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心

　　谢灵赋主动站出来，声音清脆，“大姐，我跟你一起去吧，就算她真的不怀好意，要把我们丢在后山，我也可以问那些小动物们怎么走。”

　　谢灵诗点点头，几人各自嘱咐一番，理了下仪容便打开门走出去了。

　　“灵赋是自己想要上山吗？山上很多野兽哦，如果害怕要不要让姐姐替你？”谢浸梨看着二人，眼中担忧分明。

　　谢灵诗原本心中警惕，此刻也抬眼看她，若不是亲耳听到，她都不会相信她竟然会关心她们。

　　谢灵赋轻轻一笑，“我不怕，后山的路我很熟悉，你要去哪，我可以带路。”

　　“灵赋这么厉害，真不愧是娘的女儿。”谢浸梨十分惊喜，四个女儿从前能在那般恶劣状况生存下来，只怕也是一个人当十个人用。

　　谢浸梨未思索多久，叮嘱老二老三，关好门窗，若是沈长阙回来了不用开门也不用给饭吃，随即让谢灵诗二人带着她去拿上背篓锄头镰刀柴刀等物什，便一齐出发去了后山。

　　后山地大物博，三人一路走一路挖野菜，谢浸梨仔细打量着周围环境，与梦中那片模糊的景象对比，心中越发确定就是此地，但具体位置却知晓得并不真切。

　　她停下脚步，看向谢灵诗，梦中逃荒的路那么乱，全靠她计划着每一口粮食，规划着每一条路线，她们才没死在半道上。她轻声道，“灵诗，这样找效率太低，你心思最细，看看这山势地形，你觉得哪些地方土层厚、光照足，更可能长出不太一样的庄稼？”

　　谢灵诗意外地看她一眼，未说什么，还是依言仔细观察起来。她抬手指向东南方向一片缓坡，“那边向阳，地势平缓，野菜也长得格外茂盛些，或许会有点不一样的东西。”

　　“太好了！”谢浸梨心中一喜，又转向谢灵赋，同样柔声道，“灵赋，你帮娘留心看看，这山里有没有什么让你觉得格外亲切，或者小动物们也格外喜欢聚集的草木，好不好？”她当然也没忘了灵赋这丫头，总能带她们找到山鸡藏蛋的窝，还能带着她们避开野兽。如今想来，她怕是真能听懂那些鸟兽的话。

　　谢灵赋眨了眨眼，虽不懂谢浸梨的深意，也想不明白她是何时知道她的能力，却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谢浸梨看着二人，顿感从前都是自己瞎了眼，把珍珠当鱼目。这次，有她在，绝不会让她们几个再吃梦里那份苦了。

　　梦里？谢灵诗皱眉，看向谢浸梨，只见对方满脸期待地向着那片缓坡行去，也只好先将这份疑惑压在心底，带着妹妹一齐跟上她。

　　谢灵诗观察着缓坡的走向，沉吟道，“这片地势最好，若是真有不一样的庄稼，多半长在这里。”她话音刚落，谢灵赋便蹲下身，小手轻抚着一株其貌不扬的植物，惊喜道，“大姐说得对！这里的气很暖，土地爷爷告诉我下面藏着宝贝！”

　　谢浸梨大喜，正要上前，侧方灌木丛却突然传来一阵巨响，一头硕大的野猪红着眼冲了出来，直奔三人而来，就连那獠牙都映着太阳光，射向三人眼中。

　　“小心！”谢浸梨想也未想，一把拉过两个女儿，自己拿过锄头横在身前，心脏狂跳，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死也不能让它们伤到我女儿！绝不能让她们伤到分毫！

　　谢灵诗虽也被吓得浑身颤抖，却强迫自己迅速冷静下来，环顾四周，高声道，“灵赋，让它往左边断坡去。你，你用锄头逼它转向！”

　　谢灵赋立刻会意，发出几声奇特的低鸣，那野猪竟然真的收起冲势，脑袋偏向左侧。与此同时，谢浸梨一锄头砸在野猪右边的空地上，野猪受此惊吓，果然闷头朝着左侧那道断坡冲去，前蹄踏空滚了下去，在坡下挣扎几声便没了声息。

　　谢浸梨脱力松开锄头，此刻才发觉自己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她转身，将两个女儿紧紧搂在怀中，双手拍着她们的背，声音都在发颤，“没事了，没事了。”

　　谢灵诗身体一僵，却没有立即推开，方才她挡在身前的背影与从前她挥棍打她们的身影重叠起来，令她心乱如麻。谢灵赋则心有余悸，把小脸埋在谢浸梨怀中，低声抽泣。

　　片刻后，谢浸梨放开二人，看着野猪的方向说，“快，那猪现在应该是死了，我们拿上东西，把猪切了，一些拿去镇上卖，一些留在家里，今晚开荤！”

　　三人拿起一应物什，走到野猪边将它给处理了，可费一番力气，不过看着背篓里满满的肉，那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再苦再累也值了！

　　歇息时，谢灵赋看着谢浸梨，又想起她挡在身前的样子，心中万分挣扎。她刚才差点被野猪撞死，是不是，真的不一样了？

　　思及此，谢灵赋站起身，去到她身边，伸手轻轻扯了一下她的衣角，将她带到方才感应到异常的地方，伸手指指地上，脸上满是认真，“宝贝就在这里，土地爷爷不会骗我。”

　　“好，娘信你。”谢浸梨心头一热，随即矮下身，拾起锄头，朝着那片泥土挖了下去，几下便碰到硬物，谢浸梨掀开泥土，露出底下几块硕大圆状的块茎。她小心翼翼地刨开四周，竟挖出小小一堆！

