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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宿敌无解
少年率先挪开目光,利落翻身下梁,双臂交叠,吊儿郎当地斜靠柱边,
他对苏崖打趣道:“苏伯怎还不如姑娘家禁吓?”
苏崖走上前,暗暗咬牙:“你小子好好招待人家,别总想些损招把人吓走!”
“来个人管着那群小萝卜头也好,免得和你一样都成混世魔王了。”
少年无奈耸肩,语气无辜:“明明是先前那些人胆小如鼠。”
苏崖狠狠甩了他一记眼刀,转头讪笑道:“这是我家公子,方才的事还望妹子莫怪。”
鹤仪拱手行礼:“民女鹤仪,师父取字令霄,闻公子为失恃失怙的稚子觅贤,特来一试。”
上官凛嫌弃上下扫视她,话间不满:“苏伯,这豆芽菜你从哪找的?不是说了不论男女,都得魁梧些么?”
苏崖装作听不见,挠头望天。
他能找着人都不错了,臭小子还这么挑这不是为难他么?
上官凛又对鹤仪嘲讽道:“胆倒挺大,但想留下来可不光胆大就行。”
“就你这一把骨头都不够喂狼的,行军路上可没人护你周全,请回罢。”
上官凛说完头也不回就走,边往里走边摘面具。
苏崖以为这小子会同以往一样,尽想些损招考验人,没成想一反常态,竟直接将人拒了?
在苏崖愣神之际身旁快速掠过一抹倩影,吓得他急忙喝止:“妹子你作甚!”
士可杀不可辱!
凛狗这五两银子她还非拿不可!
鹤仪自持冷静,现在却顾不上这么多,追上去一把扯住上官凛,面具砸落青砖,鹤仪眼眶泛红瞪着他!
“我既敢来,那早已做好最坏的打算!你不问学识,也不问我自保之法,凭何断定我会喂狼!”
“还是说上官公子徒有虚名,实则亦是畏惧女子学识的鼠目寸光之辈!”
“骂够了?”
上官凛眉尾一挑,将人一把拽近,威胁道:“长这么大倒是第一次听有人说我鼠目寸光,你最好能给小爷一个非留你不可的理由。”
鹤仪冷哼一声,撇开脸。
“敢不敢与小爷赌一把?”上官凛放开她,“别说我欺负人,赌什么由你定。”
“一局定胜负,若你能赢,便留下,如何?”
鹤仪就等这句话——
天之骄子如上官凛,少时的他远不如前世成熟冷静,激将法在凛狗身上真是百试不厌啊!
鹤仪心中偷乐,拾起地上面具恭敬递过,“公子说话算话?”
上官凛没好气地一把接过,“小爷闲的没事骗你玩作甚?”
鹤仪:“听闻公子用兵如神,民女想见识一番,那就比兵法如何?”
上官凛不语,双眸微眯,打量眼前的豆芽菜,鹤仪也毫不胆怯,直直看回去。
上官凛:“行,你随我来。”
这人有点意思,一上来就挑战他最擅长的爱好。
苏崖远远看了好一会,见二人相谈甚欢,干脆撒手做自己的事去了。
……
二人对坐在亭中,石桌上摆放着长形木盒,盒中是简易却不失细致的战术沙盘。
“看了这么久可看出如何破局了?”
上官凛随性支着下巴,笑得像只矜贵狡黠的狐狸,“不懂就趁早认输,别在这浪费小爷时间。你……”
垂眸良久的桃花眼在此时抬起,冷漠疏离中闪过一丝复杂。
上官凛措不及防对上,本想嘲讽的话猝然咽回。
“你!再看就把眼睛挖了!”
鹤仪:“……”
她看着炸毛的狐狸,难得没呛回去,低头不语。
俯视着这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前世研磨数次的鹤翼战术,一时感慨罢了。
局中带上官旗帜主将居中靠后,两翼如白鹤展翅,左右包抄敌军。
可正是这样毫无悬念的胜局却被掀翻。
上官凛父兄惨死,大军遭重创消息传回长安,其母一病不起,一息间,他家破人亡。
“ 鹤翼阵攻防兼备,我众敌寡,此阵自是无懈可击,可……”
鹤仪欲言又止,离那场大战还有一月,若改布局,大军未必会败,战局早日平稳,自己也能早日攒够养老钱离开。
但此时心高气傲的凛狗能听进去?
上官凛:“啧,小爷先前怎么没看出你是个结巴?”
鹤仪:“……”
这王八蛋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为了五两月银,她忍!
“战场变幻莫测,谁敢保万无一失?”
“左右翼多为轻骑,若敌军更善马背作战,奋死抵抗,此处左翼向东是平原,不利藏匿,右翼落虎峡则成突围关键……”
鹤仪正视他,平静补充道:“诱我军追击,或正中他人调虎离山之计。”
上官凛有些意外,盯向落虎峡,眸底冷意一闪而过。
良久,问道:“若真如你所说,该当如何?”
“公子这是另外的价钱了。”
“要多少?”
“不多,一千文。”
“你!”
“行,少、不、了、你、的!”上官凛深吸一口气,话从牙缝里蹦出来,“继续说。”
“瓮中捉鳖,不过越少人知晓越好,防人之心不可无。”
鹤仪洞穿他心中所想,又道:“其实公子心中已有对策,何须民女多言。”
上官凛轻笑出声,“你倒是有点本事。”
看不起谁?她本事还多着呢!
鹤仪莞尔一笑,言归正传,“即已破局,公子是否当信守承诺?”
