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铁】无有之地

　　1

　　愚者小姐加入「酒馆」的过程实在有些荒诞。

　　因为愚者小姐在外一直自称“愚者”，许多「欢愉」的信徒于是也将她当做了同僚，邀请她一起找乐子。

　　因为预感到拒绝的话她就有可能成为乐子，于是愚者小姐只好接受。

　　就这样来来往往好几回，她就不知道为什么坐进了「酒馆」。哦，一个「自灭者」居然被一群「假面愚者」围在中间，连阿哈都忍不住看了一眼。

　　愚者小姐的身上开始缠绕两股命途的力量，它们彼此碰撞，换作常人，早已精神失常。但愚者小姐，至少看起来，她一直很正常。

　　2

　　愚者小姐第二次遇见了黑塔，这时，她已经完全融入了「假面愚者」这个身份。

　　尽管只是一个照面，出于对天才的尊敬，她仍然低头向对方致意。

　　高傲的天才少见地停下了脚步，“维希·洛蒂？”

　　“是我，黑塔女士。”

　　“你的研究进展的如何了？”

　　3

　　维希·洛蒂这个名字在第一真理大学是个传奇一般的存在，她是博识学会中最接近天才的一位学者。她“定义”了星神，将其作为能量生命来研究，证明了命途力量与虚数能量的等价，论证了一个假说：一条命途的总能量取决于命途指向的「概念」的辐射深度与广度，「命途行者」的力量来自于命途本身，而「令使」的力量却来自星神。即便是无主的命途，只要其指向的概念未曾消失，依旧可以从中汲取力量。

　　出人意料的是，在完成「生命的第一因」这个研究课题以后，维希·洛蒂便几乎消失，等她再次出现在世人的视线中时，她已经换了了个身份。

　　作为「虚无」的令使出现。

　　她自称“愚者”，借着一件奇物如同幽灵般在宇宙间穿梭，在各处打捞着「自灭者」，赐予他们死亡，或是新生。

　　昔日温润的学者神情变得淡漠和疏离，水蓝的双瞳染上血红，她时常撑着一把黑伞，出现在飘摇的雨中。

　　“朋友，「虚无」只是一种感受，何必被一种感受折磨到这种地步？”

　　4

　　螺丝咕姆认为，那个叫维希·洛蒂的研究员，对于星神的认识，已经接近于本质，她写在论文中的内容，也不过是九牛一毛。

　　“她的研究的确很超前，一般来说，能走到这一步的，不是天才，就是疯子。黑塔，你认为，她属于哪一种？”

　　“我更倾向于，她既是一名天才，也是一个疯子。但她身上既没有天才的傲慢，也没有疯子的疯狂，我很好奇她的运行逻辑。”

　　黑塔调出维希·洛蒂早年的一项意识领域的研究，扫了一眼，“螺丝，你有没有思考过，无机生命是怎么诞生的？”

　　“按照生命学派的一些说法，所有的意识，都是一种偶发的涌现现象。当算法进化到一定程度，机器就拥有了自我意识。”

　　“她看得太清醒了，这样的人，迟早因为自身的偏执与清醒踏上一条背离众生的命途，也许是「毁灭」，也许是「虚无」和「终末」。”黑塔关闭了页面，“或者，她将永远站在光与暗的交界。”

　　5
　　维希·洛蒂出生在一个学术世家，她从小就在各个领域展现出极高的天赋，却在接近六岁时才开口说话。

　　很快，她被诊断为患有自闭症。但她的父母并不认为这是一件坏事，他们甚至告诉维希：“你是一个天才，天才都是这样的。”

　　于是，在维希最初的人格中，“天才”这个词，占据了极重的份量。她十九岁时，就因为在星神领域和哲学领域突出的研究成果，被授予第一真理大学终生教授荣誉。

　　但博识尊的认可并未如期到来，对于星神的研究反噬到她的身上，令她背负起「虚无」的烙印。

　　她的人格开始解体。

　　但尽管如此，身为「智识」的「命途行者」，理性主义几乎贯彻了她的一生。她觉察到“我”的破碎，于是干脆舍弃了“维希·洛蒂”的身份，从此，她的真实面貌，变得扑朔迷离。

　　第一次戴上假面的时候，她问她自己：

　　“我是谁？”

