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敌他为何抱我大腿

　　“活了百万年的老妖，那得是多老多丑的一张脸啊……”

　　一个衣着光鲜、敷粉描黛的小妖撇撇嘴，听着隔壁大妖滔滔不绝地吹嘘湖栗当年的光辉事迹，忍不住小声嘀咕。

　　她的关注点压根没放在那位祖宗通天彻地的修为上，满脑子只纠结着一个问题。

　　活那么久，皮肤会不会都皱成果干了？

　　“此言差矣。”旁边一株修炼成精的树妖听了，不屑地打断她。

　　“你这就不懂了吧？修为到了湖仙那般境界，形貌早已随心而变。”

　　“更何况，谁不知道湖仙是极爱美的，怎么可能容许自己披着一副丑皮囊？”

　　在座的多是些年纪尚浅、没见过真正世面的小妖，对百万年修为这几个字背后所代表的意义全然无知。

　　好比一个乞丐，对一个亿的概念总是浅薄的。

　　“就是。”另一名声音柔媚的兰花妖接过话头，眼中带着向往。

　　“听说那位老祖宗的本体，可是极为罕见的上古灵山雪狐！这等至高血脉，化了形也绝不普通，定然是个风华绝代、倾国倾城的美人儿，岂是我们这些庸脂俗粉能相提并论的。”

　　妖族之中，绝大部分需要凝结妖丹后才能彻底化为人形，摆脱本体的束缚。

　　因此，现场不少妖怪都还顶着半人半妖的模样——或是头顶狐耳，或是身后拖着尾巴，身上保留着鲜明的本体特征。

　　完全化形不仅能摆脱这些特征，更能修炼人族功法，炼丹炼器，好处极多。

　　当然，妖若不凭自身修炼，也有邪道可走——只需吃下一个凡人，便能暂时披上那人的皮囊，幻化其形。

　　只是这等手段极易被行走人间的修士识破，下场往往是就地正法，形神俱灭。

　　“而且啊，”那兰花妖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补充，“我可是听有幸见过湖仙一面的前辈说，她老人家的样貌……可是惊为天人，好看得不得了。”

　　就这样，一场原本关于湖少恐怖实力的吹捧大会，硬生生拐了弯，变成了对她容貌的集体遐想与争论。

　　最初提问的那个小妖心里仍是将信将疑，撇了撇嘴。

　　年纪这么大，能好看到哪里去……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妖群忽然一阵骚动，喧嚣声如同潮水般涌起。

　　所有妖怪都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牵引着，纷纷伸长脖子，争先恐后地朝着热闹的源头挤去，都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见人群的正中心，赫然是一架极尽奢华的敞轿。轿身缀满了流光溢彩的宝石与金银链饰，在光影下折射出炫目的光芒。轿中铺着柔软如云的绸缎坐垫，而上面，正慵懒地倚坐着一位美人。

　　轿子随着抬轿妖族的步伐轻轻一颠，那美人也随之微微晃动，却更显姿态婀娜，顾盼生辉。

　　她眉似远山含黛，唇如朱砂点染。一双明眸流转间，仿佛蕴藏着璀璨星河，只消浅浅一个回眸，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便已倾倒了整座城池。

　　美人身着一袭流光溢彩的绯红丝质长裙，宽大的袖口随着动作轻轻摇曳，腕间缠绕着一串精致繁复的花形银链。

　　腰间一枚墨色古玉低悬，色泽沉静，却愈发衬得裙色炽艳如火。

　　然而，再盛丽的衣饰，在她容光之下皆黯然失色。那份超然物外的气度，绝非寻常修士或精怪所能比拟。

　　浩浩荡荡的妖众自发为她分开道路，簇拥着她一路行至宴会的核心区域。妖界之主青丘赤云早已垂首恭立在那儿，姿态端正，连呼吸都收敛得极轻。

　　这万众瞩目、前呼后拥的阵仗，浮夸得理所当然，倒也符合这位祖宗的做派。

　　感受着四周或敬畏或好奇的打量目光，湖栗心底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紧张。

　　为稳住心神，权当是在开一场大型项目汇报会。

　　不对，她不是来做报告的。

　　那些位高权重的长老们，一个个屏息凝神、战战兢兢的模样，活像是等待被老板抽查绩效的部门主管。

　　而她自己，才是那个来听取汇报的最高领导。

　　我是老板我怕啥。这么一想，她顿时松弛下来。

　　“拜见湖仙大人。”

