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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薛令宜看着仵作呈上来厚厚的一摞验尸记录,额间隐隐冒出细密的汗珠。
死者共计一百二十八人,身着黑色劲装,其中三十二人腰间配有短刀,衣着样式也有不同,单从衣着上看,这一百二十八人应该属于三路不同的人马。
据宿在綦江驿馆的商户说,昨日傍晚除了一艘挂着‘苏’字族旗的楼船没有靠岸,而是冒着雨朝着盛京方向行去。
盛京苏氏,除了苏潜,便是那十年前苏家大房灭门后便失踪的苏七姑娘,一个月前便传言她会走水路回盛京。
这一消息瞬时在平静了十余年的盛京炸开了锅。
原因无他,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杀手组织血月门,一夜之间被人屠尽,死壮可怖,当然并非凶手手段残忍,而是血月门是在灭门后三个月才被山下猎户发现,那日已至春分,山中闷热潮湿,山脚下岩洞内传出阵阵恶臭,猎户以为山洞深处有什么动物尸体,便上进去查看一番,不想竟是走到了一处庄园。
这处山洞猎户不止来过一次,以前从不知道在山洞后面竟还有这样的洞天之地,从山洞进入庄园得先走过横桓在中间的曼陀罗花海,那是一个天然迷阵,寻常人只站在边上都要倒下了。
猎户自然不敢贸然闯进去,花海中间有几处凹陷,随着曼陀罗花随风摆动,待看清凹陷处确实有人趴在那处,且露出一截正在腐败的手臂。
那猎户顿时脚下一软,鼻间又有阵阵恶臭扑面而来,打猎多年杀生于他更是寻常,只是杀人自然于猎杀动物不同,怎能叫人不害怕。
稳了稳心神,猎户踉跄着朝山外跑去,平日只半日的脚程,他整整走到了傍晚才到衙门报案。
夜间于山中办案极其不便,但县令觉得本县平白无故多出一处庄园,死了人,且门户大开,若不及时看管起现场,恐怕还会有人误入,将休沐在家的衙役都召回了衙门,连夜前往山洞中的那处庄园勘查。
越过曼陀罗花海越往里走,死的人越多,他们皆是被一剑封喉,现场除了被血染红的土地,和被血水浇灌后开得更盛的曼陀罗,就只找到了一只被悬在主楼门前的一只已经干瘪的蝴蝶。
蝴蝶染血,极其诡异。
此为悬案,至今无人告破,现在这案卷还封存在大理寺。
一年前,关于血月门被买凶杀人的事再次因一本名为《血刀史》的书在民间被传的沸沸洋洋,自然平安县的这桩案子又被大理寺再次提起,最终还是没能找到《血刀史》到底是何人所作,平安县未破的案卷又再次沉睡了在大理寺的阁楼。
“大人,好像每次和苏七姑娘的消息相伴的总有血案。”
齐征是京兆尹的捕头,擅长揖拿,头脑也灵活,跟随薛令宜已有十年之久,整日耳濡目染,看事情的角度自然也比寻常人更准。
薛令宜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齐征能看到的,他自然也能看到,但是,证据呢?
十年前盛京苏府三百余人满门被屠,她......也是受害者。
虽然当年有《血刀史》上也记录了盛京苏穆,杀满门,十万金,三百二十一死,一失踪,少百金,此单共收九万九千九百金。
昨夜只有苏家的船没有靠岸,总归还是要问一问的。
綦江只是平江县设立在江边的一个码头,平日也只是接待往来商户落脚,天气好时,大多商户也不在这里落脚,是以,这一百二十八具尸体是要送到距此三十余里处平江县郊的义庄。
“你以为这一百二十八人是何来历?”
薛令宜其实心里很清楚,《血刀史》里关于苏家的记录应该是真的,至于是何人买凶,里面便没有记录,真凶是江湖中人,专行收钱杀人的勾当,本就难以揖拿。
被血月门所杀的人也远不止苏穆一家,比苏家势力更大的人也大有人在,所以......被报复自然是有可能的,但是何人报复,那便不得而知了。
今日这一百二十八人,应该是从盛京而来,自然也就是贵人豢养的死士,死士便是没有身份的人,身上也不会有主家的任何信息,这又是一起无头案。
齐征挠了挠头,因为苏家灭门案,薛大人十年不曾升迁,如今又遇大案,真是没完了。
薛令宜揉了揉眉心,起身朝门外走去。
“明日去一趟苏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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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婉意在苏家门大哭诉了近小半个时辰,大抵是说苏雪龙没良心,她父亲辛苦为她守着家业,她一回来便卸磨杀驴,忘恩负义,就是个小人。
大抵是怕坏了自己经营多年的好名声,到也没说什么太难听的话出来,却更显她的委屈了。
当日大街小巷便将苏雪龙的事传开了,总之就是臭名昭著,尽管苏婉意没说什么过分的话,但传话的人却不管这些。
苏雪龙并不在意别人如何看她,这第一日驱逐苏潜,废他双腿,都不过是给外界的一个信号。
有心之人自然能明白她给出来的信号意味着什么。
她......只会是一个比苏穆更难缠的对手。
苏雪龙在家休整了一夜,次日一早,薛令宜便登门了。
“薛大人,这么早,吃饭了吗?”
苏雪龙正要用朝食,多福便来报说京兆尹薛大人来访。
薛令宜沉迷办案,时常废寝忘食,倒不曾注意,连夜赶回都城,眼看着太阳升起才来到苏府,只是没想到苏七姑娘才用朝食。
“苏七姑娘,前日夜里江上发生命案,我实在无甚头绪,得知苏府的船在江上夜行,不得已,才连夜赶回询问,叨扰了!”
