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对头怀了谁的崽跑了？

　　“怀孕？”

　　不是在怀疑诊断结果也不是怀疑医生水平，但是人在迷惑的时候真的会提高嗓门，成为复读机。

　　所以姜确又喊了一声：“怀孕？？我吗？？”

　　慈悲地朝姜确点点头，医生赶着翻桌：“要吗？才一个月，还可以药流，比手术伤害小。”

　　很恍惚，不知道怎么就快进到流产话题了，姜确“啊？”了一声。

　　用笔尾敲了敲姜确的档案，医生也不跟他客气：“你未婚，还是男性，确定要这个小孩吗？”

　　一盆冷水浇下来，姜确突然连选择的力气都失去。

　　他也真是退役太久了，这么不设防的情绪都接连露了出来。

　　而医生也不可能等他做决定。

　　和他叮嘱好要小孩的产检时间和相关手续，又和他确认了流产的流程和事项，姜确走出体体检科让他来的生殖科，感觉整个右腿突然很痛。

　　有些踉跄，却又紧急打转，姜确顶着下一对进去的妻妻的注视，姜确抓着门把手，茫然地看向医生：“不好意思！”

　　“我，我好像有点发烧，昨天吃了感冒药，有影响吗？”

　　推了下眼镜，医生很谨慎：“吃了几颗，药名知道吗？”

　　走进去两步，关上门，朝两位女性歉意地点头，换来理解的笑容，姜确回复的声音越来越小。

　　“听起来影响不大，不过别继续吃了，你处于孕期，体温偏高是正常的，不是低烧，不用担心。”

　　虽然态度很冷淡，但医德很充沛，医生给他光脑又发过来一张医嘱，“观察几天，如果出现出血和腹痛就立刻来就医，好吗？”

　　麻木地点点头，姜确捧着医嘱出去了。

　　被占用了就诊时间也不生气，两位女性里看起来更年轻的那位出声带着笑意：“真好，恭喜你啊。”

　　回了个虚伪的笑，姜确握着光脑像握着炸弹，连个谢谢都回不出来。

　　匆忙道过歉退出去，他不是故意偷听，可门还没关上，医生就很急性子，让姜确听到那两位女性的烦恼：“你们的情况，想要怀孕比较困难……”

　　**

　　随着星际战争持续，人口骤降，平权生育的提案在百年前搬上台面，演变成了现在的普遍社会常识。

　　自出生起便会被微创植入人造子*宫，随着身体一起发育，男性在这个时代也拥有生育权。

　　同时性别配对不再存在阻碍，什么样的性别组合都是合法的，且有可能延续后代的。

　　虽然因为基因复杂化，当下不论男女都有点生育困难的意思，但到底和女性天生的不同，男性的人造子*宫只有40%的成熟率，受孕成功性更低，且基本只能使用一次。

　　有人欢喜有人忧，大部分的男性子*宫都会在成长过程中劣化，失去活性，长不到成熟，就被如同阑尾一样割掉。

　　裴风至的就在他9岁的时候就取了出来。

　　那本该和植入一样，只是个微创，连疤都不留。

　　可是裴风至的侧腹却有一条指节长的淡疤。

　　因为在此之前姜确刚好揍了他肚子一拳。

　　平时一点小伤都要大惊小怪的人，从那天起一句贱都不犯，连着好几天，都高冷得像要和姜确泾渭分明。

　　要不是训练仓发现他身体数值的异常，天知道这小子要强装镇定地痛多久。

　　据说取出来的子*宫都开始化脓了。

　　而让裴风至大汗淋漓忍着、忍到近乎昏厥的原因，是因为他以为自己只是内伤，怕说出来会判姜确是故意伤害。

　　这还是姜确很久之后才知道的。

　　所以当下，坐在医院的长凳上，姜确又想起当时脸色苍白，坐在病床上朝自己开玩笑的裴风至。

　　9岁，还没长开，漂亮得像个洋娃娃，嘴却毒得像个中二病：“早知道就让你先去去吃两天牢饭了，痛死我了。遗憾不，姜确定，别再觊觎哥了，哥没法给你生小孩了。”

　　29岁，还是觊觎裴风至，姜确捂住自己的肚子。平坦的肌肉下什么都摸不出来。

　　我可以给你生小孩。他想。

　　**

　　姜确先确定了一下存款。

　　然后是删掉医院的记录。

　　最后是排课。

　　他的人生也就只剩这么点社交了。

　　虽然很对不起学生，学期进行到一半换老师很不道义，但姜确还是给学校教务发了个辞职信，然后转走了手头课程。

　　还好没有带到实战类课程，军事学院的手续系统也属于军部，全年无休，处理得很快，只问他详细理由。

　　一句右腿情况变糟就能堵回一切。从得知怀孕不过两个小时，教务系统就发来最后的消息，祝他早日恢复健康，离职愉快。

　　然后就是取现金、租车、规划路线……不要妄想回宿舍取东西，也没有什么可以联系的人，转头就开上出省的高速，姜确甚至把登录了个人信息的光脑都切断了电源扔了，换了个破解款不需要认证的。

　　这时候距离他得知怀孕刚过去五个小时。

　　捂住一点弧度都没有的肚子，自动驾驶飞驰在落日大道上，姜确戴着帽子墨镜和口罩，没控制住呢喃出声：“我可能疯了……”

　　**

　　“他疯了吗？！”