　　见她步下轿辇，赤云率先躬身行礼，声音恭敬。

　　“拜见湖仙大人。”

　　身后黑压压一片妖众随之规整跪倒，齐声高呼，声势浩大。

　　“免礼，平身吧，各位爱卿。”

　　湖栗随意地抬了抬手。

　　哎哟我去，原来当皇帝是这种感觉。

　　真爽啊。要不说古代人人争着抢着当皇帝呢，也是有原因的啊。

　　她顺势端起领导关怀下属的架子，看向赤云。

　　“小云啊，我不在的这些日子，妖界一切都还好吗？”

　　前阵子她出门云游，这才刚回来，正好例行公事般地关心一下公司运营状况。

　　赤云作为妖界的核心管理者，立刻流畅回应。

　　“回湖仙的话，妖界近日一切如常，一片安静祥和。”

　　“嗯，那我就放心了。”

　　湖仙笑眯眯地点点头，真要有事她也不会上。

　　众人又是一番寒暄礼让，几位长老将湖栗请至最高处的主位落座，赤云则陪坐在她左下手的位置，随即宣布宴会正式开始。

　　湖栗学着记忆里公司高管的派头，说了几句“与诸位同乐”、“共享盛世”的场面话，并举杯敬了众妖。

　　妖界酿造的酒浆与人间的不同，此番呈上的是极品花酿，据说是以某种灵花精魄的汁液炼制，类似于人类的血液，却入口甘醇，灵气四溢，滋味甚妙。

　　这等佳酿平日罕见，唯有招待贵客时才舍得取出。

　　众妖纷纷举杯回敬，几轮酒过后，这场群妖盛宴的气氛才真正活络起来。

　　湖栗起身闲逛夜市，漫长的街道两侧摆满了各色摊铺，不乏从人间界弄来的精巧小吃、点心和玩具。

　　赤云率领一众要员，毕恭毕敬地紧随其后。她一路走一路尝，尽情享受这吃吃喝喝还不用自己掏钱的快乐。

　　当然，全场消费由青丘签单报销。

　　沿途所见妖类皆貌美如花，湖栗心情愈发舒畅。

　　她不知，今晚其实是一场卡颜局。身为局头的赤云早已暗中筛选，将形容不佳、有碍观瞻的小妖都礼貌地请去了最远处。

　　夜市尽头是一片开阔空地，唯有一个用散发着莹莹微光的奇异花瓣围拢起来的大型圆圈。

　　逛完整条长街，湖栗丝毫不觉疲累，再次感慨这妖怪的躯体的确神奇——吃再多也不撑，逛再久也不累。

　　这是什么神仙体质啊，我能带回现代社会吗！

　　原先挂在腰侧那枚墨玉实则是一方小小的洞天法宝。只见她指尖探入墨玉微光一闪，便取出一片流转着青碧光华的羽毛，递给赤云。

　　“此乃青鸾之羽，食一片可增千年修为。便当做今晚擂台夺魁的彩头吧。”

