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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程
次日清晨,苏清筠缓步迈入院中盥洗,环顾四周,未见齐炤身影,饭菜却是早早便摆在了石桌上。
洗漱完毕,苏清筠刚要动筷,便听得屋内有动静。她突然想起昨日青年所说,想必是雲汐醒了。
她急忙扔下筷子冲进屋内,只见雲汐正强撑着坐起,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几无半点血色。雲汐见自家小姐匆匆赶来,还想着起身行礼。苏清筠连忙止住她,许她以后不必向自己行礼,还亲自喂她服下齐炤留下的汤药。
也难怪主仆二人之间无甚繁文缛节,雲汐本是苏清筠府中的家奴,自幼便服侍在苏清筠身边,二人名为主仆,实则情同姊妹。这也是苏清筠私自离家,身边只带了雲汐一人的原因。
待雲汐服下汤药,苏清筠扶她躺下,雲汐眸子里含着几分迷惘,呆呆地问:“小姐,这是何处,我们是被山贼掳去了吗?”
苏清筠又好气又好笑地刮了刮她的鼻子,回她道:“你就那么想被掳去当压寨夫人?这里仍是涿光山,我们是被一位公子……”
说到这,苏清筠又想到齐炤昨日噎人的话语,忿然改口道:“是被一个叫齐炤的木头疙瘩救的……”
话还没说完,苏清筠忽然发现雲汐表情微僵,脸色有些难看。凭着二人多年的默契,苏清筠立刻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她尝试补救性地开口:“这位齐兄嘛,虽说不善言辞,但相貌堂堂,心地善良,于你我二人也是有救命之恩的。总的来说,瑕不掩瑜,齐兄当真是庭前玉树般的翩翩君子啊,呵呵。”
苏清筠回过头,不出所料,正对上齐炤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眸。
她此刻无比希望他只听到了后面的话,可天不遂人愿,只听青年戏谑开口道:“哦,姑娘对我评价竟这般高吗?我还以为在姑娘眼中,我与山中那万年铁树无异呢。”
明明语气十分平和,苏清筠却听得想死的心都有了,只得讪笑掩饰尴尬。
正当她思考该如何委婉的转移话题时,齐炤却先开了口:“两位姑娘,待你们将养好之后,作何打算?”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起来,苏清筠又是一阵头痛。她斟酌再三,答道:“齐兄,不瞒你说,我们二人现在身无分文,既难以回京,也无力报答你的救命之恩,所以接下来该如何,我亦是不知。”
闻得此言,齐炤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
苏清筠揣摩着这大概是不愿她们在这多留,不想齐炤冷不丁来了一句:“正巧我要去京城一趟,两位姑娘若不嫌弃,可与我一道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雲汐自然是大喜过望,转头看向自家小姐,却发现自家小姐虽然嘴上答应,脸上笑容却有些牵强。
见二人答应下来,齐炤也不再多留,又出门去了。
这边齐炤刚走,雲汐便不解地问:“小姐,你看起来是……不太高兴?可我们现在身无分文,正巧可与这位齐公子同路,就不必担忧路费了啊。”
苏清筠语重心长地对她说:“丫头,他既然能看出来咱俩出身大家,你又怎么晓得他不是想狠狠宰我们一笔?若是让她晓得了我的身份,还指不定会如何呢。”
雲汐有些犹豫,但还是弱弱地反驳:“小姐,咱们也不好把人家想的如此不堪吧?我看齐公子对此处的清朴生活也是甘之如饴,也不像是贪图钱财之人啊。”
苏清筠若有所思:“你说的也不无道理。”随即猛地一拍床板,一本正经地说:“我晓得了,他竟是觊觎你我的美色!!!但既已应下,”
雲汐:“……”
一旬时光转瞬即逝,两人身体已无大碍,齐炤也已打理好房屋,整理好行囊,辰时便要启程。
苏清筠看着这住了十多日的茅屋,竟是有些不舍。这段日子,齐炤带着她们河边垂钓,园里收菜,饭桌上还要斗上几句嘴,此间趣味,不知比京城繁华却枯燥的生活强出多少,以后确是难再寻了。
过了晌午,三人方走出涿光山。苏清筠忽然想起一事,开口问齐炤:“我们这一路走来,居然没见到山匪活动的痕迹,这是为何?”
齐炤漫不经心地答:“或许是州府出兵剿匪,又或者是哪位武功好强的侠客出手为民除害。总而言之,不都是好事吗?”