“还骗你不成!”上官凛没好气应道:“沐栩。”
他话音刚落,侍卫赫然出现,递来文书。
鹤仪起身接过,清冷眉目染上喜色,“多谢公子。”
上官凛哼道:“这时候知道谢了?”
鹤仪:“……”
这厮还记着自己骂他的话,搁这阴阳怪气呢!
鹤仪岔开话,“公子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回去收拾行囊,三日后同去漠北。”
鹤仪应下离开。
上官凛看人走远,“沐栩,去查查她。”
川云:“是。”
上官凛收起慵懒,眉目冷峻,看回沙盘,想到鹤仪那清冷的背影,轻声低喃:“防人之心么?”
那你的话又有几分可信呢?
……
三日后,紫竹小院。
方入秋,傍晚吹拂来的凉风最是宜人,鹤仪轻扇着蒲扇,惬意躺在院中摇椅,望着满天霞光。
可惜没逍遥多久,门口传来煞风景的声音。
“住这么山,你是要当野人么?”
鹤仪不用看都知道是谁在那,起身行礼,冷声道:“公子。”
上官凛迈进小院,嫌弃地四处打量,“这么破的屋子你也住的下去。”
鹤仪皮笑肉不笑,“小人这庙小,委屈您了。”
凛狗那日并未问她住处,却能找到这,她一点也不意外。
估摸着她前脚刚走,后脚就派人查她了。
不过除了能查到她是两年前来到此,别的凛狗想查也查不到。
上官凛有些新奇的拿起桌上卜卦的龟壳,诧异道:“你还会这个?”
鹤仪:“公子说笑了,不过是闲来无事买着玩的。”
上官凛悻悻放下,朝外走,“东西收好就跟我走。”
“嗯。”鹤仪去房里拿出收拾好的行囊,锁门出来时,上官凛已经骑在马背,示意她骑另一匹马。
上官凛见她迟迟未动,有些不悦,
“不会骑马?”
随军不会骑马怎么随?
转念像是想到了什么,十分欠打道:“若你承认会卜卦,我勉为其难,屈尊教你骑马如何?”
鹤仪:“……”
不如何,她只是许久未骑,又不是不会,想套话门都没有。
鹤仪无视他,利落翻上马,握紧缰绳,“公子走吧。”
“小爷也就说说而已!”
小心思被识破,少年满不在乎哼道:“等会要跟丢了得赔爷马钱!”
是是是,你是大爷你说的都对。
鹤仪一脸冷漠,策马紧跟在幼稚鬼后头。
行至山下,与领着队伍,整装待发的苏崖汇合。
川宁里漠北不算太远,一路上快马加鞭,鹤仪他们在第十日下午,赶回驻扎漠北的大汉军账。
上官凛:“我和苏伯还有事,沐栩会带你去营帐安置。”
鹤仪点头应下。
她许久未曾这样高强度骑马赶路,大腿两侧磨得生疼,强忍了一路,现在累的一句话都说不出。
上官凛将她惨白的脸色尽收眼底,却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去。
沐栩带她到落脚军帐后离开。
鹤仪包裹刚放下,听到帐外一阵窃窃私语,回头对上十几双童真质朴的眼,小孩们火速躲到帐后。
这些应该是上官凛养在军中的将士遗孤吧?
鹤仪一掀帘子,和小孩们撞个正着,大眼瞪小眼。
一位较大的孩子手背在身后,上前,问:“您是新来的夫子么?”
鹤仪失笑道:“对,是我。”
“夫子,我叫阿蒲。”阿蒲将手拿出,“夫子,这是大家一起做来送您的!”
观音柳交错编织成环,缀着点点红蕊,被小心翼翼捧在手心。
“谢谢。”鹤仪低眉浅笑,蹲在他们面前,“可以帮我戴上么?”
阿蒲麦色的小脸染上红晕,将柳环小心戴在鹤仪发顶。
其他小孩也渐渐壮着胆子报起自己姓名。
“阿蒲哥,夫子带了观音柳就不会再死了叭?”
阿蒲一把捂住他的嘴,连忙和这位新夫子道歉:“夫子不要生气,安崽是这最小的,是担心害怕夫子又走了。”
毕竟之前的夫子总是出意外……
“没事。”鹤仪从袖兜拿出一早备好的糖分给他们。
暮色悄临戈壁滩,余晖洒在她发梢,笑意格外明亮,如长在大漠,生生不息的观音柳。
上官凛唇角紧抿,冷眼看着他们互相嬉闹。
豆芽菜为什么对他就一副死鱼样?
小孩们发现他,一窝蜂涌来,七嘴八舌喊着:“凛哥你回来啦!”
“功课练的怎么样?”
上官凛熟稔揉搓他们通红的脸,“去别处玩,夫子刚来,别把人闹走了。”
上官凛瞥向她,“适应的还挺快。”
鹤仪拂去衣角尘土起身,客套应付道:“还行。”
“拿着。”
上官凛口嫌体直往她怀里塞了一个包裹,“小爷花了大钱请你来教人,别刚来就死了,败坏我名声。”
他也不给鹤仪呛声的机会,说完转身就走。
鹤仪:“……”
这人的嘴总能轻易让人拳头一紧。
鹤仪内心默念:忍住,凛狗就是行走的五两银,说什么不重要!
翻开包裹,里头是各种药。
鹤仪抬头神色复杂,望向前世阴沉,如今倒有几分活人少年气的上官凛。
二人前世互不对付,一是因二人政见不合,另一个是前世被凛狗在两国大战前夕,连捆带绑扔回长安,失尽颜面。
本以为这一世会永不相见。
可兜兜转转,她又回到前世待了半辈子的漠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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