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末浅歆

　　阳光划开冻得发脆的天空，空气里浸着冷意。

　　姜歆妍左手上的纱布裹得发紧，脸上没有呈现出一丝悲伤，仿佛昨天所发生的事情只是一场梦罢了。

　　她慢步走过操场时，斜后方传来许梦洛急促的脚步声，回过头，发现是许梦洛，她正气喘吁吁地看着姜歆妍。“嗯？累成这个样子，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许梦洛二话不说，就拉着她停在表白墙前——墙面上的纸写着她的特征：“眼角下有颗痣”，末尾标着“若找到此女生，有赏。 ——陆南封”。

　　许梦洛指尖划过纸面的冰碴：“歆妍，这是你吧？”

　　她仔细看了看纸上的文字：“巧合吧。”

　　许梦洛观察了她的五官：“你眼角下也有一颗痣哎。”

　　“这是谁的恶作剧？”姜歆妍皱着眉，她的脸白了白：“我最近没得罪什么人啊…”

　　（另一边）

　　“宋哥，你就别担心了，他们一看到有赏二字，不得马上得到消息嘛。”宋渝皱了皱眉头，叼了根棒棒糖，未给予任何回应。

　　“渝哥？怎么了这是？还沉迷于那个女孩的美色之中难以忘怀呢？”陈屿烁笑着说。

　　“一边去。”宋渝的指尖无意识攥紧了糖，糖棍硌得指节发疼。

　　“我倒是好奇是多美的女生，能入得了咱渝哥的眼。”

　　“陈屿烁，少说话。”宋渝的声音沉了沉。

　　他一脸不屑地说：“主意还不是我出的。”

　　陆南封也紧跟着说：“宋哥，就别怪我们不出力了，小的能力有限呀。”

　　“还没说你呢，这么长时间一点消息也没，太不靠谱了吧？”

　　他们两个异口同声道：“你这是在怪我们吗？”

　　宋渝无奈瞥他俩一眼：“行，我也指望不上你俩。就这发型，一个拖把，一个扫把…还追女生？”

　　陆南封瞳孔放大：“哥，我这几百块搞的炸毛，你管这叫拖把？”

　　陈屿烁说：“他这是拖把我能理解，我这卷毛咋就是扫把了？”

　　“弯曲的扫把，够形象了吧？”

　　陆南封说：“行，我们一个拖把一个扫把，那你这微分碎盖是什么把？”

　　宋渝眉梢一挑，语气懒懒散散却带着欠揍的劲儿：“我？是你爸。”

　　两人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有气不敢撒，只能干瞪眼。

　　……

　　没过多久，叶洵纪便听闻了表白墙上关于姜歆妍的风波。他攥着笔杆坐在教室靠窗的位置，目光却像被磁石吸住般钉在门口，连窗外掠过的风都成了背景，只等那道熟悉的身影出现。

　　可她偏是从后门钻进来的——姜歆妍把半张脸埋在米白色围巾里，发梢沾着点走廊外的雪星，还拽着许梦洛的袖口，带进来一阵冷冽的风。

　　她将沉甸甸的书包从肩上滑下，指尖冻得发红，却仍顺手挂稳在桌侧挂钩，然后屈指敲了敲他的桌沿：“叶洵纪，盯着门发什么呆？”

　　叶洵纪猛地回神，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出道歪扭的痕：“我去，吓我一跳——你从哪儿冒出来的？”

　　姜歆妍眨了眨眼，眼底漾开点疑惑的软意：“后门啊，你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

　　他立刻往她那边倾了倾身，下颌压得很低，声音裹在羽绒服摩擦的轻响里：“你凑近点，我有话问你。”

　　姜歆妍顺着他的动作侧过身，发尾扫过他的袖口：“怎么了？神神秘秘的。”

　　他的指尖在桌下蜷了蜷，指尖还留着笔杆的凉意，语气却压得更轻：“表白墙上那事……不是你吧？”

　　姜歆妍正解围巾的手顿了半秒，随即扯出抹漫不经心的笑，指尖捻着围巾流苏转了转：“应该是恶作剧啦，谁这么闲。”

　　“你别不当回事。”叶洵纪飞快扫了眼窗外攒动的人影，声音沉得像浸了雪水，“宋渝那家伙，连教导主任都绕着走。上次有人不小心撞了他，就被堵在楼道间……陆南封是他的跟班，他们那个圈子浑得很，沾上边就像沾了雪地里的泥，甩都甩不掉。我不想你卷进去。”

　　姜歆妍被他严肃的模样逗笑，唇角弯出浅弧：“哪有这么夸张？你别担心了。”

　　叶洵纪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他望着她眼底晃着的笑意，喉结轻轻滚了滚。他知道她总把事往轻了想，可心脏像被细密的线缠了圈，坠着点说不清的慌。

