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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谢枢舆慢慢睁开眼,木质的床顶映入他的眼帘,他微微皱起眉。
他记得临死前牢房里都是火焰,他笑着闭上眼从容赴死,渐渐地,在浓烟下,他没了意识。
他在软枕上微微转过头,屋内古朴的陈设,木窗外的天空,清脆地鸟声。
看来他真的没死。
他唇角不由扬起,心里一片欣喜。
看来老天还是舍不得他死,他的暗卫还是把他救出来了。他从前在宫中,除了有明面上的锦衣卫,还有他私下豢养的暗卫,供他收集更深的情报。
关在地牢里那么多天,一点音信都没有,他还以为自己非死不可了。
他沉浸在没死的巨大喜悦中,屋内没人,他撑着身体起来,但估摸长时间的监禁,身体还没恢复体力,他又摔回榻上,他懊恼了一下,只好大声喊道:“青蝉。”
松砚和青蝉是他的贴身侍卫,前者已为他而死,想必如今救他的应是没有跟在他身边的青蝉。
他喊了一会儿,传来门被开的声音,一个人进来,他的视线被床幔遮着,他还在想人怎么迟迟不现身,莫非为了救他,受了伤。
“青蝉,你如何?”他在床榻上高声喊道,直到人出现在自己面前。
喜悦一扫而尽,取而代之是巨大的惊愕感,他眯起眼再三确认无误后,开口道:“季卿。”
“是我。”声似寒冰,瞳如琉璃,季重深眼神漠然地看着他。
他深觉荒谬,“怎么是你?我的侍卫呢?”
季重深道:“不知。”
他眉间蹙起,一时怔愣,季重深气定神闲地走到木桌前,坐在木椅上喝起了茶。
他的大脑陷在了一片混沌中,无论如何,他也不明白为何会是这人救了自己。
谁都可以救他,唯独季重深不可能。
他跟季重深的关系,实在算不上好,他更熟悉的是他的兄长季执明,只是一个出身高贵,一个却是老卫国公在外养的私生子。季执明的母亲是卫国公府夫人,与他的母亲是姐妹。少时,卫国公夫人经常带季执明入宫,他便自小和季执明一起,二人是好友,长大后也未改变。他登基后,北原来犯,季执明主动请缨,大获全胜,却在回京中意外染病离世,最后只见到他的尸体。
季执明没有子嗣,而老卫国公只有两个儿子,一个季执明,一个季重深。就算他不愿,也只能由季重深继承。
他还记得给季重深加封爵位后,有一日下朝,他特地让他留了下来,命人带他入殿,对他扬眉厉色道:“现在你是卫国公,心里现在应该高兴坏了吧。”
季重深那时只是一介臣子,一时怔愣随即明白过来,摇摇头,说:“臣不敢。”
他自是不信,讥讽了一句,便命人将他打发走了。
此后每每看到他,他总要上前羞辱为难他一番,旁人也都能看出自己的态度,纷纷远离他,以至于季重深在朝廷不好做官。
谢枢舆撑着身体起来,目光探究,唇角勾起笑,“季卿为何救我?”
难道这人跟谢植临一样要报复他?
季重深没有往日低眉的样子,没有看向他,品着茶,淡淡道:“并无原因。”
他自然不相信一个人能平白无故救人性命,定是有所求,可再追问,季重深只回这一句。
他的脸慢慢阴沉下来,如乌云密布,目光寒冷地看着他。
从前在宫中季重深便是如此,问他什么,他都板着脸。问的多,这人拐着弯闭口不谈,性格一点也不活络,也不怪自己找他麻烦。旁人谁见到他,不是热情相上。
反正也是在生死边缘走过的人,他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地冷笑道:“你救我出来,是想报复我吧。”
树敌太多是有这个不好。
他重躺回在榻上,眼神无光,声音也没了先前的高兴。还以为自己不用死了,看来现在比不用死还惨。
他等着季重深说这些年自己的恨,自己再如蛇一般咬他一口,亦或是再撒一遍盐。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那人轻轻回了两个字:“不是。”
他长眉挑起,戏谑道:“哦?那你是与端王有仇?”
“不是。”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他没了耐心,斜起眼,声音似叹息又似不满,“季卿啊季卿,你又何必这般遮遮掩掩?”
