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羊]何为侠

　　狐狸一身粗布衣衫，面如冠玉，目含秋水，眼角红色小痣上扬，笑意吟吟地放开他，转身回到坐诊席。

　　“老人家，您这伤不收费。”
　　“大哥，您给我5文钱就成。”
　　……

　　快要晕倒时，终于轮到他了。

　　狐狸五指修长，指腹轻轻搭上他的脉门，瞥过他的伤口，“啧啧”两声，笑道：“小道长，外伤二两，内伤千金。”

　　二两？！这是来抢钱的么！

　　李鹤眠指着前头大哥道：“为什么他只收5文，我要二两？”

　　“欸，他伤在皮，你嘛……”狐狸笑眯眯，手下蓦然用力。

　　“咔哒”一声，一阵剧痛袭来，李鹤眠冷汗涔涔，脱臼的左手已被接好。

　　狐狸扫过他的掌心，意味深长地顿了顿：“根骨俱损、阴阳相克，牵一发动全身。”

　　李鹤眠心中“咯噔”一声，变了脸色。

　　“500文。”他抽回手。

　　“成交。”狐狸轻笑，转身放下一瓶金疮药。

　　李鹤眠摸出盘缠，叩在桌上，抓着瓶子转身就走。

　　月明星稀，几声乌啼。

　　李鹤眠估摸一阵，停靠在树干底下咳了咳，颤抖地掀开伤口撒药。

　　那人不对劲。
　　自己阅尽古籍，方识得武林禁忌，他是如何一眼便知煞气？
　　除非……

　　李鹤眠心沉了沉，药粉洒落在地，他惊觉这药竟诡异的红。

　　他搓了把粉放在鼻下，淡淡松香夹着土腥味——红土、松香充数龙血。

　　这个老狐狸竟然卖假药！
　　还这么贵，快要骗走他全部身家了！

　　李鹤眠冷着脸站起，怒气腾腾地杀回茶馆。

　　只见流民散去，“义诊”旗子不见，茶馆老板娘打了个哈欠，准备收摊。

　　“店家，请问刚刚这的大夫呢？”

　　“什么大夫啊，隔壁祝寿村逃来的三教九流，头疼医脚、脚疼医头，”老板娘叹了口气，“说是怕被抓回去献祭狐妖，租我场地赚盘缠……唉，世道可怜，反正医不死，随他去了。”

　　李鹤眠一愣。

　　“喏，东边，”老板娘下颌微扬，“你有仇报仇，跟我这长安茶馆可没关系。”

　　李鹤眠道谢欲走，脑海一丝端倪，顿下脚步。

　　蓦然转身，径直向西。

　　既垂怜包庇，何必向他透露行踪？肯定又是那老狐狸的手笔。

　　余光里，果然一抹黑色身影，他眼神一凛，拔剑追去，不顾身后老板娘叫喊。

　　“铮——”

　　笔锋架住白刃，轻吟着擦出寒光。

　　“小道长，大伤初愈，别动气，”黑暗中那人喘笑，身形如鬼魅，指骨极为灵活，反手抚过他腰腹，盲点了几处大穴，热气倾吐耳畔，“追这么紧，想要什么……我都给。”

　　“滚！”李鹤眠动弹不得，脖颈到耳尖红烫，他怒道，“你到底什么人？高价卖假药给流民，也不害臊！”

　　“这茬呀……摧花公子，裴随安。”狐狸跃上树梢，转着笔，眼角红痣勾人，“云游至此，赚点盘缠。”

　　李鹤眠不屑冷哼。

　　“那不是假药，不过龙血少了点，战乱嘛，”裴随安叹了口气，话锋一转，似笑非笑，“还有，我只‘高价’卖给了你一人，再无人有这待遇。”

　　“你……你还有脸！”

　　“附赠，我非祝寿村逃亡来的，”裴随安落至他身前，轻点解穴，眼瞳深深，“但祝寿村寻人献祭狐妖是真的，想必纯阳宫也是为此而来。”

　　“你怎么知道……”

　　忽然，一声凄厉的狼嚎划破黑夜，寒风簌簌，鸟雀惊起，明月隐隐染上血光。

　　李鹤眠变了脸色，下意识拽着裴随安跃上枝梢。

　　黑林深处，三五森绿鬼火奔腾逃窜，末尾那只狼脚步沉重，似乎受了伤，一头猛撞在树干上不动了。

　　李鹤眠定睛看去，如惊雷劈过，浑身血液倒流。

　　只见那头狼身上爪痕、剑伤深可见骨，爪间粘着块带血的碎布。

　　“啧啧，华山云纹，狐妖爪痕，”裴随安悠悠道，“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小道长，后会有期！”

　　语罢，他的手腕突然被拽住。

　　回过头，少年肩背瘦削，指腹微凉有力，闷咳一阵，眼瞳黝黑，眼底光点如幽幽残烛。

　　“你一定知道破解之法，随我救人。”少年扬起头凑近，他才发现那并非残烛，而是燃尽天地的燎原星火。

　　“若我不呢？”裴随安迎上他的视线。

　　少年勾起嘴角，拳握的手掌蓦然张开，一块斑驳的万花行医令牌悬于指间。

　　“贴身佩戴、反复擦拭，墨迹都褪色了……你一定很珍视这个吧。”

　　“万花谷会定期为弟子更换旧令牌，除非……”李鹤眠顿了顿，“随我救人便还你。”

　　裴随安笑意凝在嘴角，一点点冷下来。

　　“小看你了，”裴随安收起笑容，“带路。”

　　-

　　“大师兄……醒醒！”一名纯阳弟子嘶喊。

　　“别喊了，”旁边弟子虚弱抬头，“他已经死了……”

　　血月当空，圆石祭坛白骨森森，失踪流民的头颅摆成一圈。

　　他们的大师兄垂头悬坐、黑气缠身，一只九尾白狐慵卧其膝，尾尖悠闲摆动。

　　弟子死伤惨重，倒伏四周。

　　“你们的大师兄，是我的了。”男狐阴柔的诡笑回荡，令人头痛欲裂。

　　“我们要死在这了吗？”
　　“再等等，一个时辰前我已传讯师尊……”
　　“别做梦了，这趟全是外门弟子，就是来送死的！”
　　“别胡说，不是还有个没跟来的李鹤眠么？”
　　“那个废物能干什么……”

　　倏然一阵银铃轻响，狐妖顿止。

　　灌木隐隐啜泣声，狐妖化作白气钻入大师兄七窍，死气沉沉的躯壳突然睁开眼，舔去嘴角血迹，缓步走到声源处——这是祝寿村向狐妖献祭地点。

　　他一把拽出个痛哭的少女，少女摇头哆嗦着后退。

　　“真香。”他俯身闻了闻，捏住她的下颌抬起，“皮相一般，哭得真难看。”

　　旋即，他凑近少女的脖颈，张口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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