨的臭臭的味道,更绝望了。他抬起头,额头上还印了一点橡皮屑。
他甚至开始胡言乱语:“根据枫氏第一定律,当枫不想做题时,题目就应该自动消失……”
“这种题目,要是我哥在,估计三十秒都不用。”
白天在教室里对柠随口说出的话,此刻像回旋镖一样扎进他自己脑子里。他烦躁地抓了抓那头蓬松的栗色头发,精心打理的刘海瞬间变得凌乱。
求助?
手机就在手边,他知道只要拍个照,发个信息,那个“物理很厉害的哥哥”或许很快就能把详尽步骤发过来。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狠狠打破。
想象一下那个画面:他,枫,捧着练习册,敲开那扇门,用尽可能不经意的语气说“喂,臭老哥,这题怎么做”?然后呢?他几乎能预见桐会用什么眼神看他——平静无波却又仿佛能洞穿一切愚蠢。接着大概会接过本子,用铅笔轻轻写下最简洁的方法,并且继续攻击他两句,例如:“脑细胞都用来维护你那华而不实的发型了?”
光是想象就让他脚趾抠地。
绝不!
最终,他自暴自弃在选择题里全部蒙了B。这样大概可以有四分之一左右的正确率。
或许明天早上可以去学校“借鉴”一下同桌柠的作业!
宁可明天交乱写的作业被老师训斥,枫也绝不会向隔壁那个物理成绩优异、那个性格恶劣的哥哥,示弱半分!
明日事,明日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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