苏雪龙点了点头,“我确实是连夜回京的,綦江码头已有数艘商船靠岸,十分嘈杂混乱,我实在不喜那样的环境,便没让船靠岸了。”
“那姑娘行进路上可有听到什么动静?”
“比如打斗声。”
苏雪龙摇了摇头,“没听到!”
“大人若需要我可以把随行的护位的仆役都喊来,大人一一询问。”
“那就有劳七姑娘。”
主院宽敞,随苏雪龙一起回京的只护卫就三十人,仆人杂役二十人,婢女十人,共六十人站在院中也不显拥挤。
齐征将京兆府的衙役都带来了,众人分散询问。
薛令宜与苏雪龙坐在一处,他只略打量了一眼。
这女子身形单薄,身量在女子不算太出挑,但也不矮,十指纤细,眼角微挑,唇红齿白,皮肤白皙,一看便是常看养尊处优的贵女。
“七姑娘说近年常居姑苏。”
苏雪龙看向他,点了点头,似不明白他想说什么。
“我年少时也在姑苏待了一段时间,那里的风土人情,现在还时常想起。”
薛令宜仰头望向远处,似回想记忆深处沉睡已久的记忆。
“原来大人是江南人,姑苏确实是个好地方。”
“吴侬软语。”苏雪龙似找到知音一般随口讲了句吴语,再一看她身姿确有几分江南女子的温婉。
薛令宜没想到她会讲吴语,虽是短短一句,眉眼姿态已尽显江南女子风姿,若不是长居江南,这些姿态是不好学的。
南方多文士,北方多悍将,陈国多数名士皆出自姑苏,江南兴办女子学堂,是以江南女子的举止言谈自有风流韵味,却无下流之色。
盛京其实也兴办女子学堂,可说是学堂,也不过是供世家贵族联姻相看之处罢了,当然,学业自然还是不错的,但与江南女子学堂相比便差了几分意思了,女先生却大多是从江南请来的。
“我不是姑苏人,只是年少时在姑苏游学,待过几日。”
薛令宜道,“那时还是个穷酸书生,有一富户开办了一间南书斋,免费供游学文人吃饭。”
“那时,我最爱吃的便是东坡肉。”
苏雪龙淡笑,“近年南书斋扩建了,比以前更大,每日也有不少游学的学生前去吃饭,东坡肉还有,只是应该与大人吃的东坡肉非同一人做了。”
“我听说南书斋厨子都换了好几个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江南风情,多福将院中众人的身契一并拿与京兆府文书查看抄录,询问至正午才算完成,苏雪龙欲留薛令宜等人饮食,但他推脱公务在身,众人抱着厚厚一摞笔录急忙回了府衙。
“这薛大人抱着那么厚一摞文书,也不嫌累得慌。”
红绡看着薛令宜等人离去的背影,撇了撇嘴,很是看不上官场这些人,这薛令宜更是看似正派,背地里说不准也干些偷鸡摸狗的事。
苏雪龙不置可否,转头让人备了饭菜,民,以食为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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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鹿儿一回到家便听家里人说起苏雪龙回京的事,没想到她一回来便将同族的四叔给废了,还驱逐出了家门。
“你说......这苏雪龙回来到底要干嘛?”
青衫少年沐浴换了身衣裳,说是要去去晦气,眼看着要到家了,还沾上那些个死尸。
也不等歇一歇便跑到林鹿儿的院子里,他有太多想法想跟他八卦了,盛京现下就苏雪龙这么一个新鲜人儿。
林鹿儿看着眼前这个不着调的表弟,眼中满是无奈。
“谁知道呢?苏家产业在都城也不少,前些年都由苏四爷管着,如今她回来,自然是要把这些产业收回来。”
“话说,她都离京十年了,这苏潜也没能把大房这些产业收入囊中,确实不堪大用。”
少年话说的直白,不过却是事实,苏家家业庞大,可苏潜能动的却不多,除了当年苏家大房被搬空的库房,实在看不出没了苏家大房陈国有何处发生了巨变。
不,最大的变化应该是国库充盈了。
十年间,陈国大大小小打了十几仗,盛京中更是多了两们一品军侯,如今朝中武将压制文臣,国力如日中天。
坊间传言苏家门楣阻碍了皇室荣耀,苏家一倒,皇室兴旺,陈国十年的变化更是印证了此言非虚。
如今苏雪龙突然回京,就势必要掀起一场星风血雨。
“我们不知如今苏家的深浅,日后出门莫要与人随意谈论苏家。”
林鹿儿太了解自己这位表弟,出身清河崔氏,世族公子眼高于顶,皇子他尚且不放在眼中,但苏家虽不入朝堂,也不入江湖,偏偏能压制各方势力数百年,其家族根基之庞大且神秘不为外人所知。
少年撇了撇嘴,他在家里从小到大听到的都是苏家如何如何的厉害,少年心性,对苏家,对苏穆更是崇拜至极,但十年前苏家灭门后,他又觉得,苏家也不过如此。
不过,苏雪龙如此高调回来,那必然不是报仇就是清理门户,这不,苏潜就成了那第一个被清算的人。
有时候崔家这个小公子确实有常人难以企及的智慧,只是平日大家都习惯了他不修边幅的纨绔样,便忽略了他偶尔显露的智慧。
而他自己也不屑与人争这个名。
十年前他来林家寄住也是想找机会见见苏穆,可惜,他来盛京的时候,已是苏家灭门后的一个月了。
而现在,苏雪龙......他很有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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