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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慰
原来是一对柚叶玉雕耳环。
范妍表情有瞬间的僵硬,她悄悄地把翘起来的无名指压下去。
杨择栖说,“我觉得这个颜色应该挺衬你的。”
她笑的实在勉强,“好看。”
也是,跟杨择栖结婚这些年,什么都往家里送,就是没送过戒指。
杨择栖看她好像在发呆,“在想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起今天新娘带的耳环,然后觉得那两人很好。”
说到很好两个字,杨择栖扑捉到了她眼里的点点星光,“比如?”
范妍把耳环带上,“很纯粹,非常自然的恋爱,最后到结婚。”
纯不纯粹杨择栖不好评价,“这样的事现实生活中很少,刚开始是会让人羡慕。”
范妍明明知道这种不过脑子的话最好不要说,但现下还是控制不住,笑嘻嘻的,“反正跟我们两个不一样。”
杨择栖被这句话弄一时梗住,他看见范妍若无其事的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临走时候,他对着她的背影说,“时间过去这么久,我以为你都放下这事了。”
联姻没人问过她的意愿,她回头说了句,“和平相处吧。”
车门被轻轻关上,杨择栖看着她的背影,思考她为什么这么反常。
他把副驾驶位置上的丝绒盒子,打开关上,打开又关上……
他想不透,打开储物格把东西扔进去,关上的时候定睛一看,这盒子在暗处很像个戒指盒。
她刚才那么明显的表情变化,从期盼到失落,弄懂了缘由,他突然觉得有点头疼。
这真是个乌龙。
记得刚见范妍那次,二十岁的年纪,似乎对爱情有着极度美好的向往,眼里写满了不甘心,短时间内没办法接受这样的婚姻,在晚会结束以后,趁他不注意,冷着脸把戒指扔在游轮下。
杨择栖装作不知,这东西原本就是助理买来的,扔了好,这样含义的戒指看着虚伪,戴上更是如鲠在喉,别气到人家。
结婚后,杨择栖对她并不敷衍,相反还很用心,这些年有什么好玩的东西,都让人往她房里送。
有次送了盏古董鎏金刺绣台灯,是杨择栖在欧洲淘回来的,年代久远,拿到她面前的时候,她高兴坏了,还抱着自己亲了一口。
亲完两个人都呆住了,肉眼可见范妍那个后悔又羞怯的表情。
现在两个人的关系早就不像那样水火不容,范妍这句“和平相处”一看就是口是心非。
晚上,范妍早早就回了房间,她拉上窗帘,打开床边的复古刺绣鎏金台灯,把门锁好,洗完澡给自己喷了点香水,坐在单人沙发上看书。
很少这样浮躁,范妍把头往后仰,书本“啪嗒”一声砸在了腿上。
不该说那句“和平相处”,杨择栖心思缜密,一下就能看透她的心思,但是照他性格,不会点破。
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到晚上十二点都没能成功合眼。
范妍索性下楼,在饮水间倒了杯花茶,又打开后院门口的小灯,走到假山旁边看池塘里的鱼。
记得刚来的时候就只有几个小鱼苗,现在被自己养得肥头大耳。
范妍蹲下来逗它们,鱼儿对她十分忠诚,要是旁人过来,尾巴都懒得摆一下,但是范妍过来,就拼命地扭动身体,好像要引起她注意。
范妍喝着茶,右手放在水里,挨个点它们的脑袋,其中有条最调皮的,把旁边的几位都挤走了,是要争宠呢。
范妍杯子里的茶见底了,把茶叶雨露均沾地喂给了每条鱼,心情好了一点。
她转头,后院的门口多了个人,身上穿着浅蓝色睡袍,皮肤很白,头发半湿半干,发尾快要触碰到睫毛,底下那双眼睛深邃明亮。
她仿佛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沐浴露味。
他的每次出现都像一场雨,是甘霖像洪水,总之不会让人平静。
杨择栖走过来,又是那么自然的动作,给她披上薄薄的真丝外套,“半夜不睡觉,跑来宠幸几条鱼?”
