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针锋
呵,开个玩笑,您还当真呢。
狗贼。
……
沈云峥盯着墨宴雪离去的修长背影,圆长的杏眼微微眯起。
我的门前,胆敢威胁我?
…
等等……威胁?……
沈云峥一顿,靠在枕上暗自沉思,这位反贼前世率领军队攻入皇城,军队,应该和楚夜沉有关系。
像他这样老谋深算的,的确不会无缘无故地和我说这些奇奇怪怪的话。
他在试探什么?
“殿下,五公主求见。”枝意端药前来。
“小五?”沈云峥一愣,拿过药一口给闷了,问:“她来做什么?”
“五殿下说,她担忧您,想来看看。”枝意端过空碗。
“让她滚。”沈云峥摆手。
“是。”
“姐姐好狠的心,竟如此不愿见我。”五公主沈云柔掀帘而入。
沈云柔没有沈云峥那种张扬的美,但却美的格外沁人心脾,仿佛蒙了雪气的冰莲,玉肌花容,让人忍不住靠近。
想当年,沈云峥就是被这副模样迷惑,才落得一个病弱的下场。
不过,她死后,也不知沈云柔怎么样了。
见沈云峥压根不理不看她,沈云柔眼神黯淡下来,做到床边,牵上她的手,覆上脸颊,“姐姐,我好想你,你病了,我很害怕。”
她神色紧张地望着沈云峥,眼中的担忧不似作假。
沈云峥被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弄得一阵泛酸,她呵护养大的妹妹,前世今生,恩怨晃眼而过。虽不懂小五的脑袋花子装了什么,但应该没有盼她死这一条。
但她可真会膈应人。
“我好着呢,不劳你费心了。”沈云峥从她的腻歪里拽回手,“天色已晚,看也看了,回去睡觉吧。”
她眼底的乌青都有碍观瞻了。
沈云柔捕捉到了沈云峥一闪而逝的嫌弃,盈盈笑了,“姐姐可是嫌我丑了?”
沈云峥没说话,但沈云柔就是知道,“我就是想来问问,那楚将军的儿子,为何要谋害姐姐?”
见她终于开门见山,沈云峥琢磨片刻,瞄她一眼道:“想知道?”
沈云柔嗯了声。
“过来。”
沈云柔贴耳靠近。
沈云峥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低语道:“前天夜里,我似乎碰见楚夜沉与国师在那御花园假山处……嗯,那个。”
她毫无避讳之色。
“第二天,父皇就召了楚夜沉当太子伴读,然后,他又好巧不巧迷路御花园,碰上就要受伤的我,你说……”
沈云柔惊呼一声,恍若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攥上沈云峥的手,“姐姐受伤是他们的手笔!他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对公主下手。”
“也许是我看错了也没准儿,”沈云峥眨眨眼,歪头笑得微妙:“乖宝放心,此事我也只告诉了你,只要你不说,便没什么。”
“姐姐别怕,万事有我。”沈云柔安慰道,“姐姐早些休息,我改日再叨扰。”
说完,她起身离去。
沈云峥饶有兴致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殿下,您说,五殿下会不会禀告陛下。”枝意顺势靠过来。
沈云峥沉思片刻,驴头不对马嘴地也问了句,“你说,她是不是瘦了。”
枝意:“……”
“啊?”
这边,出了朝云殿的沈云柔一改急促气愤表情,嘴角缓缓抬起微笑。
“去查一查,近来皇姐都见了什么人,以及把楚夜沉与国师有染,被人撞见的事,散出去。本宫要——满城皆知。”
“公主,二殿下说的当真?”贴身宫婢涂云问。
“皇姐难得有兴致,玩一玩又何妨。”沈云柔拿着刚从朝云殿顺来的沈云峥的帕子看个不停。
上面是寥寥的山水,虽样式简单,但别具风格。
拿起轻轻嗅,还残留着朝云殿好闻的花香。
“那,若是得罪了国师……公主岂不是处境更为艰难。”
自从几年前公主给二殿下慢性毒药被发现,就失了帝心,虽有公主头衔,但在皇宫处境犹如虚设。
二殿下出事这几天,公主好心去探望,陛下却先冷漠将公主圈禁,直到二殿下醒来才放出。
好似二殿下这次出事,是他们公主干的。
“那还真是期待呢,他最好下手狠点。”
这样,皇姐说不定就心疼了。
*
第二日,陛下下朝赶至朝云殿时,沈云峥还在睡觉。
“今日公主可还好?”帝王拨开沈云峥额前刘海,摸了摸体温。
正常。
“启禀陛下,公主昨日醒来服药后就睡下了,并无不适。”
“御医把脉了吗?”说完这话,帝王似乎依旧不放心,“算了,不指望那群废物,去请国师再来,医好我儿为止。”
帝王坐在床榻边守着,一如从前沈云峥每次生病。
“怎生的还哭了,朕的云峥又做噩梦了吗?”帝王粗糙的手指给沈云峥轻轻拭泪,“不怕,父皇在。”
沈云峥在帝王摸她额头的那一刻就醒了,就莫名不敢睁眼看他。
他可能不是一个很好的陛下,但他是一个很好的父亲。
都说皇家无情,可沈云峥从不觉得,虽偶有争吵,但并无算计。
她的母妃很早便薨逝,后宫妃子不多,她也算是在各宫母妃母后的庇佑下长大。
唯二受过的挫,大概也就是小五和楚夜沉。
上一世,她因父皇对小五下毒害她之事轻轻揭过而生嫌隙,错过见他最后一面。
他死后却还惦记着她,将国玺留给她保命。可她实在太蠢,辜负这份爱重,被楚夜沉骗走。
想起上一世,叛军给这位政绩上并无太大突出的陛下名号——梁灵帝。
沈云峥便觉心口生疼。
父皇,重来一世,我不会再重蹈覆辙,不会再浑浑无知,不会再被奸人蒙蔽双眼,让人当棋子,害得家国破灭,我也不要你担后世骂名,不要你被称梁灵帝,不要你遗憾而亡。
“父皇,我要楚夜沉的命。”沈云峥睁开眼,眼神一片清明。
梁帝一愣,急问:“国师来了吗?”
