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跟我回家吧
余怀忘一觉睡得并不安稳,第二日,等到他醒来时,隔壁床早就空了。
他起身查看,却只有柜子上的一枝玫瑰——这是林雀河刚来的时候带的。才过了一天玫瑰就已经萎靡不振了,搭着一个脑袋,显得格外无生机。
他小心收起,指尖摩挲着发蔫的花瓣,心里空落落的,却也没多问,只默默把玫瑰揣进衣服兜里。他们之间的缘分太浅了,就如同这凋零的玫瑰,他甚至只记得,他叫林雀河。
“小余”许椿的声音响起。
他循声而望,许椿出现在了他视野里。许椿明显是着急赶过来的,妆都没化,平日她是最喜欢打扮自己的。
“小余,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吗?”许椿快步上前,拉着余怀忘的手反复摩挲,掌心的暖意裹住他微凉的指尖,“对不起,我来晚了。”
余怀忘被拉着转了半圈,勉强抬了抬手:“我没事……”
“那就好。”许椿松了口气,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抖了抖手里的布袋子,“你瞧,我今天给你带了什么?”
余怀忘伸长脖子往袋子里看,当看到露出的红烧牛腩软烂的边角,烦恼瞬间一扫而空,双眼发出了光:“红烧牛腩!”
许椿笑了笑,眼底满是宠溺:“是啊,小余,快来吃吧,炖了一早上,特意炖得软烂,好消化。”
余怀忘早就饥肠辘辘,如今看着碗里色泽红亮的牛腩,肚子更是咕咕直叫,脑子也来不及思考了,拿起小叉子叉了一块,轻轻嚼着,眉眼都弯了起来。
“算算日子,你也可以出院了。”许椿坐在床边,掰着手指数着住院的天数,语气里藏着松快。
余怀忘偷偷瞄了母亲一眼,岁月没在她脸上留太多痕迹,大眼睛里永远盛着温柔,明媚的笑容挂在脸上,连眼角的弧度都透着暖意。他与母亲如出一辙,弯弯的眉眼藏着几分软意,嘴角总噙着浅浅的笑。
“昨天缴了最后一天的费,你等我一下,小余。”许椿起身朝门口走,“我去给你办出院手续,很快就回。”
“好。”余怀忘嚼着牛腩,含混地应着,眼神还黏在碗里的美食上。
不大一会,许椿手里捏着出院单子回来了,麻利地收拾好行李,又帮余怀忘拢了拢外套,陪着刚吃完的他慢慢走下医院楼梯。
把东西妥帖放在车里,许椿才骑上车,载着余怀忘行驶在路上。
“小余,我们先绕去趟法院,妈妈还有点事要办。”许椿转着方向盘,语气轻柔。
“好”余怀忘坐在后座,手里攥着个洗干净的苹果,小口啃着,风拂过脸颊,带着春日的微凉。
……
他们一路来到法院门口,许椿跟等候的朋友打了招呼,叮嘱了几句便进去办事,让朋友在外面照看余怀忘。余怀忘没事可做,就站在台阶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湛蓝的天空,暖融融的太阳晒在身上,倒也惬意。
“离婚!”突然一道尖锐的女声刺破平静,余怀忘猛地转头,就见一个女人把手里的包狠狠摔在旁边男人身上,语气里满是嫌恶:“这日子我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闭嘴!你以为我想跟你耗着?”旁边的中年男人也红了眼,一把将包挥落在地,沉闷的声响砸在水泥地上,引得路人侧目。
两人吵得面红耳赤,全然没察觉身后跟着个小男孩,只是默默弯腰,捡起散落一地的包。
余怀忘眨巴眨巴眼,他从没见过这般激烈的争吵,一时有些发愣,目光落在捡包的小男孩身上,只觉得格外眼熟。他踮着脚又瞅了几眼,看清那张干净却冷淡的脸,才反应过来——是医院里的那个哥哥。再顺着看向争吵的女人,眉眼间竟和昨天送哥哥来医院的人重合。
男孩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嘴角抿成平直的线,漆黑的眼睛里毫无波澜,似是眼前的争吵、摔砸,都与他无关。
余怀忘心里乱糟糟的,说不清是庆幸重逢的欢喜,还是撞见这尴尬场景的无措。他悄悄攥紧了兜里的枯萎玫瑰,花刺硌得指尖发疼,却不敢上前,只巴巴地望着不远处的林雀河,拉着许椿朋友的手也愈发紧张。
男人和女人还在互相指责,吵得愈发厉害,唾沫星子溅了一地。
“两位,请注意场合,有纠纷请去调解室协商,不要在法院门口喧哗。”一个身穿工作制服的工作人员快步走来,沉声制止了两人的争执。
女人恶狠狠剜了男人一眼,往旁边退了几步,声音压低却依旧带着火气:“孩子我是不可能要的,你自己抚养去吧!”话音落,抬手就往旁边提包的林雀河推了一把,力道不算轻,林雀河被推得一个踉跄,后背撞在旁边的柱子上,手里的包也应声掉在地上。
他没吭声,也没看女人,只是垂着眼,弯腰慢慢捡地上的包,指尖攥得指节泛白,眉峰始终没动一下。
男人也喘着粗气,面红耳赤地吐了口气:“孩子我也不会要!”说着也伸手,把林雀河往女人那边推了推,语气不耐烦:“你生的,凭什么扔给我?”
