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路上遇怪人
“阿娘,我们要多久才能到京城?”准备盘缠、打点行李、告别亲友,正式启程已是收到信后大半个月。
“听你哥说坐马车要半个多月,娘这辈子还是头一次去这么远的地方。”此前,陈归舟与阿娘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哥哥陈书远在县城念书的学堂。
怀着对京城的憧憬,陈归舟一家踏上了旅途。为了安全,他们选择和商队同行。
赶路的过程远没有陈归舟想象的轻松。最初的兴奋劲过了,她开始觉得无聊。
陈阿娘嫌弃车厢闷,去外面陪陈阿爹赶车。陈归舟翻出那块玉佩把玩,消磨时光。
突然马车停了,阿娘的声音传来:“归舟,车队休整,快下来透透气。”
“来了,阿娘。”
陈阿爹带着阿娘去河边取水,陈归舟舒展了一下身体,去和商队要了些草料喂马。
喂完马,陈归舟拍了拍手,爬上马车。掀开帘子的那一刻,她差点惊叫出声,一个陌生人不知何时出现在车里。
那人反应很快,一手捂住陈归舟的嘴,一手把她拉了进去。
陈归舟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就听到那人说:“姑娘,无意冒犯,在下只是遇到些麻烦,想借车一用,同行一段。至于酬谢,自不会亏待姑娘。在下行踪不便外泄,还请姑娘不要外传。”
说完,他松开拉着陈归舟胳膊的手,从袖子里掏出一张银票。
“五十两,姑娘可以配合吗?”他目光紧紧盯着陈归舟的眼睛,试探着松开捂住她的手。
陈归舟感觉但凡她表露出一点想要求救呼喊的意思,都会被他立刻捂回去。她自认向来是个识时务的,小声说道,“我不要银票,要银子。”
村县百姓的日常生活里,真金白银才是硬道理,银票并不是哪里都认的。
陈归舟心想:“我都没见过银票长什么样,万一事后发现是假的岂不太亏,还是银子靠谱。”
那人一怔,显然这个答案超出了他的各种预想。他扯下身侧的荷包扔过去,“若要银子就这些。”
“成交。”陈归舟马上答道。她心想:“这车队里有这么多人在,料他也不敢伤害我。正觉这一路无聊,老天就送来一个解闷的。”
陈归舟拾起荷包,掂了掂重量,又打开来细数。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数钱上,她没注意到那人的神情变化。
那人看到陈归舟全脸后,眼神闪烁,几次欲言又止,陷入了沉思。
“我叫陈归舟,这位公子要怎么称呼呢?”数完钱,陈归舟才有心思了解一下眼前之人。
“陆谦之。”陈归舟的声音唤回了他的思绪。
“陆谦之,这名字文邹邹的,想来公子也是个读书人吧!我们此行目的地是京城,不知公子是否顺路?”
“看阵仗姑娘应是举家搬迁,不知缘何要去京城?”
“我哥哥今年榜上有名,又在京城谋到了差事,今后我们家也是京城人了!”陈归舟得意一笑,“公子你呢?神神秘秘的,是要去哪里,做什么事?莫不是也是今年的考生?”
“既知道我神神秘秘,就不该多加打探,姑娘这是为你好,知道太多会给你带来麻烦。”
陈归舟见面前的男子没有继续交谈的意思,切了一声便沉默了。
另一边,见陈归舟对陆谦之这个名字没有丝毫异样反应,又对京城充满憧憬向往,似是头次进京,他确信眼前人并非故人。
只是这张脸与故人有七八分相似,若是气质、神态、衣着装扮再多加改造,应能达到与故人真假难分。
此女进京,究竟是偶然还是有心人做局,还有待观察再行定论。
况且,就算此女当真无辜,顶着这张脸进京,若被有心人发现,恐难逃被卷入京中风云斗争。
想到这,他决定改变计划,与陈归舟同路返京。
他再次看向陈归舟,却发现她已经倚着车厢壁睡着了。
心中顿觉无语,即便他已承诺不会伤害她,但与不明底细的陌生男子共处一室,还能毫无防备的睡过去,着实有些天真。
他叹了口气,闭目养神。思绪却因想到故人而陷入回忆。
不知过了多久,“叮咚”一声将两人惊醒。
陈归舟揉了揉朦胧的睡眼,意识到掉落的是她把玩后藏在袖子里的玉佩,瞬间清醒过来。
“这要是摔出裂痕来就不值钱了!”她满脑子都是这个念头,心提了起来,立刻伸手去捡。
然而有人比她更快。还不等陈归舟碰到玉佩,它已经到了陆谦之手里。
“这位公子!这是我的东西,还请还我。”陈归舟抬起胳膊,翻转手心,示意陆谦之还玉佩。
陆谦之摩挲着玉,回过神来,“姑娘,玉上所刻二字是霏霏,似乎不是姑娘的名字。”
陈归舟灵光一现,“随便叫女子小名可不是君子所为!看也看了,该还我了吧。”
“姑娘是说,霏霏二字是姑娘小名?那不知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
“你怎么问这么多?莫不是不想还我?”