　　周末结束，痛苦的周一，不痛苦的裴风至照常来到姜确的讲堂。

　　他虽然还在服役，但处于休假，每天只要不干背叛联邦的事，压根没人理他。

　　上姜确早八的进阶机甲实操一点都不痛苦，裴风至每次来都饶有兴致。

　　照常骚扰同样休假的副官，要求对方猜这堂课姜确会不会“请”他上去给学生做演示，裴风至看来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完全不管旁边前几周见到他还兴奋的学生，现在已经一个个像见了鬼一样躲着了。

　　但很快他的快乐就消失不见了。

　　来的讲师不是姜确。

　　“姜老师身体不舒服，所以之后的这门课都由我来代教。”一边自我介绍，讲师不小心对上裴风至的眼神，擦了下脖子后的汗，“因为专攻不同，我的采分机制和姜老师会有些差别，尤其是实战会相对减少……”

　　不等他说完，不少学生已经在欢呼了。

　　在校的实战少出校死得早。冷哼一声，裴风至已经开始查教务系统，和命令副官了。

　　领导和你嘻嘻闹闹、不讲个人空间确实很烦，但要是秒切严肃，一副要全天下陪葬，那才是真的大事不好。

　　副官刘意立刻警觉加班。

　　于是裴风至没一会就看到了姜确完整的辞职流程，和周末没有返校的记录。

　　在代教讲师的战战兢兢里离开教室，裴风至的脸色称不上好，却还算是个人。

　　直到拨打姜确电话，11通一通没接，他才算真的发火。

　　一拳砸向学校车库里的备用车，还知道要避开引擎，只把车顶砸得变形，裴风至取消了自动驾驶。

　　踩着超速的边缘开上路，他骂了好句脏话，也不知道问谁：“他疯了吗？！”

　　**

　　在姜确的报废光脑被找到前，裴风至还抱着一丝希望，觉得姜确是忘记给光脑充电，出去玩确没通知自己。

　　然而送过来的光脑，明明已经在垃圾场辗转了几天，却还能看得出来拆毁手法属于姜确。

　　要裴风至来拆，他都未必能有耐心拆这么细。

　　此时距离裴风至意识到姜确消失，已经过了三天。

　　数据全部销毁，记录无从考究，最重要的是不可修复，他们找到了的姜确的光脑，是一件垃圾。

　　接受过同样的教育，参加的战场几乎完全重叠，所以裴风至才盯着这块垃圾，不可置信到宁愿问副官：“他有没有可能是被绑架了？最近有收到勒索电话吗？”

　　绑架姜确这个没有背景的孤儿有什么用？！

　　绑架他又为什么要勒索你？！

　　刘意的工资让她忍住了吐槽。

　　作为和裴风至磨合一年仍然磨合不够的新人副官，刘意明白自己应该顺从：“我会查询相关信息。”

　　但大概是自己也觉得离谱，裴风至拦住她：“不…不用了。如果是有他参与的绑架案一定会死人，不会一点消息都没有。”

　　把姜确讲得像绑匪，裴风至出离的冷静。

　　虽然此前一直觉得boss实在太过分*裂，在姜确面前和军部里完全是两幅面孔，但此刻在姜确的相关上，也见裴风至露出了对待敌人的冷酷，刘意有种不妙的直觉在膨胀。

　　她觉得姜确完了。

　　这回可能不是一条腿能解决的事。

　　“现金是周六下午全部取出，最后停留点是医院，模拟路线就这些吗，租车点为什么没有标，医院体检报告呢？”

　　裴风至问到关键点，还不等刘意道歉自己就反应过来了，“权限不够？拿我的权限去要。”

　　“是。”把手背在身后，刘意答得很痛快。

　　刚被选作裴风至的副官时，她曾经很看不惯这对狗男男，认为他们这种他逃他追是在浪费军部资源。

　　可是越熟悉这个特殊部队，越胆战心惊，她已经知道了，为了稳定裴风至，这点军部资源是完全可以接受的，甚至希望裴风至浪费的。

　　他所有的把柄和弱点，也都是军部想要的。

　　所以转身去办事前，看了眼办公桌前颓然翻资料的男人，刘意有点可怜他：“如果我开始大张旗鼓调资料，情报部一定不会错过，要我花点时间做得更隐秘一点吗？”

　　抬起眼睛，漂亮的眼角泛着熬夜的红，裴风至其实这几天并没有很用力去排查姜确的路线。

　　明明知道现在是黄金时间，越早追查就越容易捕捞猎物，可他实在控制不了自己，浪费了很多时间，去思考姜确离开的动机。

　　下巴泛着胡茬也无损美貌，高挺的鼻子上架着眼镜，刘意其实一直很吃这款。只要裴风至不说话，她就不会去思考心疼男人倒霉一辈子。

　　可偏偏裴风至会说话：“不用，大张旗鼓去做，告诉情报部，人要是逮到了别动他的腿。”

　　漂亮的男人笑得戏谑，甚至有些狰狞，是刘意最吃的黑化斯文败类。不靠这张脸，只靠工资，说实话她也没法真在裴风至手底下撑过一年。

　　如果这种话不是发生在自己身边，如果这种狗血不是现实就好了，刘意为姜确闭上眼默哀。

　　“3年前不跑，1个月前也不跑，你说，他这么长时间都是装着陪我，就为了出其不意消失，还是……真的两只腿都不想要了？”

　　刘意没有回答。刘意退了出去，这一退多希望是一辈子。

　　裴风至没在和她说话了。

　　虽然磨合不够，但她有个认知和姜确是一致的，那就是裴风至说到做到。

　　就像三年前说要打断姜确的腿，他就真的打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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