　　“这是土芋？”谢灵诗凑近端详，有些疑惑。这东西山里零星也有，但从未见过长得如此丰硕密集的。

　　“不，这是土豆。娘前几天做了个梦，梦里有个白胡子老头告诉娘，后山里藏着这个，说这东西不挑地，产量极高！他还在梦里教娘做了种叫‘土豆粉’的吃食，爽滑筋道，拌上酱汁，定能卖钱！”在梦里她们娘五个，就是靠着这个才能撑一段时日的。

　　又是梦里。谢灵诗只觉心头一震，究竟是什么梦，能让她变化如此之大？她按耐下疑惑，拿起土豆轻轻嗅了一下。

　　谢浸梨摸摸脚下的泥土，眼中露出惊色，“看这长势，若是每一株底下都有这么多，只怕这一小片就够我们全家吃上五六日！”

　　她拿起锄头，跃跃欲试，“快，趁现在还有日头，把它们都挖出来！”

　　谢灵诗二人也立刻拿起锄头挖起来。三人合力，不过片刻，带来的背篓便沉得再也装不下东西了。

　　谢浸梨放下锄头，喘气擦汗，“看着日头要落了，我们回吧，剩下的明天再来。”

　　“好。”

　　三人背上沉甸甸的背篓，慢悠悠地回家。虽身体疲惫，但想着背篓里的收获，谢浸梨心头火热，只觉希望在前。一路上时不时开口聊会儿天，气氛倒也还算融洽。她看着远处的家，心道：灵诗和灵赋现在对她的接触都不算很抵触，那看来攻略她们指日可待，只是不知道灵词和灵歌又对她是什么看法，只怕难了。

　　这般想着，三人也很快便走到了家附近，此刻已是夜里，月亮刚冒出头，光辉普照大地。

　　家中静悄悄的，没有一丝人声，谢浸梨虽心生疑惑，却也只觉是入夜两个女儿早早回房睡下，未曾多想。但等三人走近，透过竹门缝隙才看到家中一应物什东一块西一块地瘫倒在地，好不凌乱，就连最珍贵的野菜都随意地被扔在地上。

　　谢浸梨心道不好，快步走入家中放下背篓，未管地上的东西，一边高呼灵词灵歌，一边直奔屋内，却见房中空空如也，又跑遍家中其他地方，皆是不见人影，呼喊也无人回应。

　　她努力回忆梦中内容，在梦里，沈长阙越赌越多，一个女儿已经不够，债主上门，将家里翻了个底朝天，抢走了她们赖以活命的粮食。没了这最后的希望，灵词为了找吃的，被迫去后山危险处采摘野菜野果，结果失足坠亡。灵歌则被迫接下远超能力的重活，只为一顿饱饭，最终累垮病逝。

　　这些事发生时间应该在大女儿被抓去抵债之后，难道因为她觉醒阻止了此事从而带起来一系列事情的改变？这惨剧，今日便要上演吗？

　　谢浸梨来不及细想了，她走进厨房拿起菜刀，随即走出家门，对着谢灵诗说，“灵诗，你带着灵赋守在家里，我去找灵词和灵歌。若是沈长阙那厮回来了别让他进门。”天杀的，敢动我女儿，不想活了。

　　谢灵诗脸色惨白，伸手揽过谢灵赋，点头应好。她今日都与谢浸梨在一块儿，心下明白她根本没有时间和机会卖掉二妹和三妹，此刻听着她的心声，又看她满脸怒意提着菜刀便要出去找人算账，从前彪悍的气场又回到了她身上，强得不得了，下意识瑟缩了一下，但这也恰恰印证了自己的想法。

　　她想，或许这次真的有什么不一样了呢？

　　夜边路上无人，谢浸梨脚步飞快，气势汹汹地向着村尾赌坊走去，还未行至半途，便见前方迎面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定睛一看，竟是沈长阙，他趿拉着草鞋，手上拿着一个钱袋，沉甸甸的，脸上满是笑容。

　　谢浸梨抬起菜刀怼到沈长阙眼前，直言道，“站住，你招来的债主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灵词和灵歌也不见了，是不是他们干的？”

　　沈长阙酒顿时醒了大半，一边伸手小心地将菜刀推开，一边后退，谢浸梨却加大力气再次凑近，眼看菜刀就要碰上他的脖颈，他连忙开口，“仔细着刀。娘子你在说甚？我不知情！”

　　谢浸梨冷哼一声，手上分毫不动，“不知情？他们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来，不就是你沈长阙默许的？是不是想着反正女儿养了也是赔钱，不如换了赌资痛快？”

　　“娘子，我从前好歹也读过书，这般辱没人性的想法我是万万不敢有的。我现在不是想法子去弄钱了吗？这钱，这钱是我刚赢回来的。”沈长阙被这刀吓得连连后退，脚步虚浮，低声辩解。

　　谢浸梨一手抓紧菜刀柄，另一只手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我不管你这钱是偷是抢还是又卖了什么，总之，现在跟着我去要人！白日我便警告过你了，她们要是少了一根头发，我保证，你以后只能用脚掷骰子了！”她放下刀，抬脚便走。

　　“去就去，闹这么大作甚？兴许，兴许是请去做客呢？”沈长阙腿肚子发软，几乎是被她拖着往前走。

　　谢浸梨心下冷笑：做客？正好，我倒要看看，是你们的拳头硬，还是我的道理和菜刀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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