陆谦之盯着陈归舟的眼睛,不放过她眼中神情的变换。在确信陈归舟不知道玉佩的来历后,陆谦之将玉佩放回她手中。
陈归舟连忙检查了一下,发现玉佩完好无损,放下心来。暗自恼自己从小没佩戴过玉,野惯了,没有养成保护意识。
“姑娘这块玉,与我一位故人的非常相似。不过她的玉上刻着的是依依二字。”
“什么一一、二二的,公子的故人我怎么会认识,这块玉是我家祖传的,不过刻上了我的小名罢了。”
虽然不知道这玉的原主人是谁,但能出现在陈家村这种偏远地方,应该不是什么大人物。
再说,这是大黄捡回给主人的,这么久没人找过来,就是无主之物。无主之物,先到先得。陈归舟心安理得的默认此玉今后便是自己的了。
“既如此,还请姑娘收好此玉。京中小偷多,若是丢了,怕是再难找回。”陆谦之提醒她。
相似的长相再加上相似的玉佩,他开始怀疑此女与故人有关联。只是相关事宜,还要回京后再调查。
“你莫不是诓我?我娘说京城富庶,怎么会有很多小偷?”
“姑娘说笑了,京城虽富庶,但到底还是人居住的地方。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和是非,有小人和君子。自然也会有小偷存在。”
“那官老爷不管吗?在陈家村,若是谁家丢了牛,大家都会帮忙找。”
“京城鱼龙混杂,人员多且流动大,即使官府有心,常有力不能及之处。况且京城水深,官员们党派林立、明争暗斗,有时为了明哲保身,办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听了陆谦之的话,陈归舟陷入沉默。
显然,这番话打破了她对京城的想象。自小憧憬向往之处,原来并不是一片净土。虽能让爹娘逃开耕种的辛苦,但似乎又会迎来新的苦恼。
陈归舟的心情有些复杂,在陈家村,家家条件都差不多,邻里之间虽偶有矛盾,但往上数都沾亲带故,加之村中德高望重的长辈坐镇,基本都能恢复和气。大官贵人不会亲至,村里的里正需大家支持,平日里对村民和蔼有加。
陈归舟自小到大并未见过需要跪拜的贵人,爹娘娇惯她,她自在惯了。此时意识到京城生活必然比从前多许多束缚,她甚至暗自生出几分悔意,还没真正离开就开始思念曾经躺在秸秆堆上看星星的日子。
想到或许以后都没有上山爬树、下河摸鱼的机会了,陈归舟情绪低落,忘了继续追究陆谦之拾她玉佩的事。
又是一阵沉默无言。忽然车厢外传来了声响,陈归舟反应迅速,从门帘缝隙中探出头去,同时紧紧地按住门帘,不让外面窥见车厢情况。
“阿娘,你要回车厢了吗?”陈归舟笑着问,脑子里却在疯狂找借口。
当初见钱眼开,一时忘了阿娘也在。等下被她发现,还不知要如何解释。陈归舟面上不动声色,对着阿娘嘘寒问暖,实则心里忐忑不安。
“是啊,太阳快下山了,外面冷,你阿爹让我回来。”
“娘啊,看这天色咱们是不是快停下过夜了?阿爹一个人赶车怪寂寞的,要不你多陪陪他?”
