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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塞涅勒留下的精神屏障无声地保护着洞穴,将洞穴内外分割成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外界风雪肆虐,洞内却始终维持着叫人心安的温度,瑟兰逐渐适应了温暖的巢穴,他还能通过屏障光幕上柔和的波纹流转,感知到外界是白昼还是黑夜。
这一夜好眠。
清晨的觅食由铁甲和长爪负责,也是昨天商议好的。
一缕薄青的天光透过屏障映亮洞口,两只巨虫悄无声息地起身。
强大可怕的德亚加虫族,却将一颗心系于稚嫩柔软的妈咪身上,毕竟,它们的世界原本只有弱肉强食与冰冷的杀戮,直到少年的到来,才真正有了活着的意义。
铁甲将最锋利的肢节收起,将坚硬的甲壳软化,迈步时连最轻微的震动都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妈咪的睡眠。
然后,它用那对可怕的上颚,极其轻柔地将瑟兰滑落的兽皮重新掖好,确保小妈咪的每一寸肌肤都被包裹严实,只留一张睡得红扑扑的脸在外面。
铁甲的小眼睛眨了眨。
好可爱的小妈咪,像软糯的团子一样可口香甜,好想吃……舔一口也好……
尽管小妈咪可能还不完全明白,“妈咪”这个词在虫族基因深处意味着多么沉重的依赖与近乎疯狂的崇拜,但是,他的气息干净、柔软,像初生星系的第一缕光,对它们这群在黑暗中征战的怪物而言,是唯一能触及的温暖与安宁。
这就够了。
长爪考虑得更周全,它检查了一下昨夜剩余的食水,然后用尾尖勾起一张更大的兽皮,驼在背上,准备用来包裹带回的新鲜猎物给妈咪吃。
妈咪还很幼小,是很稚嫩的年纪,不要说什么生不生虫蛋的事,那有点太早,它们不需要他立刻成长为一位真正的“母亲”,它们只想要他健康快乐地生活在它们的巢穴里。
任何可能让他感到一丝不安或困扰的念头,都会被它们在自己内部彻底扼杀。
它们离开后,小宝默默挪动身躯,堵住外面的寒风,继续陪伴着熟睡的小妈咪。
午后,瑟兰醒来就吃到了午餐,他坐在暖烘烘的干草垫上,小口小口吃着铁甲他们带回来的最嫩滑的肉条和清甜的浆果。
他吃东西很慢,苍白的脸颊随着食物的暖意泛起浅浅红晕,似乎心情很好。
德亚加虫很喜欢虫母的抚摸和靠近,而且很会看眼色。
最先上前索求安抚的是护卫队长铁甲。
它庞大的身躯低伏下来,几乎贴附在地面,以确保自己不会带来任何压迫感,然后把小臂处的镰刀骨被紧紧收在背后,探出了那颗与身躯相比略显小巧的头颅。
妈咪……
它伸出分叉的舌尖,柔软、温热,一点一点地舔过小虫母幼崽的脸颊,生怕自己坚硬的颚骨会不小心碰疼他。
它仔细地舔去他眼尾的长睫毛,然后是软嘟嘟的脸蛋,小虫母发出了一声极轻的气音,拍了拍铁甲的脑袋,但是并没有苛责,而是轻轻抚摸铁甲粗糙坚固的头部甲壳,重点关照了那些战斗留下的伤痕。
这倒像是一个允许亲近的许可。
长爪上前,它没有铁甲那样灵活的长舌,但它口器旁更为细小的触须轻轻贴上了小虫母裸露的小腿。
那些触须像是最柔软的毛刷,一遍遍梳理着他腿部的肌肤,然后是软韧的腰,修长的脖颈,最后为瑟兰梳理头发,很是认真,生怕扯痛了一根发丝。
小妈咪仰着脸给它舔,被舔到痒的地方,还会笑。
最细心的是小宝。
它一下一下地舔舐瑟兰裸露的脚踝和脚趾,舌头的触感粗糙而温热,瑟兰忍不住蜷缩脚趾,后来他渐渐习惯,享受起这种独特的清洁方式,就好像被大型萌宠依赖。
他抬起手臂,环抱住小宝凑过来的脑袋,尽管他纤细的臂膀根本无法环抱周全,这个动作却引来小宝一阵愉悦的嘶鸣。
被这种温暖、湿润而轻柔的触感全方位地包围,瑟兰的身体彻底放松下来,软软地陷在巢穴中,他又感觉疲惫,虽然并没有做什么,但还是感觉被索取了一番,体力和精力都被榨干了。
他的呼吸变得悠长而平稳,睡熟过去。