　　……

　　电铃的余响还没散，许梦洛就冲向了厕所。姜歆妍指尖碾了碾作业本上的折痕，纸张在凉丝丝的空气里泛着脆意。

　　“姜歆妍，有人找你。”同学A在门口扬声喊了句。

　　她愣了愣，应着“来了”，随手拢了拢领口往外走——桌上的笔袋都没顾得上收。

　　叶洵纪从习题册里抬眼，往门外扫了圈——走廊空空的，只有风裹着点凉意钻进来。不安像细针轻轻扎了下，他攥了攥笔，悄声跟了上去。

　　他太懂姜歆妍了，要是被她发现自己跟着，肯定会把他推回教室；换作是许梦洛的话，或许还能顺理成章作伴，可现在只能把脚步放得更轻，像藏在安静里的影子。

　　“同学，谁找我？”姜歆妍走到走廊尽头，声音里带着点茫然。

　　“在篮球架那边，你自己过去吧。”同学A抬手指了个方向。

　　姜歆妍顺着望过去，只能瞥见操场围栏的一角。她往楼梯口走，二楼的台阶铺着磨旧的防滑垫，踩上去没什么声响。

　　走到楼梯转角时，风从一楼的窗缝里涌上来，她缩了缩脖子，扶着栏杆往下走——平时总闹哄哄的楼梯间，今天静得只剩自己的脚步声，一下下敲在空里。

　　出了教学楼的门，寒气裹着点细风贴上来。她往球场的方向走，脚下的地砖沾着点湿意，踩上去发着轻响。

　　那片场地离教学楼太远，连平时总聚着人的篮板下都没动静，静得只剩风擦过栏杆的轻响。那片场地空荡得有些反常。

　　“你没骗我吧？”她攥了攥袖口，指尖有点凉。

　　“没骗你，他就在那边等。”同学A摆着手往后退，“特意说只让你一个人去。”话音落，人已经拐进了楼梯间。

　　姜歆妍站在原地顿了两秒，最终还是轻手轻脚往球场走，走两步就回头看一眼——身后只有自己的脚印，浅浅地印在地面，风一吹，连影子都跟着晃得发虚。

　　越往球场中心走，四周的静就越沉。她的手不自觉攥成拳，指尖抠进掌心的凉意让她忽然觉出股没来由的慌——这里太偏了，连教学楼的灯光都只够擦到围栏边。她咬了咬唇，脚步猛地顿住，转身就要往回走。

　　可刚抬步，手腕就被猛地攥住。那力道像铁钳，带着股狠劲，她没站稳，踉跄着往下栽，胳膊结结实实磕在冰凉的地面上，一阵钝疼顺着骨缝钻进来。

　　攥着她手腕的是陆南封，那一头黄色炸毛格外扎眼，根根竖起像顶着团小太阳。见她摔倒也没松手，反而拽得更紧了些。

　　未等姜歆妍挣扎着抬头，一道身影已从球场阴影里缓步走出——正是宋渝。他穿着熨帖的灰色裤子，脚下的名牌球鞋擦得锃亮，鞋尖沾着点细碎的泥点，却丝毫不减那份张扬。

　　阴影自上而下笼罩下来，将她整个人裹进一片逼仄的压迫感里。

　　宋渝的声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玩味，没有刻意的凶狠，却透着股不容置喙的强势。

　　他瞥了眼身旁的陆南封，他就立刻松开了手，还顺手踹了踹旁边的石子，一副“我只是帮忙”的痞样。

　　宋渝缓缓蹲下身子，双臂环抱于胸前，身上淡淡的雪松味混着少年人的嚣张扑面而来。他的目光掠过她沾了雪的齐刘海，指尖屈起，小心翼翼地替她拂去额前的碎屑，动作带着点不合时宜的轻缓。

　　姜歆妍撑着冰凉的地面缓缓起身，掌心沾了层薄灰，额前的齐刘海凌乱地贴在额角。

　　她抬眸时，恰好与宋渝的目光撞个正着——他竟是双标准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眼型圆润却藏着桀骜，眼波流转间带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凌厉，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

　　空气骤然静了两三秒，只有风刮过球场栏杆，发出细碎的“呜呜”声，裹着寒意掠过两人之间。

　　“宋哥？”陆南封见两人僵在原地，忍不住小声叫了句，这才将宋渝飘远的思绪拉回。

　　宋渝转头，给了他一个略带凶狠的眼神，眉峰微蹙，下颌线绷紧，无声却明确地示意让他走开。

　　可陆南封没挪脚，反而下唇碰了碰上唇，比出“宋”的口型；接着舌尖顶了顶嘴角，无声唤出“哥”；最后拇指蹭过下巴，做了个“等”的动作，又指了指自己，意思是“我在这儿等你”。收尾时，他指尖在太阳穴旁点了点，眼尾弯出个了然的笑，那是“我懂你意思”的默契手势。

　　他临走前还回头瞥了姜歆妍一眼，眼神里带着点看热闹的痞气。

　　实则宋渝根本没看懂他那套复杂的手势，只皱着眉目送他离开，心里还莫名烦躁——这小子手舞足蹈的干嘛呢。

　　姜歆妍攥着地面的手指用力蜷了蜷，掌心的灰被揉得更碎，终于咬着唇撑着站起身。

　　宋渝也跟着站直，原本垂在身侧的手不知怎的，竟有些不自在地揣进了校服口袋，桃花眼里的霸道淡了些，反倒添了丝不易察觉的局促。

　　“你就是姜歆妍？”