“你什么意思?”女人皱眉,又伸手把林雀河往男人那边搡,两人像踢皮球似的,把他推来推去。
从始至终,林雀河没说一个字,没流露出半分委屈、愤怒,眉眼间只剩淡淡的疏离,似是早已习惯这般境遇,只是每次被推搡后,默默站稳,再弯腰捡回掉落的东西,全程没抬眼看过争执的父母。
后面的争吵声愈发嘈杂,余怀忘没听清太多,只看见林雀河被反复推来推去的身影,单薄得让人心疼。明明他站得笔直,余怀忘却像透过那层冷漠的外壳,看到了他藏在心底的悲楚与无助,想冲上去抱抱他,想告诉他“没人要你我要”,可又没理由上前,手尖因为太过用力攥着玫瑰,泛出淡淡的白。
哥哥的爸爸妈妈好凶啊,难怪他总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他心里肯定藏着好多伤心吧……
余怀忘下意识低下头,另一只手紧紧拉住许椿朋友的衣角,指尖微微发颤。朋友察觉到他的紧张,蹲下身,轻轻拍拍他的肩,声音放得极柔:“小余不看,咱们等妈妈出来好不好?”
余怀忘点点头,抿着唇把头别到一边,却还是忍不住用余光偷偷留意着林雀河的身影。
……
过了约莫一刻钟,许椿快步从法院里出来,朝朋友招了招手,快步走过来,伸手摸了摸余怀忘的头:“咱们回家啦。”
“妈妈。”余怀忘扯了扯许椿的衣袖,声音带着点怯生生的恳求。
“怎么啦?”许椿弯下腰,笑着看向他,眼底满是温柔。
“那边……他们都不想要那个哥哥”余怀忘抬手指向林雀河的方向,眼神里满是恳求,“我们可以……可以让他跟我们走吗?”
声音越说越小,底气不足地垂下眼,不敢直视许椿的目光。许椿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一眼就瞥见被父母推来推去的小男孩,他攥着包站在原地,眼里空荡荡的,没半点情绪。
许椿愣了愣,记忆渐渐回笼,那女人像是林芊,林家与自家早年有过些许交情,也隐约听闻过她家夫妻不和的事。看着林雀河单薄的身影、空洞的眼神,她恍惚间看到了小时候眉眼落寞的小余,心里一软,轻轻叹了口气:“小余等等我。”,说完便朝那边走了过去。
风又起,吹得路边的树叶沙沙响,带着几分凉意。余怀忘亦趋亦步地跟在许椿身后,手心沁出些冷汗,冰凉一片,直到许椿回头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暖意裹住他的手,才稍稍安定下来。
越走近,两人的争执声越清晰,满是不耐与嫌恶。
“你自己看着办,这孩子我绝不带走!”女人双手叉着腰,翻了个白眼,语气决绝。
男人也憋红了脸,耳尖泛着红,语气硬邦邦:“我也没本事养,谁愿意要谁要!”
“林芊?”许椿在旁边站定,轻声喊了女人一声。
林芊回头看到许椿,脸上的戾气稍敛,语气缓和了些:“许椿?你怎么在这?有什么事吗?”
许椿目光落在林芊身后的林雀河身上,他也抬了眼,空洞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带着一丝转瞬即逝的戒备,很快又恢复成无波澜的模样。许椿缓了缓神色,展露出温和的笑容:“我刚办完事出来,看你们好像有难处,要是不嫌弃,不如让孩子先暂住在我家,等你们商量好后续,再把他接回去,你看行吗?”
林芊正愁没人接手,闻言眼睛一亮,忙把林雀河往许椿身边推:“行!太谢谢你了许椿,真是帮了我大忙!”语气里满是迫不及待的解脱。
许椿伸手扶住林雀河欲倾倒的身体,轻轻拍了拍他的肩,随后带着他和余怀忘往车库走去。路上,林雀河忽然抬眼看向许椿,声音平淡得没半点起伏,像在问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我是不是再也不会回去了?”