这具身体似乎还未能完全适应荒星的环境,或者说,虫母的体质本就如此,很容易感到疲倦。
德亚加虫们并未立刻离开,它们只是静静地围拢着,如同守护着整个族群最脆弱也最璀璨的黎明。
瑟兰纤瘦的身体在这些庞大、狰狞却温柔无比的巨虫中间,被呵护着,被需要着,被原始而纯粹的爱意包围。
这种被视若生命的珍重,让他渐渐少了不安,多了依赖和柔软的光彩。
小宝不知从何处为他寻来了巨大的蛋壳,还把内部铺满了最柔软的绒毛和干草。
它小心地叼着瑟兰的衣角,把他放进了蛋壳里,一下一下地摇晃着摇篮。
铁甲也在忙,在用猎物的柔软纤维编织一条舒适的毛毯,复眼紧紧盯着逐渐复杂的纹理,仿佛研究勾织技术烧掉了它不少脑细胞。
它本来就很笨,这下子可能更笨了。
夜色渐深,瑟兰在摇篮里蜷缩成一小团,呼吸均匀绵长。
篝火的光芒在他安静美好的睡颜上跳跃,三只巨虫守在一旁,洞内只有火焰噼啪声和它们沉稳的呼吸。
长爪看着熟睡的瑟兰,又望向洞口外那片在月光下泛着微光的蓝色花丛——
小虫母前几天凝视那个方向时,灰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的好奇与喜爱,像最温暖的印记,刻在了它简单的思维核心。
一个念头在它简单的思维里形成,它悄无声息地滑出洞穴,多节身躯在嶙峋怪石间无声潜行,没入寒冷的夜色。
它想为小妈咪摘回那些花。
避开基地巡逻路线费了些功夫,长爪凭借野生虫族对地形的天生敏锐,如同阴影般滑行,终于,那片蓝色的花丛出现在眼前。
长爪谨慎地靠近,致命的毒尾此刻收敛了所有锋芒,几只前肢极其轻柔地拨开花丛旁的碎石,用相对纤细的颚部,小心翼翼地挑选着最饱满洁净的花朵。
一朵,又一朵,动作轻柔,它摘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小妈咪开心的笑容。
这朵好看……嘿嘿,那朵也好看……妈咪会喜欢的吧?
然而,就在它成功采集到几株,正准备撤离时,一队装备精良的巡逻士兵恰好经过附近。
高强度探照灯猛地扫过!
“警报!发现德亚加虫族!”士兵的厉喝在通讯频道炸响。
长爪瞬间暴露在强光下!
它护住怀中的花朵,本能地发出威胁性的嘶鸣,多节躯体弓起,毒尾扬起,进入防御姿态。
“开火!是野生德亚加!危险等级高!”
训练有素的士兵没有犹豫,数道灼热的能量光束瞬间射出!
长爪虽然敏捷,但为了保护怀中的花,动作慢了半拍。
一道光束擦过它的侧腹,甲壳瞬间焦黑破裂,发出刺鼻的气味。
另一道则精准地击中了它一只负责灵活行动的前肢关节处,剧痛传来,那只前肢立刻软塌下去,行动能力大减。
它发出一声混合着痛苦与愤怒的咆哮,不再恋战,拖着受伤的身躯,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猛地向巢穴方向窜去,速度快得只剩一道残影。
“它受伤了!追击!”
士兵小队立刻组成战术队形,准备追剿,然而,上将的声音通过主机直接传入所有士兵终端:“全部住手,停止追击。”
“上将!那是极具攻击性的野生虫族!”威尔逊试图解释。
“它只是来摘花,没有伤害到士兵。”塞涅勒缓缓降落,走到那几株被践踏的花旁,蹲下身,戴着漆皮手套的手指轻轻拂去花瓣上的污泥和雪粒。
他的指尖停顿了一下,脑海中瞬间闪过洞穴里,那个少年纤细单薄的身影,还有他的眼泪。
“它们在保护重要的东西。”
塞涅勒的声音低沉下去,“我们的任务是建立通讯,不是清剿土著生物。”
他站起身,目光再次投向洞穴的方向,风雪模糊了他的视线,但他的精神力能清晰感知到,洞穴附近那道由他设下的屏障依然稳固,而屏障内,那股微弱却纯净温暖的气息,正因为外面的骚动而泛起不安的涟漪。
塞涅勒转身离开之前说,“清理现场,加强警戒范围,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靠近那个洞穴五公里内,更不准主动攻击那三只德亚加虫。违令者,军法处置!”
