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是道选择题

　　迦南市。
　　夜幕降临，月光皎洁，繁星点点，柔和的亮光照进没开灯的客厅，如薄纱一样披在温玉棠的身上。
　　她蜷缩着躺在沙发上，小声地哭泣。
　　茶几上摆满了啤酒瓶，但只有几瓶被打开。
　　温玉棠来到迦南已经半个月了，整夜整夜地失眠，需要靠酒才能入睡。
　　她酒量不好，也不喜欢酒的味道，平时非必要场合碰都不会碰，但是她现在却极度依赖酒精，需要靠它来麻痹大脑。
　　可她越喝越清醒，越清醒就越难过。
　　她每晚都会哭。哭着睡着，又会梦见以前的事情，梦见她十六岁被爸爸妈妈骗到言家，卖给了他们；梦见二十岁的言非珩说会照顾她一辈子；梦见言非珩不顾言父言母的反对要娶她，带她去登记结婚……
　　她下意识摸上无名指，但那里已经没有戒指了。她才想起来，自己把戒指连同离婚协议书一起留在了银滩。
　　离婚协议书。
　　他签了吗？
　　他现在会在做什么?是在筹备和盛佳的婚事，还是在找自己的的下落?
　　温玉棠不知道。
　　她不敢上网，怕看到关于言非珩和盛佳的消息。
　　她很矛盾，既希望言非珩和盛佳在一起，又希望言非珩来找她。不过她知道，只要自己不松口，慕少庭是不会让言非珩找到自己的。也只有慕少庭有能力，也敢这么帮她。
　　温玉棠想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最后酒劲上来，她的意识也开始逐渐模糊，就这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嘴里喃喃地叫着言非珩的名字。
　　……
　　第二天中午。
　　温玉棠醒来的时候头疼得厉害。
　　她躺在沙发上缓了一会，然后给自己冲了杯蜂蜜水喝下，这才好受些。
　　喝完蜂蜜水，温玉棠又不自觉地看着杯子出神。
　　言非珩每次应酬回来，她都会给他冲蜂蜜水，言非珩每次喝了几口就开始说太甜，然后缠着吻她，喝几口就要亲几分钟，很磨人。
　　温玉棠深吸一口气，努力把言非珩甩出脑海。
　　她明白要结束一段感情，戒断期是最难熬的，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离开了，就不应该再恋恋不舍。
　　温玉棠告诉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再回头。她能放下十六年的亲情，也一定能放下这段九年的感情，只是需要时间而已。
　　收拾完茶几上的垃圾，温玉棠洗了个澡，然后拿起手机，用重新注册的微信号给慕少庭发送了好友申请。
　　大概是不怎么忙，对方很快就通过了申请，然后给她弹了语音电话。
　　“喂，少庭哥。”温玉棠的声音有些哑，不过她已经尽量克制了，应该不会被听出来。
　　“嗯。最近还好吗？”
　　“我很好啊，迦南的天很蓝，空气很清新，风景很美，好吃的也很多。”
　　“是吗，那我休个假，也去那待两天，正好去看看你。”
　　温玉棠想说不用了，但慕少庭的话说的天衣无缝，她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只能回答：“哦。”
　　“那你可得给哥哥我当向导啊。”
　　“没问题。”温玉棠答应道。她犹豫了一会，还是没忍住，问道：“非珩他，签离婚协议书了吗？”
　　对面沉默了一会，回答她：“不知道。不过非珩现在到处在找你，把整个海市都翻了一遍，现在人去了东宜，可能以为你在那里。”
　　东宜，温玉棠在那读的大学。
　　“哦。”她的心情很复杂。
　　“那少庭哥你什么时候过来?”