苏清筠转念一想,这话说的倒是不错,便不再纠结。
又行了四五里路,三人便来到了离涿光山最近一座小县城——涿县。
刚入城门,苏清筠便听得路边茶馆有几个老人讨论附近山匪覆灭之事。她心生好奇,便让齐炤和雲汐稍等她片刻,自己凑过去问其中一位老伯是怎么回事。
一番打听之下,才知道那些山匪竟是叫天雷劈死的。那老伯还语重心长地告诫她,这就是作恶多端的下场,老天爷自会降下神雷惩罚这些罪人。
说完,老伯便转过头,继续与几位老友侃大山了。
作为京城贵女,苏清筠什么奇人异事没见过,她自然不信什么老天有眼的鬼话,但世上却有能够呼风唤雨、引降雷霆的修道之人。
只是修道一途,讲究根骨、悟性、缘法,故而普天之下,修道之人少之又少,而只要有些名气的修道门派又被朝廷收在麾下,统归国师管辖,寻常并不插手世俗之事。
莫非,是江湖中的闲散道人路见不平,行侠仗义?她思来想去,似乎也只能做此解释。
眼见齐炤在路边等的似有些不耐烦,她便匆匆跑了回去。
三人随便找了家客栈,吃过午饭,稍作歇息,便已是未时了。想着今日赶路注定是到不了下一个城镇,两女就去逛了逛镇上的铺子,留下齐炤一个人在客栈里歇息。
主仆二人这边看看胭脂水粉,那边瞧瞧珠宝首饰,虽说她们从前用的东西不知要强出这些多少,可她们还是乐此不疲。
不知不觉,已然天光渐暗。不过大虞朝政策较为开明,不搞前朝重农抑商那一套,故日落后城中仍有夜市,灯火通明,极为热闹。
苏清筠这边正陶醉于这边陲小镇的烟火气息,却听见雲汐那丫头在前面急急地唤她。
她走近一看,只见雲汐手里攥着一支白玉簪子。她接过来仔细端详,它虽不是什么名贵材质,做工倒是极为精巧,就连她也颇为喜爱此物。
雲汐眯着眼笑道:“小姐,你戴一下试试,定然好看极了。”
那摊贩也是个精明人物,见两人都钟意此物,便极尽赞美之词:“不瞒姑娘说,这物件虽然不算名贵,但这做工,怕是京城名匠的手艺也不过如此,也算是勉强配的上姑娘的美貌了。”
雲汐听摊主夸赞自家小姐,更是喜笑颜开,连忙询问摊主这物件要多少钱,摊主笑嘻嘻地答道:“我看两位是真心喜爱此物,就便宜一些,三两纹银便可。”
苏清筠微微叹气,她心知自己身上并无这么多钱,便朝摊主歉然一笑,放下簪子转身欲走。
刚转身,苏清筠却被人攥住了手,慌乱间,她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抚上了她的发梢。
她正要伸手去摸,一道微凉的嗓音从身前传来:“别动,这簪子,的确很配你。”
是齐炤的声音。
他从袖中摸出三两银子递给摊主,苏清筠刚想说不好让他破费,只听他轻笑道:“放心,我平日里在村镇中给人看诊,手里还是有点积蓄的,三两银子,自然还是付得起的。”
她抬起头,澄澈似练的月华下,青年的脸,偏就如空谷幽兰一般美。
她嗫嚅道:“你,你怎么出来了?”
青年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折扇,在手心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随意答道:“这么晚还不回客栈,你又不太聪明,我着实放心不下,所以出来寻你们,正巧在这里碰上了。”
她颇不服气:“我哪里笨了?”
雲汐在一旁掩嘴偷笑,被苏清筠狠狠瞪了一眼,才艰难止住。
青年手腕一翻,用扇柄轻敲了她的头,缓缓开口:“出门逛街,却不知道多要些银钱,这还不笨?”
她低着头小声嘟囔:“还不是为了给你省些钱,免得以后讨媳妇都讨不到。”
再一抬头,齐炤已然走远,她只得快步跟上,还不忘拉上一旁看热闹的雲汐。
人影渐远,冰月正圆。长街上只剩三两行人,路旁算卦的潦倒老道酒喝的多了些,嘟囔着“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的签上卦辞,痴笑几声,竟是直接趴在摊上沉沉睡去。
人间一日,几多清欢?真耶?梦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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