“我认真的,没有发癔症。”沈云峥跪坐起身,“儿臣想向父皇讨一道空白旨意,求父皇成全。”
梁帝厚重的眉宇深深皱起:“此事,事关国事……”
“父皇是收回楚明宇将军的虎符,暂革了他的职,可楚家军还在,威望与情义还在。父皇有没有想过,一旦楚明宇身死,那作为他儿子的楚夜沉,就是楚家军唯一牵绊,斩草须除根,他——不能活。”
“你怎知……”梁帝话未说完。
就见总管太监德由进来禀报:“陛下,楚明宇将军于昨日在营地被刺杀,死了。”
梁帝眼神一暗,转看向沈云峥。
“我也是昨日听国师说的,国师还说,梁明宇弃了一座城,边关太远,父皇收不到完整消息,也实属正常。”沈云峥盈盈一笑。
这种前世的消息,盖锅给这位刚刚好。
转眸看到背锅侠反贼刚好进来,她笑得更灿烂了,“国师大人?早上安好,您说可是?”
墨宴雪脚步一頓,看沈云峥的眼神暗了暗。碍于陛下在这,他点头“嗯”了声。
“陛下。”
梁帝眼神沉下去,但面上依旧如常,点头示意他给沈云峥号脉。
这次,梁帝起身后便离开了。
留下沈云峥盯着墨宴雪。
他戴着的面具通体白色,只遮住了上半张脸,与罩袍显然搭配,长长的乌发如同泼墨,顺着白色束身长衣,鎏金白色山水云纹随动作款款而来,恍若仙人之姿。
“待施针后,殿下只需好生休息,戒焦戒躁,便会无碍。”墨宴雪收回手,拿起一旁银针,“烦请殿下躺好。”
沈云峥自是针灸过的,但施针之人换成墨宴雪,她盯那细长的针,很怀疑这位反贼用心。
他会不会想趁机扎死她?
沈云峥抿唇,凑近拽住他衣袖,暗机让墨宴雪的手不能动弹分毫,可怜巴巴,“国师大人,我怕针,能不能改成吃药?”
说着,沈云峥的眼泪就掉下来了,莹白的泪珠顺着姣好红嫩的面颊掉落,好不楚楚可怜。
如此凑近观本公主美色,也是好一番风景。
但墨宴雪身体一顿,先朝后仰了一下,避嫌的动作十分明显。
沈云峥咬牙攥紧,暗道他没眼力,硬是没让他扯动。
呵。
墨宴雪面色隐于面具下,但沈云峥还是能通过那一双清冷无欲的眸子看出。
这家伙,在不爽。
……
就这样僵持了几秒,墨宴雪语气冰冷:“不行。”
隐在面具下的眉宇似乎皱起,“陛下命臣将殿下医好,还请殿下不要让臣难做。”
“这针,当真非扎不可吗?”沈云峥不服气磨牙,憋着坏,再次靠近。就差没挨他怀里,顺便用墨宴雪宽大的衣袍擦了眼泪,抹了把并不存在的鼻涕。
墨宴雪:“……”
那冷淡的眸子逐渐变得冰冷。
“是。”
沈云峥看他只一副隐忍不发地抿唇,唇色似乎都抿得有些红了,瞬间解气,收了眼泪,把衣袖一扔,兀自躺好。
“那好吧,国师若是将我扎疼了,我可就要赖上国师了。”沈云峥勾唇笑着,只是那眼神多少不算友善。
“殿下莫要讳疾忌医的好。”墨宴雪捏着长针,动作十分气定神闲,只是面具外的一双眸子,紧盯沈云峥,“我相信,殿下不会为难臣。”
说完,长针落下。
沈云峥眉头一蹙,倒也不是疼,只是这样被他居高临下地拿长针对待,有些我为鱼肉的错觉。
“我有些晕,能坐起来吗?”沈云峥不自觉错开他的眸子。
“别动。”墨宴雪没错过她眸中一闪而过的害怕,眼神中的冷意被渐起的兴致取代,一手压制住了沈云峥乱动的手腕。
沈云峥:“……”
这人手也忒凉。
……
“殿下,还要盯我多久。”
“本宫只是有些好奇,国师大人竟如此受欢迎,引得本宫宫殿之人,频频留意。”沈云峥忽略眼前墨宴雪那双晃来晃去的手,心中隐隐有些猜测。
沈云柔不该让人失望才是。
下一秒,沈云峥随意一指,朝云殿最爱八卦的小宫婢跪下。
“殿下恕罪!”