他停了停,轻佻道:“你总是这样,让我怎么都喜欢不起来。”
如此一句,终于换得那人转头。目光与他对视,面色平静无波,像一片没有风浪的湖水,他张了张唇,声音温和:“你好好养伤罢。”
说完,他起身离开。
脚步踏过门槛,门外的侍卫关上门。他望了望外面的天空,许久,压低声音,吩咐道:“看着他,别让他离开。”
夏榆颔首,自家大人忧然若失,刚刚屋内的话,他尽以听到,小声道:“大人,为何不告诉他?”
季重深只是摇摇头,一步步往石阶下走,背影落寞。
屋内剩谢枢舆一人,过了一会儿,有人进来给他换药,他抓住那人拿药的胳膊,声音寒冷道:“你们大人到底想干什么?”
这人面相俊美,怒时犹如刀锋般让人胆寒,换药下人一惊,慌张道:“小人也不知,小人只是奉大人之命来照顾您。”
谢枢舆见他惊吓的模样不像在说谎,加之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确实好了不少,松开手。
上完药,他的伤口发热起来,他望着床顶发呆,脑海中却尽是季重深。继而又回想起那多次羞辱他的情景。他并非不知自己有多过分。
如今被他救,毫无感激,尽是吃了虫子般的膈应。
可再膈应,他也不能从腹中挖出。
他的身体一日比一日好了起来,季重深没再出现过,他自然是不关心那人的,可由不得他不关心。
这日他能下床后,坐在院中的树下晒太阳。他看着院内景致,这里不是卫国公府,高墙之外山林连绵,此处应是季重深避人耳目之处。
他感慨一句,“这里景色不错。”
身后的下人立即道:“这里是栈香空翠山,是大人特意选的地方,景色自然好。”
这是什么破地方,他怎么听都没听过,问道:“这里是京华吗?”
下人道:“是京华,只是这个地方不起眼。”
那难怪。他问:“你们大人呢?这么长时间怎么都没回来看看?”
下人道:“季大人平日要晨起去上朝,住在卫国公府。”
还在上朝,难不成谢植临没怀疑他,难不成他手段这么干净?他戏谑道:“他真在上朝?”
下人被问得一愣,讪笑道:“这我不知是否真假,此地大人只是偶有一往,很多时候他都是在京华,他是当官的,小人只是想如若他不来,就是在朝廷当差不得空,再者卫国公府确实近些。”
谢枢舆听他一番解释,意味深长道:“你不怕自家大人有个三长两短?”
“这……”他不知如何作答,他只是一个被招来侍候普通的下人,跟大人熟的时外面的侍卫。
一直得不到回答,谢枢舆挑眉道:“说话。”下人赶忙道:“您若担心大人,可去问院外看守的侍卫。”
他起身往院外走,正有几位侍卫,只是问什么都不说话,他抬脚跨过门槛,数把长剑齐齐拔出。
他再踏一步,剑便直对着他,活要捅穿了他的架势。看来他现在不能离开这个地方。
如今手无寸铁,连个木棍都没得使,硬来便是死。可他到底活了下来,哪怕不知季重深意欲何为,他也不想死了,识趣地止住步。
“我要见你们大人一面,这个总能答应吧。”
守在门口的侍卫不说话,直到从旁边的高墙上跳下来一位。
夏榆道:“大人想见你,自然会来见你。”
什么时候他还要等着别人了。他心里冷笑,片刻后又冷静下来,今时不同往日,他与季重深的地位已然转换。
他虽然自负才能,却不莽撞愚蠢帝转身拂袖而去。
季重深不在的日子,他向侍候的下人询问,这里的下人除了一些日常生活的问题应两句,其余什么都闭口不言,想知道外面如今是什么情况,皆是说很久没下过山,不知山下情况。
救他,有人侍候他,却不让离开,也不让他知道外面的消息,仿佛要将他与世隔绝一般。
这人到底想干什么呢?难道是为了……
这日,他从泉水中起来,下人给他擦干身体,穿上衣服,他回房睡觉,正走过回廊,季重深在院内的树下坐着。
一人一树,身影孤寂,好不让人怜爱。
他大摇大摆地走过去,“真是让我好等啊,季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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