“是,上将!”
士兵们虽心存疑惑,但军令如山,迅速执行。
塞涅勒看着长爪消失的方向,唇角抿紧。
他放任一只具有潜在威胁的野生虫族回到那个藏着少年的洞穴附近,这个决定是否正确?
那个少年,与这些野蛮的德亚加虫,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需要更多的观察,更谨慎的行动,任何可能伤害到那股纯净气息的可能性,都必须被排除。
即使,这意味着要暂时容忍这些未开化的野兽。即使,这违背了他一贯高效铁血的作风。
但少年无疑是这颗荒芜星球里,唯一的一抹颜色。
而此刻,长爪正拖着剧痛的身躯,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和对妈咪的执念,拼命向洞穴爬去。
鲜血从伤口渗出,在洁白的雪地上留下断断续续的痕迹,它唯一的念头,就是要把怀里那几株被它用身体保护着的蓝色小花,带回给它的小妈咪。
*
夜深了,长爪还未归来。
铁甲显得有些焦躁,小宝堵在洞口的身影也很是不安。
突然,塞涅勒留下的精神屏障外传来一阵能量波动和隐约的呵斥声。
紧接着,是长爪痛苦而压抑的嘶鸣!
一道黑影踉跄着冲破屏障,重重摔在洞口附近——是长爪!它身上带着几处明显的灼伤和撕裂伤,最严重的是它的一只前肢,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弯曲着。
但它的毒尾却紧紧卷着,保护着几株完好无损的小花,在黑暗中散发着幽幽蓝光,十分惹眼美丽。
铁甲瞬间立起,发出威胁的低吼,冲向洞口。
小宝也发出沉闷的怒吼,身躯膨胀,准备迎接可能的攻击。
然而,屏障外并未出现追击者。
长爪爬进来,艰难地抬起头,将护在尾下的花朵轻轻放在瑟兰的摇篮边,然后便脱力地瘫倒在地,伤口处散发出焦糊和血腥的气息。
或许是感应到了巢穴内紧张的气氛,或许是潜意识里的不安,瑟兰猛地从睡梦中惊醒。
他揉着惺忪的睡眼坐起身,尚未完全清醒,目光就本能地搜寻着虫族们,然后,他看到了倒在血泊中伤痕累累的长爪。
瑟兰的睡意瞬间被惊恐驱散,灰蓝色眼眸骤然睁大。
他甚至来不及害怕,心疼又担忧,赤着脚跳下蛋壳做的摇篮,踉跄着扑到长爪身边,细瘦的手指颤抖着,悬在那些可怖的伤口上方,却不敢触碰。
他不能失去长爪,不能失去这个虽然危险却给了他无尽温暖的“家人”。
瑟兰徒劳地用手去捂长爪流血的伤口,可那温热的液体还是不断从他指缝间渗出,将他苍白的手染得一片莹绿。
他抬起头,无措的眼神跟着铁甲和小宝的视线,望向了洞口。
是他,是那个没有伤害他们的虫族。
塞涅勒来了。
他遍布疏风绒层的宽大蛾翅悬浮在屏障之外的风雪中,银灰色的身影几乎与昏暗的天色融为一体,但他钴蓝色的眼眸却穿透屏障,清晰地看到了洞内发生的一切。
他看到那个少年像一只受惊的幼崽,无助地跪在受伤的巨虫身边,伤心得浑身颤抖,单薄的身影在庞大的虫族衬托下,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受伤的德亚加虫吞吃果腹。
一种陌生的的情绪扰乱了塞涅勒常年冷漠的心防。
是……不忍,还是,心软?
是心疼……吗?
少年一看见他,也不知从哪里涌出的勇气,挣扎着爬起来,赤着脚,踉踉跄跄地冲向洞口!
“咔!”铁甲下意识地想拦住他,少年却跑得更快,他拼命地想发出声音,想要求救,用力拍打着岩石,然后又回身指着奄奄一息的长爪,再次转向塞涅勒。
“呜!”