许椿脚步顿了顿,面色微僵,随即转过身,对着他露出安慰的笑:“以后,我们家就是你的家了。”她终究没忍心说真话,不愿再戳破这孩子眼底的茫然。
林雀河没再说话,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只是转头望着路边掠过的街景,高楼林立,车水马龙,这座城市偌大,却好像没一处能真正容下他。
“哥哥。”身旁的余怀忘轻轻开口,声音清脆。
林雀河扭过头,看到是那天在医院遇见的小男孩,眼底没什么情绪,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我可以把我的玩具都给你,好吃的也分你一半,你不要伤心好不好?我会对你好的,要是我对你不好,我就……”
话还没说完,林雀河抬手轻轻打断了他,指尖碰到余怀忘的胳膊,又飞快收回,声音依旧淡淡:“别乱发誓。”
发誓太容易,可遵守太难,他早已不信这些轻飘飘的承诺。
余怀忘眨巴眨巴眼睛,睫毛轻轻颤动,模样格外无辜:“可我真的会对你好的,哥哥。”
林雀河没接话,转头看向前面的路,侧脸线条冷硬,没半点动容。余怀忘见状,又凑上前半步,仰头看着他:“哥哥,哥哥,你说句话呗。”
林雀河停下脚步,低头看向他,平淡的眸子直直望过来,像是要穿透他眼底的纯粹,语气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疏离:“你为什么要在意我伤不伤心?”
“因为你是我的哥哥呀……”余怀忘被他看得有些局促,下意识扯了扯自己的衣袖,小声说道。
林雀河抿着唇,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化作沉默,转头继续往前走。
因为你是我的哥哥呀。长这么大,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般认真地问他的意愿,这般纯粹地想对他好。
走了几步,他忽然轻声吐出几个字:“嗯,谢谢你。”
如果这个人真的愿意选择他、对他好,那他或许,也可以试着往前迈一步。感情该是相互的,不该像爸爸妈妈那样,只剩推诿与冷漠。
“不用谢哦,你是我的哥哥呀”余怀忘笑得眉眼弯弯,一对小虎牙露出来,格外鲜活,小孩的心思最是单纯,欢喜与真诚全写在脸上。
他仰着头,眼神格外坚定:“我一定会对你好的,哥哥。”
林雀河垂眼看向他亮晶晶的眸子,那里面盛着纯粹的暖意,像一束光,自己不自觉地轻轻应了声:“好。”
余怀忘忽然往前凑了凑,几乎要贴到他面前,林雀河下意识往后退了半寸,拉开一点距离,眼底闪过一丝不自在。余怀忘却没察觉,皱着小眉头叹了口气:“哥哥,你的脸看着好瘦,不过没事,我妈妈做饭超好吃,以后肯定能把你养胖的。”
林雀河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里暗暗疑惑:有那么瘦吗?但看着小孩一脸认真的模样,终究没说什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对了,这个给你,哥哥,你忘了拿走你的玫瑰了”余怀忘忽然想起什么,从兜里掏出那支枯萎的玫瑰,小心翼翼递到他面前——花瓣虽蔫了,却被护得干干净净,没沾半点灰尘。
一支凋零的玫瑰赫然出现在眼前,林雀河愣了愣,眼神有片刻失神,指尖接过玫瑰时,动作都带着几分僵硬。这朵玫瑰早就枯萎了,毫无生机,可他,竟还这般小心地珍藏着。
“你……”林雀河看着余怀忘扬起的笑脸,心里有什么东西在悄悄松动,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只剩满心的茫然与无措。
“我知道你很感动啦,不过不用谢哦。”余怀忘吐了吐舌头,忽然瞥见前面许椿的身影,拉着林雀河的衣袖就往前跑,“妈妈都走在前面了,快去追!”
不等林雀河反应,余怀忘就先跑了出去,脚步轻快。林雀河摇摇头,攥着手里的玫瑰,快步跟了上去。
刚跑两步,前面的余怀忘脚下一滑,踉跄着就要摔倒,林雀河眼疾手快,伸手稳稳扶住他的胳膊,指尖触到男孩温热柔软的皮肤,自己也愣了一下——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触碰别人,只是下意识想拉住快要摔倒的人。
“小心点。”他收回手,声音依旧平淡,面上表情恢复如初。
“好,谢谢哥哥。”余怀忘站稳身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笑得一脸腼腆。
“妈妈,等等我们!”余怀忘朝着前面的许椿大声喊着,拉着林雀河快步往前跑。
许椿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跑过来的两个小孩,无奈地扶了扶额,眼底却藏着笑意:这小余,还是这般风风火火。
林雀河跟在后面慢慢走近,手里依旧紧紧攥着那支凋零的玫瑰,花瓣的触感粗糙,却透着一丝莫名的暖意。
许椿朝他招了招手,等两人站定,伸手一手牵起一个,掌心的暖意传递到两个孩子手上:“我们回家。”
“好哦!”余怀忘用力点头,转头冲林雀河笑了笑,眉眼弯弯,“哥哥跟紧咯,可别迷路啦。”
回家的方向,就在这里。
插入书签
小剧场
余怀忘:“六六演都不演了。”
林雀河:“嘻嘻。”
余怀忘:“忧郁王子,这里不准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