沈云峥眯了眯眼睛,“不妨说一说,我记得国师大人身边连个可心人都没有,你可要抓住机会。”
好好嘲笑他一番,让他狂。
墨宴雪听了这话,眼神似乎有意无意在沈云峥身上梭巡。
沈云峥自然不怕他那要将她大卸八块的眼神,甚至还有些看戏的蠢蠢欲动,冲他眨眨眼。
不等墨宴雪开口,一旁的小宫婢先是笑了。
“原何发笑?国师很可笑吗?”沈云峥勾起的唇角多少有些对墨宴雪的挑衅,但这位嚣张惯了的公主,浑然不知。
墨宴雪端坐,继续拔针,并不言语。
“禀殿下,奴婢总看国师,是奴婢想起今日宫外的一则笑传,但……恐污了殿下与国师大人的耳。”小宫婢见沈云峥抬手,笑盈盈起身。
“但说无妨,若因此博得国师大人一笑,有赏!”
也让我瞧瞧,国师的笑话,好不好笑。
“民间有传,国师与那位下狱的楚公子有些……嫌隙。”小宫婢最后两个字押了些韵味,让人听出一种非比寻常的感觉。
“哦,何种嫌隙?”拔完针的沈云峥趴在床榻,双手撑着脑袋仔细瞧向墨宴雪。
真是赏心悦目,不知生起气来,是不是更好看。
“传言,他们二人都心悦公主殿下您,为得殿下青睐,才动起手来,伤了殿下。如今楚公子下狱,大家都猜测,殿下是否更嘱意国师呢。”
沈云峥笑意一僵,眼神流转间恍若刀刃般刺向小宫婢。
小宫婢见沈云峥面色变冷,并未慌张,而是笑盈盈地跪下,“公主恕罪,可是婢子讲的不好笑。”
沈云峥瞧她这副有恃无恐的模样瞬间了然。
沈云柔不可能会误传,那为何会出了错……只有可能是墨宴雪提前通过探子得到消息,进行篡改。
她朝云殿也有墨宴雪的人。
“好笑。”沈云峥咬唇笑笑,刀刃般的眼神消失不见,起身紧攥墨宴雪手腕,眸色暗沉,“国师大人,你觉得好笑吗?”
“殿下觉得好笑,臣自是如此。”
他唇角微勾的弧度,绝不是沈云峥的错觉。
这人,在嘲笑她。
狗—东—西。
“那的确该赏!就将你赐还国师大人吧,国师大人可比金子珍贵呢。”沈云峥歪头,暗下五只手指用力,指甲顺着皮肉陷了进去。
“呀!流血了!”沈云峥觉察到湿润,低头惊呼,虚情假意,“大人可有事?都怪本宫一时不察,竟伤了大人。大人放心,我定不会辜负大人对我的一番心思,好好报答大人。”
痛死你。
“无妨,臣向来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他忽地攥上沈云峥手腕,“殿下,认为呢。”
“我?”沈云峥挑眉,无辜眨眼,“大人自是人中龙凤,但本宫,你还不配。”
你,只配死在本宫手里。
墨宴雪:“……”
“呵。”他轻笑,似乎被沈云峥无语到,松开后,也没管那还在流血的手腕,起身离开。
*
御书房。
“国师当真因为被狠心拒绝,失魂落魄离开?”梁帝蹙着眉头,“国师怎会看上云峥?这传言未免匪夷所思。”
一旁的心腹太监王德全:“……”
“是啊,公主还道,国师他不配呢。”
梁帝再次蹙眉:“……的确,他是不配。”
王德全:“……”
这,陛下这意思,到底是谁配不上谁呀?
“陛下说的是。”
梁帝皱着眉,恰巧扫过案上的奏折,“平阳城的那几个贪官,就交由国师处理吧,权当去外城散心,再把前几日进贡的那些伤药玉饰,给国师以示补偿。我儿蛮横,总归是伤了他。”
“是。”王德全领旨退下。
留梁帝盘着手里佛珠若有所思。
*
“殿下,国师离开后,被陛下调往了平阳城。”枝意低头道。
往返平阳城不过几个时辰,虽被狗贼算计一道,但所幸被调走,她也该找人算算账了。
衣冠华丽的沈云峥摸着头上的玉饰,漫不经心道,“听闻本宫昏迷这几日,似是耽误大理寺少卿白大人问询,这才让楚公子一直呆在狱中。本宫着实于心不忍,不若,就走一趟吧。”
沈云峥望向案上那道空白圣旨。
楚夜沉,你此刻,还有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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