塞涅勒的瞳孔微微收缩。
几乎是没有思考,塞涅勒飞落在洞穴入口处。
铁甲和小宝瞬间进入最高警戒状态,嘶吼和咕噜声更加响亮。
但塞涅勒根本没有看它们,他走向了瑟兰。
瑟兰看到他突然靠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跑到长爪前面,保护着长爪,摇着头,眼尾又有点湿润的意思。
“嗷……”
长爪奄奄一息,痛苦地哀嚎着,它并不是感觉到痛,它只是不想小妈咪为了它陷入危险,也不想要妈咪为了它哭泣。
不值得的,虫不值得妈咪哭泣。
塞涅勒深吸一口气,尽量压下心中翻腾的情绪,他低下头,让自己的视线与瑟兰平齐,声音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放缓:“别怕,我会救它,你别哭,好不好?”
瑟兰察觉到他并不想伤害它们,立刻点点头,抓住了塞涅勒军装的银色绶带,双眼溢满感激的情绪。
塞涅勒的目光落在瑟兰冻得通红的赤足上,眉头紧锁。
这么冷的天……
他伸出手,动作有些僵硬,但足够小心,缓缓将瑟兰打横抱了起来。
“呜!”
瑟兰惊呼一声,身体瞬间悬空,落入一个不太舒服的坚硬怀抱里,双腿被挤压着并拢,双手下意识搂紧了身上雄虫的脖子,动也不敢动。
塞涅勒军装上的金属扣硌得他有些疼,但更强烈的是塞涅勒身上传来的气息,如同冰雪松木般冷冽又干净,与他熟悉的虫族们温热粗糙的感觉截然不同。
“呜……”瑟兰小声地,讯问着他的意思。
塞涅勒隐约猜出了几分意思。
少年要他救它。
少年很轻,轻得超乎塞涅勒的预料,抱在怀里仿佛没有重量。
隔着单薄的兽皮衣服,他能感受到少年身体过分的柔软,骨头好像刚长成一样单薄,但是肤肉并不冰凉,这说明那群凶悍嗜血的德亚加虫把他照顾得很好。
还有一股无法忽视的甜香,如同新鲜花蜜般的暖融融的气息,从瑟兰的颈窝和发丝间幽幽散发出来,丝丝缕缕地萦绕在塞涅勒的鼻尖。
纯净而稚嫩,像未曾完全绽放的花苞,仿佛诱虫采撷,那样天真无邪,又无比甜软。
塞涅勒抱着他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了些,喉结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去看怀中的幼虫,也不看少年因为惊慌而微微敞开的领口下,一小片细腻得晃眼的肌肤。
“它的伤确实需要处理,你别太担心了。”
塞涅勒的声音比刚才更低沉沙哑了些,他抱着瑟兰,大步走向重伤的长爪,同时对依旧戒备的铁甲和小宝释放出强大但克制的精神波动:“退开,如果想救它的话。”
铁甲和小宝感受到塞涅勒身上那股远超它们的精神力,意识到对方是高等虫族。
又看到被塞涅勒抱在怀里的小虫母幼崽,虽然害怕,却并未受到伤害,它们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低吼着,极其不情愿地缓缓让开了一条路。
瑟兰连忙从塞涅勒怀抱里跳下来,双膝屈起跪在长爪身边,抓着长爪的触须,温柔地一下一下抚摸着,安慰着他,“呜……呜……”
他一边安慰着长爪,一边很紧张地看着塞涅勒检查长爪的伤口。
虽然这是个看起来很凶的虫族,但此刻是能帮助长爪的唯一希望。
瑟兰安静下来。
塞涅勒脱下自己的军装外套,垫在少年的膝盖下和脚下,自己半跪在地上,挽起袖子,熟练地用药膏和绷带为长爪处理伤口。
他能感觉到少年不断飘来的香气,这让他一贯冷静的心绪,泛起了一圈圈难以平复的涟漪。
包扎好后,他低头,无意间看到少年衣服下摆露出的一小截纤细脚踝,在寒风中泛着不健康的青白色,一股无名火夹杂着更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这些德亚加虫,就是这样照顾幼崽的吗?让他就这样跑出来?!
它们到底是从哪里偷来的幼崽?真的能把小幼崽养好吗?
不会养的话,有虫会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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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贼抓贼,偷幼崽的贼呀哈!
新文刚开,渴望留下小爪爪和评论呀,爱你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