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听谁的钟声

　　穿过彩羽森林后，萨弥尔和艾露沿着一条废弃铁轨，走了整整三天。

　　第四天早晨，浓雾散开，一座巨大的城市出现在他们眼前——齿轮之城。

　　这不是他们认识的城市。没有树，没有鸟，只有铁、烟、火、和不断运转的齿轮。

　　城市像是由一个巨大的机器拼成的，它咔哒咔哒地喘着粗气，每隔一段时间，就喷出一阵黑色的蒸汽，把天空染得更暗。

　　“这里的太阳也是灰色的。”艾露说。

　　“你觉得我们还能看见星星吗？”萨弥尔小声问。

　　她没回答，只是更用力地拉紧画筒。

　　他们穿过一道锈迹斑斑的城门。门上写着几个字，用的是统治者的语言：“劳动产生财富，齿轮从不为懒人跳动。”

　　城门后的街道空空荡荡，只有机器的声音：叮当、轰隆、咔哒。

　　没有人在笑，也没有人在说话。

　　突然，从一个管道下面传来一阵低低的哭声。

　　萨弥尔蹲下来，扒开管道口，看到一个瘦小的孩子，衣衫褴褛，正在拉着一块铁皮。

　　“你怎么了？”萨弥尔问。

　　“我在找……我的饭票。”孩子抽泣着说，“今天只分一块面包，没票就没吃的。”

　　萨弥尔递过去一小块干粮，孩子飞快地接过，却什么也没说，转身跑回黑暗的地道中。

　　他们继续往前走，来到了城中心。

　　一个巨大的铜像立在广场中央，那是一位身穿钢甲、脸没有表情的贵族，脚下踩着一只鸟的雕像。

　　“这是齿轮总管，”艾露皱眉，“他控制着整个城市的钟。他说，自由是浪费时间的权利。”

　　他们走进一座高塔下的工厂。机器轰鸣不止，楼下全是孩子和老人，戴着厚厚的眼罩，在昏黄的灯光下组装零件。他们手指沾满油渍，背脊佝偻。

　　在楼上的观景室，几个穿着金属丝线衣服的人正在吃午餐，他们高高在上，俯瞰着整个工厂。

　　艾露咬紧牙关：“这不是工作，这是奴役。”

　　突然，他们听见天上传来一声巨响，像龙的吼叫。

　　他们抬头看，天上的烟雾撕开，一个巨大的黑色身影在天空中缓缓盘旋。

　　那是一条龙，全身由铁和铜铸成，翅膀像两座桥，眼睛发着红光。它不再像传说中守护和平的神兽，而像是一头战争的怪物。

　　“那就是……蒸汽龙。”艾露低声说，“传说中，它原本是守护时间钟摆的生物。”

　　“现在成了他们的打手了。”

　　他们偷偷爬上一座废弃的塔楼，从顶端跳进了城市深处的一段被封闭的地道。在那里，他们看到蒸汽龙被锁在一个巨大车库里，身上缠满铁链。

　　它每一次喘息，都会引动地面的轰鸣。它不是自由的，而是被齿轮贵族用作给时间战车提供动力。

　　“我们要救它。”萨弥尔说。

　　“你疯了，它那么大。”

　　“它不是真正的敌人。它只是被利用的。”

　　艾露看了他一眼，从画筒里抽出一张布满星图的画纸，点了点头。

　　他们悄悄靠近。艾露蹲下，用画笔在地上画了一只拥有翅膀的钟表，时针变成羽毛，分针像龙的尾巴。

　　“这是……自由的形状。”她说。

　　画发出微光。就在蒸汽龙的眼睛触碰那幅画的瞬间，它身体震了一下，铁链开始自行脱落。

　　它仰天发出一声吼——这一声比机器的声音还要响，整个城市为之一颤。

　　齿轮贵族们惊慌失措，钟楼失控，机器停止运转，钟声第一次失去节奏。

　　蒸汽龙腾空而起，张开巨大的铁翅，在天幕中盘旋。它看了萨弥尔和艾露一眼，低下头，像是在点头。

　　然后，它轻轻吐出一个闪亮的东西——一块发着蓝光的石头。

　　“这是……第一块共鸣之石。”艾露喃喃。

　　萨弥尔伸手接过，石头在掌心跳动，滴答、滴答，像心脏一样。

　　他们知道，这是工厂里劳苦的呼吸，是孩子们无声的呐喊，是机器中被埋藏的希望。

　　“你要带我们去找时间先生吗？”萨弥尔对蒸汽龙问。

　　龙点了点头。

　　在他们飞离齿轮之城时，下面的工人第一次抬头看天。虽然天空还是灰色，但那一刻，他们仿佛看到了久违的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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