　　温玉棠需要准备一下，因为她根本就没逛过迦南，刚刚那些话是她第一天到迦南的印象。
　　慕少庭道：“明天上午，要来机场接我吗？”
　　温玉棠应道：“可以啊，那你把航班信息发我，我去接你。”
　　“不用，我新买了架飞机，正好试试。”
　　“那也行，那你落地前告诉我一声。”
　　慕少庭道：“好，明天见。”
　　挂掉电话，温玉棠点了份外卖，然后开始上网做攻略，她努力控制自己不去搜言非珩的相关信息，但还是忍不住点开了盛佳的社交平台。
　　从温玉棠离开海市到现在，盛佳的社交平台只发了两条动态，一条是vlog，一条是九宫格图片。
　　她点开。
　　两条动态都有言家老宅。live图里有言非珩温柔地叫“佳佳”的声音，vlog里一晃而过的言非珩的背影。
　　温玉棠把手机声音调到最大，然后再次点开有言非珩声音的那张live图。言非珩的声音再次传出，很清晰，是低沉的，是温柔的。
　　温玉棠反复听了好几遍，然后退出，关了手机。
　　……
　　次日，机场航站楼。
　　机场人不多，慕少庭一出去就看见了站在接机口等他的温玉棠，她穿着T恤和牛仔裤，戴着棒球帽和墨镜，干净又简约。
　　但瘦了很多。
　　温玉棠也看见了他，笑着对他招手。
　　慕少庭加快步子绕过栏杆，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不是说迦南有很多好吃的吗，怎么瘦了这么多，学会骗人了?”慕少庭摸了摸温玉棠的头，心疼道。
　　“没有骗人。”温玉棠底气不足，“好吃的是很多，我只是没有吃而已。”
　　“那现在就去吃。”慕少庭推着温玉棠的肩往机场外走，“你少庭哥请客，想吃什么随便点。”
　　温玉棠带慕少庭去了她提前订好的饭店。
　　迦南是座三线小城，靠山，经济不算发达，但空气清新，风景宜人。
　　温玉棠点了些网上好评的菜，然后问慕少庭想吃什么，慕少庭看了看，大手一挥又加了一堆菜，全是能补身体的和温玉棠爱吃的。
　　加上之前温玉棠点的菜，将近二十道。温玉棠只觉得浪费，把三分之二的菜都去了，只留了几道份量小的。
　　慕少庭见她到现在也没摘墨镜，猜到她肯定是哭过了，于是想找话题转移她的注意力。
　　“书婷这丫头很关心你，经常问我你的下落，让我一有消息就告诉她，你说我要不要告诉她你在这?”
　　慕书婷是慕少庭的妹妹，比他小四岁，很喜欢温玉棠，平时总会约她出去玩。温玉棠也很喜欢她，把她当亲妹妹一样对待。
　　“还是不要了吧。”温玉棠婉拒道。
　　她不是个意志坚定的人，熟悉的人，熟悉的事都会把她拉回到过去。
　　“也是，那丫头嘴上没个把门的，她要是知道，肯定全世界都知道了。”
　　温玉棠忍不住反驳，“哪有那么夸张。”
　　慕少庭控诉道：“在你面前她是乖巧可爱的好妹妹，但在我面前就是混世魔王一个，被惯得无法无天。你是不知道，这丫头现在越来越不像话了，追求男神不成要拿钱去包养人家，结果人家拿着钱来医院找我，让我好好管管自己的妹妹，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温玉棠忍俊不禁，“那你怎么处理的?”
　　慕少庭挑眉，“打蛇打七寸，停了她的卡她就老实了。”
　　见温玉棠比刚才心情好很多，慕少庭又跟她说了些医院里的八卦和趣事，但闭口不提盛佳和言非珩。温玉棠也没问，熟练地拆开两人的餐具，然后认真地用热水烫了一遍。两个人就这么你说我听地聊到菜都上齐。
　　慕少庭给温玉棠盛了碗汤，“这汤看着不错，你尝尝。”
　　“谢谢少庭哥，我自己来就好了。”
　　温玉棠接过汤，舀了一勺，刚送到嘴边，胃里就一阵翻涌，让她忍不住干呕起来。
　　“怎么了？”慕少庭关切地问道。
　　“没事，就是有点反胃。”
　　“是不是这鱼汤有问题?”慕少庭立马给自己盛了一小碗，喝了一口，唇齿留香的鲜美。但他很快意识到了什么，神情复杂地看向温玉棠，问：“玉棠，你上一次生理期是什么时候?”
　　“生理期?”温玉棠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好像是两个月之前。”
　　“你可能怀孕了。”慕少庭道。
　　“怀孕？”温玉棠愣住了。
　　她虽然想过要孩子，但是医生说她子宫受过寒，可能怀不上孩子。虽然一直在喝中药调养，但没什么起色，所以她下意识就否掉了慕少庭的猜测。
　　“可能只是胃口不好吧吧，我最近都没怎么好好吃饭，所以不太适应。”
　　说着温玉棠重新拿起勺子，舀起鱼汤喝了一口，但下一秒直接反胃得想吐，慕少庭没有片刻犹豫，直接伸手去接。
　　鱼汤吐在了慕少庭的手里。
　　“对不起少庭哥，我不是故意的。”温玉棠惊了，连忙道歉，然后立马抽纸给慕少庭擦手。
　　“没事，我自己来就好。”慕少庭喉结滚了滚，抽回了自己的手，重新抽纸擦手，认真地看着她：“玉棠，你可能真的怀孕了，等会吃完饭，我陪你去医院检查一下。”
　　“哦，好。”温玉棠呆呆地应道。
　　她一时间有点难以消化这个信息，如果不是知道慕少庭不会骗自己，她肯定以为今天是愚人节。
　　慕少庭把几道清淡的菜换到温玉棠面前，陪她吃完饭，然后带她去最近的医院做了HCG和B超。
　　温玉棠真的怀孕了，孩子有五周。
　　她整个人都是懵的。