范妍的身体被他披衣服的动作环在怀里,她真的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一股清雅的竹木香气。
她故意后退一步,跟他拉开距离,“正好失眠了,来看看它们。”
杨择栖的手停在半空中,“我今天特地让赵姨喂过了。”
“它们只喜欢我喂的。”
“这么认人,跟你挺像。”
范妍赞同这句话,“是呢,不懂得变通。”
杨择栖很少用这样的方式提醒,“谁喂都一样,不是非要纠结于一个人,一件事,你觉得呢?”
只要杨择栖说一句明确表达心意的话,范妍所有的别扭都可以迎刃而解,可是他总是做的多,说的少。
范妍不赞同这个说法,避开这个问题,“上楼吧。”
杨择栖问,“困了?”
范妍摇头,“累了。”
由于两人睡的楼层不一样。
范妍跟他一起走上楼的时候,步伐很慢,像是在刻意拖延什么,自己又找不到原因。
两个人分开的时候,范妍回头,看见杨择栖站在二楼卧室门口,手放在灯光的开关上。
他像以前一样,“等你进去我再关走廊的灯。”
到了晚上,人容易意乱情迷,范妍就这几秒没克制住,一把搂住了杨择栖的腰。
她的侧脸贴在他的胸膛上,“晚安。”
杨择栖两只手锁住她的肩膀,不轻不重的力度,隔着布料,范妍能感觉到他手掌心的炙热。
他说,“不要想太多。”
杨择栖的声线饱满又低沉,却很清朗,这样的音色让人听了忍不住把他抱得更紧。
她仰头看他,似乎在等什么,范妍的心思太好猜了,杨择栖俯身吻了下她雪白的脸颊。
范妍慢吞吞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回到床上,就后悔了,她用被子把自己一闷。
是谁在车上说“和平相处。”
又是谁主动抱别人。
又又又沉不住气了,范妍你这个色字上头的东西!
最后到凌晨两点才勉强睡着,第二天醒来照镜子,眼下有点乌青的痕迹,她皮肤很白,一点状态不对都能从脸上透出来。
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看书去。”
方圆集团,杨择栖一早就到公司了,这时候已经批了好几份文件,助理吴沛拿着平板匆匆忙忙的走进来,办公桌前的人见状都退了出去。
杨择栖把笔放下,“给我吧。”
吴沛双手递上去,在杨择栖看数据的过程中,观察他每个细微的表情。
事情还要从三年前说起。
因为一场病毒席卷,导致经济动荡严重,企业大裁员、旅游业停止、进口供应链中断、股市波动严重、房地产开发商跑路,社会戾气严重,自杀率攀升。
范杨两家为了维持平衡,突然握手言和,选择联姻,保持公司正常维护,没有员工失业,社保正常缴纳,工资正常发放,两家人还联合捐了许多医疗用品,组织员工去当志愿者,还上了新闻。
现在经济回暖,又要针锋相对。
且两家最近参加了同一个竞标项目,为这件事耗费了大量的资金和人力,动用了很多资源。
因利相聚,必定为利相争,杨择栖知道两家大概率是不会再继续合作了。
杨择栖还要去韩国出差,现在还没时间理这些电子合同,粗略的看了一眼,然后问,“他什么时候给你的。”
这个“他”,指的是杨择栖的父亲,吴沛说,“参加婚礼之前就给了,一直没来得及给您看。”
杨择栖问,“不是还早吗。”
“杨总跟范家人协商过了,预计半年左右理清两家所有的合作。”
杨择栖点头,看了眼日期,“今天八月十五。”
“会随时按照进度来调整。”
杨择栖把桌上的东西收了一下,“先回去,晚上的飞机别耽误了。”
范妍这时候坐在家里的阳台上,双腿夹着画板,用银细铲堆砌出一片郁金香花瓣,听到玄关处传来动静,杨择栖正低头换鞋,吴沛提着公文包在门外等他,看样子是回来拿东西。
杨择栖看见范妍走过来,眼神在她脸上停了一秒钟,跟她交代事情,“今天下午一点钟的飞机,得赶去机场。”
范妍走到门口,“去多久。”
“十天或半个月?说不准……”他突然眼神停住,看得她莫名其妙的。
