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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
“你唱歌真好听。”
十六岁的江纾趴在床上,晃着腿,看坐在窗边的沈芯。
傍晚的阳光把沈芯的侧影镀上一层金边,她转过头,笑得眼睛弯弯:“真的吗?其实我的梦想就是在很大很大的舞台上唱歌。”
“那你一定会有超多粉丝!我是粉丝头子!”江纾跳起来,夸张地比划着。
“好呀好呀,到时候偷偷给你一个人唱我的每首歌。”沈芯的声音软软的,像棉花糖。
那是高三的初夏,沈芯已经开始在网上发布翻唱视频,小有名气。但在江纾面前,她永远是那个会脸红、会傻笑、会把最珍贵的歌声第一个分享给她的女孩。
沈芯的父母不喜欢她唱歌。
“不务正业。”她父亲总这么说。
所以江纾的家成了沈芯的避难所,尤其是那个大大的衣柜——她们小时候玩捉迷藏的地方,后来成了沈芯的“秘密练习室”。
“这里回声好听。”沈芯总是这么说,钻进衣柜,关上门,在黑暗中轻声哼唱。
江纾就坐在衣柜外,背靠着门,听着里面传来清澈如泉的歌声。在那片小小的黑暗里,沈芯是自由的。
●
“你为什么就不能听话一点!”
江纾猛地从回忆中惊醒,手中的连衣裙滑落在地。是邻居的争吵声。
她弯腰捡起裙子,轻轻抖了抖,一张泛黄的纸片从口袋里飘落。
是一张被精心折叠过的便签,上面的字迹娟秀熟悉:
“第七天,他说如果再唱,就毁了我的嗓子。”
江纾的手开始发抖。
这是什么?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带着新的细节。
沈芯去世前几周,确实变得异常安静。有时眼睛红肿,说是练习太累。江纾当时忙于高考,竟信了这些借口。
“小纾,如果有一天我不能唱歌了,怎么办?”有一天沈芯突然问。
“怎么可能!你的嗓子是老天赏饭吃。”
沈芯笑了笑,那笑容脆弱得像清晨的露珠:“是啊,怎么可能。”
那是沈芯最后一次来江纾家。
两天后,她的尸体在江纾卧室的衣柜里被发现。法医结论是突发性心脏病,才十八岁。
一个即将冉冉升起的明星,悄无声息地死在闺蜜的衣柜里。为了不引发不必要的猜测,也为了保护女儿的声誉,沈芯的父母与经纪公司达成一致,对外宣布她因身体原因无限期休养,最终慢慢淡出了公众视野。
只有江纾和少数相关者知道,那具年轻的躯体早已冰冷。
●
江纾开始翻找旧物,在尘封的纸箱底部找到了沈芯的高中日记本。
大部分页面都被撕掉了,只剩下零星几页日常记录。但在书脊的夹缝中,江纾发现了几张折叠的便签,每张都标着数字:
“第三天,他在校门口等我,说我唱歌的样子让他睡不着觉。”
“第五天,他找到了我的电话号码,整晚打来,什么都不说。”
“第九天,他说我是他的,只能唱给他一个人听。”
“第十二天,我告诉他我要签约了,他笑得可怕。我好怕。”
最后一张,没有标数字:
“明天要告诉小纾,不能再瞒着她了。希望她不会怪我。”
日期是沈芯去世前一天。
江纾瘫坐在地,泪水模糊了视线。五年来,她一直以为沈芯是意外死亡,自责没有及时发现她的身体问题。原来,她的好友一直活在恐惧中,而她,作为最亲密的人,竟一无所知。
就在这个瞬间,她听见窗外蝉鸣变得稀疏,那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一种精疲力尽的沙哑。
她忽然意识到,夏天就要过去了。
沈芯离开的那个午后,空气里浮动的正是这样一种气息——一种属于夏末的、在炽热与凉薄间摇摆不定的寂静。仿佛所有未完的歌声、未说出口的秘密,都将被这场如期而至的秋凉,温柔而残酷地一并带走。
那个“他”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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