　　她怎么会怀孕，她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怀孕，她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怀孕的，她明明已经打算离开了。
　　温玉棠茫然地坐在问诊室，完全没办法集中精力听医生说话。慕少庭见她状态不对，安抚地搂着她的肩，替她认真地跟医生沟通，记下一些注意事项后，带着她打车离开了医院。
　　车上，慕少庭发了条消息，让人删掉温玉棠医院系统里的就诊记录，然后收起手机，担心地看着她。
　　“玉棠，你还好吗？”
　　温玉棠回过神，看着他，点点头。
　　“要告诉他吗?”慕少庭问。
　　温玉棠轻轻地抚上自己平坦的小腹，轻声道，“我不知道。”
　　“那这个孩子，你要留下吗？”
　　温玉棠沉默了很久，点点头，然后担心问道：“少庭哥，宝宝健康吗？”
　　她突然才意识这个问题。自己这半个多月来作息混乱，饮食不规律，还喝了很多的酒，心情也一直都很差，这会不会对宝宝不好。
　　“宝宝很健康，就是你需要好好地养养，太瘦了。”
　　温玉棠点点头，保证道：“我会的。”
　　慕少庭觉得她现在呆呆的样子很可爱，很想亲亲她，但他忍住了，他没这个资格。所以他只是笑着恭喜她：“玉棠，恭喜你要做妈妈了。”
　　“谢谢少庭哥。”
　　“说好了，我要做孩子的干爹。”
　　“好。”
　　……
　　慕少庭送温玉棠回了家，也就是她在迦南租的公寓。
　　公寓是一居室的，不大，但采光很好。
　　慕少庭参观了一圈，在沙发上躺下，无赖似地开口，“你这真不错，要不要考虑一下收留你少庭哥哥?”
　　“少庭哥你还是去住酒店吧，我可伺候不了你这大少爷。”温玉棠给他倒了杯水。
　　“好吧，既然你不愿意收留我，那我只能去住酒店了，不过我困了，等我睡醒再走吧。”慕少庭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就要睡觉。
　　温玉棠皱眉，“这沙发太小了，睡久了会脖子疼的。”
　　慕少庭摆摆手，毫不在意，“没事，小憩而已。”
　　说完他真的像累极了一样，就这么沉沉地睡了过去。
　　温玉棠怕他着凉，从房间里找出刚买的毛毯给他盖上，然后回了房间。
　　她躺在床上，摸着平坦的小腹，心里有种奇妙的感觉。
　　她真的怀孕了。
　　这是她和非珩的孩子。
　　可一想到言非珩，温玉棠的喜悦就被冲淡了不少。
　　她要告诉他吗？
　　他是孩子的爸爸，应该要知道的，可是他会怎么选，是要盛佳的孩子，还是要她的孩子，大概率是他两个都要，这又是一个死循环。
　　不行，她不要再陷在这没有答案的三角漩涡里，还是不要说了，她自己可以抚养孩子，等孩子大一些，她会告诉孩子爸爸妈妈之间的事情，到那时候再让孩子自己做选择吧。
　　困意渐渐爬上大脑，温玉棠很快也睡了过去。她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温玉棠走出房间，看见慕少庭坐在沙发上玩手机，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
　　“晚上想吃什么？”他问。
　　“都行。”
　　“那就自己做吧，正好哥哥我给你露一手。”慕少庭
　　“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了?”温玉棠吃惊。
　　慕少庭晃了晃手机，回答道：“刚刚。”
　　“可我家冰箱里没有菜。”
　　“去买咯。”
　　温玉棠想说不用这么麻烦，但慕少庭已经站了起来，她也只能把话憋了回去。
　　慕少庭租了辆车，开车带温玉棠去了附近的商超。
　　等他们买完东西出来，天已经彻底黑了。慕少庭买了很多东西，除了吃的就是用的，把后备箱和后座都堆满了。
　　温玉棠跟他说她不会在这里住太久，但慕少庭才不管，反正有钱，任性。
　　东西太多，得分好几趟拿。温玉棠想帮忙，但慕少庭只让她拿轻的，还让她先上楼去开门，于是温玉棠就先拎着菜上楼了。
　　温玉棠从电梯里出来，往家里走，但刚出电梯口，她就顿住了。
　　原本靠在墙壁上西装革履的高大男人听见声音后立刻看了过来。见到温玉棠的那一刻，那张英俊锐利但透着颓废感的脸瞬间重新注入活力，紧锁的眉头舒展开，冷沉无波的黑眸也亮了起来。
　　他几乎是立刻就向温玉棠大步冲了过来，一把将温玉棠拥入怀中，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里。
　　温玉棠没挣扎。
　　只是闻到熟悉的味道，眼泪瞬间就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
　　“叮！”
　　电梯门再度打开。
　　“玉棠，你……”
　　慕少庭话还没说完，刚从电梯里出来就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睛，而对方眼里此刻盛满冷意和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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