　　万妖游宴，众妖齐聚一堂，一是为宴饮嬉游，二是借机向高层汇报各方事务、展示实力。

　　湖栗对妖界内部暗藏的纷争或是与魔族、人族间的摩擦毫无兴趣，她只关心今晚有什么新奇好玩的项目，怎么好玩怎么来。

　　而说到助兴节目，最令人期待的莫过于擂台比试抢彩头。

　　这位活了百万年的老祖宗，随手拿出点东西都堪称至宝。

　　上一次万妖宴，她给出的彩头是一颗千年海灵珠——服之可暴涨千年修为，长期蕴养能净化妖血，若炼化为本命妖器更是威力无穷。

　　这些东西于她而言不过是洞天中蒙尘的玩物，可在其他妖族眼中，却是值得拼尽性命争夺的机缘。

　　要知道，在场多数是修行仅百余年小妖，能上千年的已算大妖。修炼十几万年的长老屈指可数，就连身为妖王的赤云，也不过九万年道行。

　　若能赢下这彩头，就相当于平白增添千年修为。

　　湖栗支着下巴，目光扫过台下跃跃欲试的群妖，心下感叹：真是人才断层了。也不知上古大战之前的妖界，该是何等鼎盛辉煌，欣欣向荣。

　　赴宴途中，系统已向她简要说明了这具身体的使用方法。百万年的记忆太过长久，原主自己都记不真切，系统也无法全部灌输给湖栗。

　　为方便她适应，便采用了一种类似“信息检索”的技术——当她看到特定的人、物或听到某些词时，相关的记忆碎片便会自动浮现。

　　譬如方才那位身着桃红长袍、姿容秀逸的男子，她本以为是哪族新出的绝色妖精。

　　这一路没少收到各样缠绵秋波，她都只作不见，唯独对此人多看了两眼。

　　她正心痒想着是否要上前关怀一番，脑中便倏地跳出一个名字。

　　嘿，这不巧了么？竟是青丘赤云本尊。

　　即便原主是个混不吝的性子，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公开调戏自己的直系下属，也未免太像职场性骚扰，传出去名声不好听。