范妍脸上有一抹绿色的油彩,在规矩的中式建筑中显得特别有生机。
杨择栖默不作声的上楼去,拿了几件换洗的衣物,下楼的时候范妍还站在门口。
范妍从不过问两家合作里的事,更不会站在门口送他,杨择栖也是好起来了,以前哪有这待遇。
他走上前,想抚去那摸油彩,却是擦不掉。
范妍摸了下自己的脸,油彩已经干透了,她手上什么都没留下。
杨择栖指了指自己的脸,提醒她,“脸上有东西。”
范妍小声啊了下,然后去拿湿纸巾,站在门口目送杨择栖的车开出去。
杨择栖坐在车后座,把外套放旁边,侧头看见窗户外面的人影,一边擦拭着脸,一边目不转睛看着车的方向。
他说,“瘦了点。”
吴沛在前面开车,看了眼后视镜,“太太最近似乎心情不太好。”
门口的人影进去了,杨择栖才说,“爱钻牛角尖,心情能好吗。”
吴沛跟在两人身边久了,很多事感觉得到,“人是感情动物啊。”
车子开到宽阔的道路上,杨家府的路牌在后视镜里逐渐拉远,变成一个虚晃的点。
杨择栖语气听不出情绪,“也是多情动物。”
“大家都说……太太现在变得挺在乎您的。”吴沛自己也这样觉得。
杨择栖扯了抹笑,“她没什么朋友,你能听谁说?”
路途太远的时候吴特助跟杨择栖就会在车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当然,最主要的还是看杨择栖的兴致。
他分析,“赵姨、还有郑家那些人,赵姨每天负责你们的饮食起居观察得仔细,其他人就是通过你们两个的关系来猜你们两家的合作牢不牢固,您也别放心上。”
扳指上的纹路被他抚摸得温热,这个东西跟了他很久,他盯着上面凹凸分明的纹路,眼神都变得柔情。
“我知道。”
她那个藏不住事的性格,能瞒得过谁。
吴沛没话了,专心开车。
窗外风声掠过,本来这个话题都撂下了,又在十几分钟后被他捡起来。
他一句,“可能三分钟热度吧。”
给她的感情贴上标签。
吴沛实话实说,“我看范小姐不像。”
“是还没到时候。”
范妍十七岁考上巴黎美术学院,三年制学习,二十岁毕业就跟杨择栖结婚,大学期间家里找人照顾她,她母亲更是严格要求不允许去任何风月场所,不允许私自谈恋爱,怕她被有心人欺骗。
杨择栖不过是她接触过的第一个男人,甚至连男朋友都算不上。
范妍去了一片麦田,有人蒙上她的眼睛,摘下眼罩,看见的第一颗麦穗就是杨择栖。
年轻女孩爱人的方式直白热烈,像波涛汹涌的浪潮席卷而来,又在快将你淹没时抽身离去。
吴沛作为合作婚姻里少数知情人之一,他不仅参与了利益输送任务,还见证了两个人从0到100的相处。
“太太要是知道你们合约要到期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杨择栖呼吸停顿了会儿,他低头打开烟盒,“就这点时间了,好好对她。”
吴沛说, “万一她不想离婚,又重复刚开始的操作。”
范妍当时不想结婚来着,跑出去躲着,杨择栖理解,取消婚约是没可能,商量着要不跟人小姑娘沟通一下,把婚期延后,或者自己跟他见个面好好聊聊。
结果她爸直接冻结她的经济来源,不接她电话,让她感受由奢入俭,失去特权,话费都交不起的感觉,好吃好喝的坐牢还是穷困潦倒的自由,全让她自己选。
这一招就让她学乖了,也跟家里生出来隔阂,说话都得端着。
杨择栖把烟含在嘴里,回答吴沛的话,“没这么夸张。”
范妍倒也没有那么喜欢自己到那种程度,不过近水楼台,滋生了好感而已。
吴沛很会察言观色,顺着上级的话说下去,“您也不希望她这样……当然了,分开那几个月可能会有情绪,时间久了就好了,感情都这样嘛。”
杨择栖淡然地说,“可能都不用几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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