　　她慌忙将目光挪到他的耳尖（不敢与他对视），声音轻得像浮在风里：“是、是我……怎么了？”

　　“你那天撞到我了。”

　　宋渝的声音落下来时，姜歆妍的耳尖“唰”地红了。她抠着校服袖口，小声嗫嚅：“我……我那天道过歉了呀。”

　　他顿了一秒，忽然往前凑了凑，半弯着腰，眼睛刚好和她落在他耳尖的目光对上：“但你撞疼我了。”

　　姜歆妍的脸一下烧起来，眼神慌慌张张地往旁边躲，连说话都打颤：“那…那我赔你钱……或者你去医院看看？”
　　（要知道宋渝家里最不缺的就是钱，如今竟有人拿钱打发他，这反应让他莫名觉得好笑。）

　　宋渝盯着她泛红的耳尖，忽然直起身，指尖轻轻点了点她的肩膀，语气里带着点散漫的无奈：“赔钱？你……”

　　她抬眸偷看了他一眼，表情明明很冷酷，但在看到他眼睛的那一刻，整个面部都温和了不少。

　　宋渝忽然盯着她的手顿住，“你手这是？”

　　她下意识把手往身后藏了藏，缠满纱布的指尖还透着点不自然的蜷缩，声音轻得像蚊子振翅：“不小心碰了。”

　　他没说话，只是垂眼从口袋里摸出个银色包装的创可贴——不是普通的款式，边角印着细闪的字母，连包装上都压着“宋渝”的暗纹，一看就是定制款。

　　他把创可贴塞进她掌心，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指节，语气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强势：“我的名字，你记好了。”

　　姜歆妍刚把那方银色攥进兜里，身后忽然炸起哄声：“嫂子！”——陆南封带着几个人挤过来，胳膊搭在同伴肩上，眼神里的痞气混着看热闹的笑。

　　起哄声裹着风撞过来，声裹得她脸发烫，连手脚都僵在原地，像个被按了暂停键的手办，连呼吸都放轻了。

　　宋渝注意到她瞬间拘束起来的姿态，原本松着的脸骤然沉下，语气里裹着不耐烦：“啧，整哪出？” 他的眼睛透出股冷冽的杀气。

　　“宋哥，够不够有面！”陆南封还没察觉气氛不对，得意地拍着他的肩。

　　“滚！”宋渝的声音冷得像冰碴。

　　姜歆妍趁着这阵乱，往后退了两步，见没人注意，转身就往教学楼的方向跑——等宋渝反应过来时，她的身影已经拐过了围栏，只剩衣角扫过风的痕迹。

　　宋渝咬着后槽牙，弯腰从地上捡起颗石子，指节捏得咯吱响，眼神狠戾地扫向陆南封：“陆南封，你想死？”

　　“哥！我错了！”

　　陆南封的嗓门陡然拔高，那声喊直接响彻空旷的球场，连远处的围栏都荡起细碎的回音。

　　他缩着脖子往后躲，黄毛在风里晃得乱糟糟的，刚才的嚣张劲儿全没了，只剩慌慌张张的讨饶：“我哪知道她这么不经闹啊……”

　　宋渝没理他，指尖的石子被捏得更紧，目光却不自觉往姜歆妍跑远的方向飘——那道身影早没了踪迹，他却盯着空荡的围栏，喉结无意识滚了滚。

　　与此同时，教学楼二楼的教室里，数学老师李老师已经拿着教案走上讲台。她手里的戒尺轻轻敲了敲讲桌，声音清亮又威严：“同学们安静，拿出选修一准备上课！”

　　教室里瞬间静了下来，原本还在小声议论的同学纷纷低头翻找课本。

　　（上课铃尖锐地响起，划破走廊的安静）

　　“今天咱们来学习空间向量及运算。”李老师刚翻开教案，教室门就“吱呀”一声被推开——

　　“报告！”姜歆妍一手扶着门框，一手叉着腰，额前的齐刘海被汗浸得贴在额角，喘得连声音都发颤。

　　李老师的话被打断，眉头瞬间蹙起，表情凝在脸上：“姜歆妍，你怎么才回来？”

　　她攥着衣角，还没来得及编出理由，叶洵纪忽然“唰”地站起身，声音平稳又自然：“老师，她胃不舒服，刚去医务室了，我忘了提前跟您说。”

　　李老师皱着眉扫了她一眼，没再追问，只摆了摆手：“快回座位，准备上课。”

　　姜歆妍松了口气，小声应了两声，快步溜回座位。

　　李老师敲了敲黑板，粉笔在黑色板面落下清脆的声响：“来接着讲，什么是空间向量。”

　　（叶洵纪下课跟着她走出教室，却在走廊里跟丢了她的身影。）

　　他小声询问道：“妍妍，你去哪了？”

　　姜歆妍指尖摩挲着兜里的银色创可贴，下意识避开他的目光，含糊地搪塞：“哦——高一的一个朋友帮我妈妈给我带了几句话。”

　　他半信半疑地看着她的眼睛，见她神色坦荡，便没再追问。

　　这件事情就这么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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