　　办公室恋情要不得。公司高层勾搭在一起，很容易破产的。

　　湖栗只好悻悻收心暗忖：还是待会儿挑几个貌美温顺的小妖带回洞府慢慢欣赏吧。

　　行至花瓣围成的空场边，相关记忆随之涌来——原来这是要打擂台了。

　　原主自是准备了彩头的。她依循记忆伸手触向腰间那枚墨玉，神识探入的刹那，不禁暗自惊叹。

　　内里并非想象中逼仄的暗格，而是一片浩瀚无垠的洞天，各式奇珍异宝堆积如山，心念稍动，所需之物便会自行飞入她手中，活像个随身空间的压缩文件包。

　　真方便。湖栗顺手又摸出一串红木珠链，底下还坠着个果子形状的配饰。把玩片刻，又将之丢回洞天。

　　望向那片花瓣围出的空地，心念微动：若有个像样的擂台就好了。刚思及此，地上花瓣无风自动，莹光流转间，一座洁白宏伟的大理石擂台拔地而起。

　　哦豁？这么智能？

　　湖栗这个现代人看得两眼放光。

　　既然如此，岂不是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

　　她心念再转，一张看起来极为柔软、宽大无比的黑色皮质长沙发凭空出现，她毫不客气地歪了上去，姿态慵懒如猫。

　　台下众妖已是看得目瞪口呆。

　　老祖宗神通莫测，移山造海皆在挥手之间，心念化物更是传说般的境界。

　　只是……那黑色长椅是何物所制？

　　看似皮革，却光滑如镜，难道是以牛皮裹覆木框架而成？

　　妖众皆感困惑——在妖族看来，人族已是极娇气的生灵，竟还发明床榻椅凳之类的东西。

　　妖族素来天为被地为席，或卧于石上，或躺在地上。

　　至于死去的草木或未开智的兽类，弱肉强食乃天经地义，并无多少怜悯可言。

　　老祖宗还变出了个小枕头，看上去柔软蓬松，边缘还垂着金色的流苏。

　　湖栗却犹嫌不足，又心念微动。手一挥，一张茶几现于身旁，其上摆满了方才在夜市上尝过觉得不错的点心小吃，外加几盘灵气盎然的异果与数盏花香四溢的美酒。

　　她兴之所至，抬手打了个响指，满街喧闹的花灯应声而灭，唯有台边几颗硕大的夜明珠浮升而起，将清辉倾泻于大理石擂台之上，聚焦了所有目光。

　　她又顺手为赤云等几位高层变出了同款小沙发。

　　赤云几人受宠若惊、诚惶诚恐地坐下，即便活了几万年，也算见多识广，这般物件却是闻所未闻。

　　很柔软的触感，不像木头那样硬，也不像石头那样冰，像以前摸过的云。

　　软乎乎的，也不知道是怎么立住的。

　　湖栗捻起几枚浆果丢进口中，享受着这宛若公司团建般的松弛氛围。

　　难怪老板喜欢搞团建呢，当领导的和做牛马的看起来完全是两回事。

　　赤云恭敬地接过那片青鸾羽，施法令其悬浮于擂台中央，散发着诱人的淡淡青光。

　　台下妖精早已眼热无比，随着妖王一声令下，这场万众瞩目的擂台赛，正式开始了。

　　场面先是死寂一瞬，随即轰然炸开。最先动手的是千年藤妖，无数藤蔓如毒蛇般射向羽毛并扫向周遭对手。

　　火狼一族的壮汉怒喝着腾起烈焰，烧焦藤蔓，利爪直取青羽。一旁的花妖娇笑着袖出漫天迷幻花瓣，扰乱了火狼的视线。

　　混乱中，一道黑影——影妖以极速掠过，眼看就要得手，却被石岩妖一拳击飞。皮肤呈石质的石岩妖凭借强悍的防御力成为擂台中心低吼。

　　场面瞬间陷入混战。藤蔓疯长，火焰奔腾，毒雾弥漫，冰锥突刺……各色妖力光芒在擂台上激烈碰撞，嘶吼声、碰撞声、咒骂声不绝于耳。

　　妖怪们为了那千年修为，早已红了眼，什么同族之情全都抛诸脑后，只有野蛮的比拼与厮杀，彻底显露出弱肉强食的本性。

　　湖栗斜倚在她的沙发上，看得津津有味，顺手又给自己斟了盏花酒。她不像周围那些紧张得屏住呼吸的妖族高层，反倒像是在看一场精彩的全息电影，时不时还点评两句。

　　“啧，那妹妹好看是好看，就是力道软了点……可惜可惜。”

　　“小云啊，待会送到我府中，我好好指导一下。”

　　赤云相当不理解这二者之间有什么关联。

　　她甚至饶有兴致地指了指一个在边上不动声色的小妖。

　　“这是你同族吧，长得不错，身子骨却弱了些，正好一起送过来吧。”

　　赤云在一旁听得额角微跳，只能恭敬应是。

　　混战持续，不断有妖怪被击飞出擂台圈，或力竭倒地。石岩妖最终硬扛数轮攻击，巨掌即将攥住羽毛。就在众妖以为胜负已定时，异变陡生。

　　先前被击飞的影妖并未离场，他潜伏的阴影如沼泽般缠住石岩妖双腿；同时，花妖那惑人心神的烟雾也悄然拂过。

　　这刹那的停滞，被一直潜伏在外围的赤狐精准抓住。他如闪电般切入，轻盈一跃，指尖灵巧地勾走了青鸾羽。

　　湖栗拍手笑道：“不错不错，脑子比蛮力好使。这彩头，归你了。”

　　输掉的妖怪们虽有不甘，但在妖王和老祖宗面前也不敢造次，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那赤狐激动不已地紧紧攥住了青鸾羽。

　　夜明珠柔和的光辉下，擂台上的尘埃缓缓落定，唯有胜者急促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湖栗漫不经心地一抬手，那几颗悬浮的夜明珠便如倦鸟归林般齐齐落入她掌心，光华尽敛。

　　与此同时，街道两旁熄灭的花灯瞬间重新亮起，夜市恢复了方才的璀璨喧闹，仿佛那场激烈的争夺从未发生。

　　她看也没看，随手就将那几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抛给身旁的赤云。

　　“赏出去吧。”

　　赤云恭敬接过，转手便交给了身后的随从，低声吩咐了几句。

　　今日的乐子算是看够了。

　　湖栗慵懒地起身，在一众高层的簇拥下，离开依旧喧嚣的擂台区域，朝着青丘山腰一处更为幽静的别院行去。

　　此处与山下宴会的热闹截然不同，清幽寂寥，唯有风声过耳。

　　接下来便是真正的董事会时间——几位妖界核心长老向湖栗汇报工作。

　　赤云行事周到，早已安排人将那位夺得魁首的赤狐小妖以及花妖一同带来候着，又将湖栗方才尝过的点心悉数打包，送往她在青丘的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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