“还早呢,听领队说这里离镇上不远了,多赶段路今晚可以在旅店过,正好休整一下。咱们今晚可以吃上口热的了,马也可以好好歇歇。归舟,你在车厢里惹什么祸了?看你今天奇奇怪怪的,准干了些坏事!”陈阿娘说着,就要掀车帘。
“哎哎哎!哪有,阿娘!我这么乖怎么会惹祸,就是……”陈归舟支支吾吾,急中也没生出来智,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圆,决定破罐子破摔,交给陆谦之解决。“算了,你进来再说吧!”
陈归舟心想:“陆谦之长得文质彬彬、斯文有礼,看起来就是阿娘喜欢的读书人模样,想来是能搞定阿娘的。”
陈归舟让开位置,主动帮阿娘掀开帘子。“阿娘,你进来别惊讶,先坐,然后听……”陈归舟的话随着她回头的动作戛然而止。
车厢里除了她并无旁人,仿佛陆谦之是她路上太无聊幻想出来的一般。
“听你说什么?”陈阿娘奇怪地问道。
“我是说,听我说说我对京城的想象!对,这路上我一个人在车厢里真是太无聊了,我就想啊,京城那么富贵,是不是盖房子的砖都是金子做的!”陈归舟回过神来,用夸张的语气说着天马行空的想法,成功的转移了陈阿娘的注意力。
“娘也没见过,但你哥哥的信里没提过,想来不是。”
“哦哦,阿娘,那到了京城,我还能爬树掏鸟蛋、上房看星星吗?”陈归舟放弃去想陆谦之哪去了,挽着陈阿娘的胳膊问道。
“等到了京城问问你哥哥,若是没有相关约束,娘也不拘着你。只是先说好,只准在家里这样,京城贵人多,出门别惹麻烦。你模样生得好,要是遇到歹人见色起意,娘怕护不住你。”
在母女二人的交谈中,车停了下来。车外传来商队排班、卸货的声音,看来今晚过夜的地方到了。
这家旅店建在城门外,很多行商队伍赶到天色已晚,来不及当天进城,会在这里休整。
陈归舟一家被分到了一间房。阿爹忙着卸车、喂马,阿娘去和店家要热水,屋里只剩陈归舟一人。
她正在思量陆谦之去了哪,听到外面传来店小二招呼客人的声音。
“这位公子,今日商队入住,没空房了,若想住怕只能到柴房凑合一晚了。不过看公子这气度,柴房怕是委屈了公子。其实小店上房倒是还留了一间,就是这价格……”小二停住话头,等客人选择。
陈归舟微微推开门,从门缝向外瞧去,发现那客人正是陆谦之。
“这些可够?”陆谦之随手递过去一张银票,正是之前陈归舟没要的那张。
那店小二接过来看了一下,喜笑颜开道:“太够了,公子这边请,小的给您带路。您只需要在屋里等着,稍后热水热菜就到,还需要什么您只管吩咐,这银票面额大,怕是得等明日账房先生来了才能找开。”
“无妨,找回的你当打赏留下便是。”陆谦之回他。
听了陆谦之的话,那店小二更开心了。见此陈归舟心想,“莫不是那银票更值钱,自己因无知丢了西瓜捡芝麻?”
还没到京城,陈归舟就感受到了无知的无力感和落差感。在陈家村,她因随哥哥启蒙识得《千字文》,写得出名字,算得出数来,走到哪都被称赞聪慧。但现在看来,这些远远不够。
陈归舟暗下决心,决定到了京城就闭关。让哥哥找个老师教教她,作为陈家村聪明机智的村花到了京城也不能丢脸。
等店小二走后,陈归舟溜了过去,敲响房门。
“姑娘此时前来怕是不妥,若有事还请明日再议。”门没开,陆谦之拒绝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陈归舟吃了个闭门羹,又怕爹娘见不到她着急,只好先回去。
她心想:“这时知道避嫌了,白天突然闯车厢,还捂姑娘家嘴时,怎么不知道要避嫌,虚伪!”
时间不早,众人收拾一番后都收了动静歇息了。陈归舟睡前最后一个念头便是明天要和阿娘一起在车厢里,看陆谦之还怎么蹭车!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