　　6

　　我做了一个梦。

　　梦中一只幽蓝色的蝴蝶，“扑哧扑哧”地飞在一片鲜花盛开的草地上。

　　我想抓住它，却怎么也赶不上。

　　我拼命追啊追，发现那只蝴蝶停了下来。

　　它落到一块墓碑上，化为一道蓝光，融了进去。

　　我抚去碑上的尘土。

　　发现那上面竟然写着我的名字。

　　7

　　朋友，你是否会觉得人生很艰难？

　　年少时一次仰望星空，我曾以为我会将一生都投入到星神的研究中。神秘而美丽的生命，我曾以为那是我为之生为之死的唯一意义。

　　我曾毕力于求得博识尊的一瞥，却在宇宙的盛誉中窥得人生的荒诞。

　　我的那位前同事，维利塔斯·拉帝奥，曾警告我，不要再碰那个课题。

　　我告诉他，这是我的命运。

　　我知道他离骂我只差张嘴了，但有时候啊，朋友，即便知道什么是对的，人也会做出截然相反的选择啊。

　　某些人就是这样，因为成长环境充斥着各种痛苦源，于是塑造出一个具有自毁倾向的人格，那是无法用理性控制的，即便是我，也不能。

　　所以我才不是天才吧。

　　朋友，我似乎在落泪。

　　人生的真相是残酷的，我见过很多人，没有缘由的，轻易地选择了死亡。我尝试调查过真相，结果都指向「虚无」。一些不幸受到IX瞥视的可怜人，活下来的成了「自灭者」，没活下来的成了黑夜里的亡魂。

　　艾利欧说，我是受命运所选之人，我会死在我应在的位置上。

　　命运所选？我不过是一介愚者，自以为窥得真实的世界，可以凭此凌驾于凡庸之上。到头来却发现，错的是我。

　　8

　　愚者小姐无声地走进了「酒馆」，有人在等她了。

　　花火。

　　她们彼此都觉得自己看不透对方，而对方已经将自己看透了。

　　“你的选择呢？”双马尾的少女笑嘻嘻地拿走了愚者小姐的面具，“这次绝对是出好戏。”

　　“我帮你。”

　　“亲爱的，你知道我们和你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花火突然凑近，愚者小姐透过那对梅花眼看见了自己的模样，“我们在扮演别人，而你却在扮演自己。”

　　9

　　世界的复杂一度让愚者小姐深感自卑，直到她向博识尊提问，引来了「寂静领主」的追杀。

　　她问的问题是：

　　“全知全能的博识尊，您能否告诉我，我们的世界，是否在被更高维度的存在注视？”

　　在那以后，愚者小姐意识到，同样是能够调用命途之力的人，有人信仰的是命途，有人信仰的是星神。

　　如果波尔卡·卡卡目这样的人都能成为天才，那么「智识」的命途，离衰亡也就不远了。

　　10

　　无尽的旅途中，愚者小姐曾遇见一个怪人，那人自称是「命运」的隐士，在时间中寻找着改变「终末」的办法。

　　“你和艾利欧是什么关系？”愚者小姐的身躯在雨夜中若隐若现，“我并不相信命运。”

　　“但你信因果论。阁下，这就是「智识」在你身上的烙印，随机性可不源自未知，它是宇宙固有的性质。”怪人的手中出现一张泛黄的羊皮卷，他脸上挂着诡异的微笑，说，“我尝试修改你的命运，这是我第一万三千零九十八次尝试，我的忠告是——”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整个人仿佛蒸发在雨中。

　　某个未知的存在抹去了这个不该出现于此的人，但那张羊皮卷却留了下来。

　　上面写着：“愚者可以是任何人，但你只能是自己。”

　　11

　　「虚无」的命途行者，大抵都会经历这些阶段。

　　先是情感变得淡漠，同理心开始丧失。

　　再是现实与虚幻的界限变得模糊，无法再感受到“存在”的意义。

　　最终，自我开始瓦解，陷入混乱的疯狂，不知道“我是谁”。

　　愚者小姐的自我的锚点在哪？她对此给出的答案是：

　　执念。

　　12

　　愚者小姐不相信命运，却相信因果论。她自己认为这是客观唯心主义和主观唯心主义的区别，不过，她也要为自己辩驳，她并非否认随机性。

　　只是，相信命运的人认为随机性能被窥见、被掌控，愚者小姐却并非如此。

　　“我们生活在一种偶然的秩序之中。”愚者小姐在寄给故人的书信中如此写道，“在我很小的时候，老师让我不要在推理时犯经验主义的错误，让我警惕归纳的‘或然性’，不要盲信一些理论模型，我一直铭记在心。只是随着研究逐渐深入，我发现科学研究的一切都建立在这样的‘或然性’上，从物质世界的不连续性、波粒二象性到微观世界的随机性、不可观测性，有时候，我会怀疑这一切是不是梦。但是，如果你问我后不后悔踏上这样一条路，我想，大抵是不后悔的，我早已做好成为「智识」的殉道者的准备，当然，我并不打算为那坨废铁去死。”

　　“所以，朋友，哪怕洗去记忆，让我重新选择，我仍然会踏上这样一条路，这并非命运，而是概率足够大时形成的‘必然’。如果非要给命运下一个定义的话，我认为，命运是必然性与随机性共同作用的结果，艾利欧的预言大概率应验，但那只是相对于结果而言，在抵达终点以前，我能改变的仍然很多。别太悲观，朋友，每个人的人生结局都是注定的，死亡……也许，你可以从中获得一些启示，本质上，它们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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