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于春

作者:杳杳映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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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2


      窗外淅淅沥沥地下着雨,窗内老师讲课的声音太过于聒噪,江以笙看着窗外的雨,她发起了呆。

      这场雨已经接连着下了三四天,她心里涌现出不安的情绪,这几天也无精打采的,恐惧感席卷全身。

      “江以笙。”听到自己的名字,江以笙收回了看向窗外的眼神,看向了讲台上的老师。

      老师指了指黑板上的问题,“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江以笙看了一眼黑板,缓缓起身,要说出的话被门口的班主任打断。

      班主任的眉毛一直皱着,声线不稳道:“江以笙,出来一下。”

      江以笙不解但照做,到了班级门口她看见了自己的姑姑,姑姑站在旁边,眼圈泛红。

      “江以笙你姑姑给你请了假。”

      听到李老师这样说,江以笙乖乖的点了点头,走到姑姑面前牵住了她的衣角。

      -
      她坐上姑姑的车,也不知道为什么请假,但她不敢问。

      突然她想起来,她还没告诉陈昱柯自己请假回家了,他会不会等她。

      姑姑带她回了家,家门口围着都是人,就连江以笙很少见到的外婆外公也来了,她下车冲进家里,院子里摆着江父的照片,家里到处都是人。

      在客厅里,她看见了许久未见的江母和妹妹,唯独没有江父。

      江奶奶一边烧纸一边哭,只有妹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她的爸爸离开了她。

      雨早已停,明明是春天,可还是好冷,冷得刺骨。

      江以笙就站在那里,泪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的,止不住的,便一发不可收拾。

      这一切,都是她意想不到的。

      在江以笙前九年的生活里,除了父母不经常陪在身边,一切都是那么美好的,宁静的,而这一次打破了那些美好。

      最后不知道是谁带走了江瑜和江以笙。

      那一年江以笙九岁,江瑜四岁。

      那天也打乱了江瑜生日。

      -
      下葬那天,雨下着很大,江母不让江以笙去,于是她悄悄跟在后面,就像以前没人注意她跑出去一样。

      江以笙没有打伞,雨滴在脸上她甚至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陈昱柯撑着伞走在她后面,见她停了把伞往她头上偏了偏。

      江以笙看见是陈昱柯,泪水再也忍不住,往他身上扑,“陈昱柯,我没有…我没有爸爸了。”

      陈昱柯像以前一样顺着她的背拍她,嘴里喃喃道:“没事的..”

      江以笙最后没有勇气跟着队伍。
      再后来江以笙断断续续的知道了一些事,江父的死亡是工作意外,赔偿了五十万。

      因为这五十万江母和江奶奶那边闹的不可开交,大人们聚在堂屋里,钱早已到账,现在一切尘埃落定。
      气氛很是凝重,伯父吸了一口烟打破了沉重,“这笔钱二十万给妈养老吧。”江母坐在旁边抹眼泪,听到这话她手愣了愣,她不敢相信,大声问道:“孩子爸才刚下葬,你们就想好怎么分配这笔钱了?”伯母叉着腰不满道:“妈一个人拉扯儿子容易吗?分点养老钱天经地义!”

      江母起身指着伯母喊道:“是!现在你们觉得拉扯孩子不容易了,我呢?!小瑜才四岁,生生也才九岁,养老钱我肯定会留,但二十万,不可能!”

      奶奶坐在主位上,一句话没有说,只是泪不停地流着,顺着脸上的褶皱滑。

      江母站在原地,目光扫过伯父母,又落在主位上只顾垂泪的婆婆身上,眼神一点点冷下去,像被寒雨浸透的石头。她嘴角牵了牵,没笑也没说话,只觉得心口那点最后盼着的暖意,被这满屋子的争执和沉默,浇得连点火星子都不剩了。

      “那我带着两个孩子走行了吧?”她冷笑一声,眼神淬着冰,“但该我的钱,你们一分也别想沾。咱们法庭上见。”

      江奶奶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芝意啊,你这是做什么?”

      许芝意不再理会,回了自己家,她走到客厅门口抹了把眼泪,然后笑着对在陪江瑜玩的江以笙说:“生生啊,妈妈带你去江市生活,你去和小伙伴告个别好吗?”

      江以笙知道,这次离开是注定的。

      她点了点头,拉着许芝意的衣角问,“妈妈,我们…还会回来吗?”

      “会,会的。”许芝意摸了摸江以笙的头,看着孩子天真的脸,她不忍心告诉孩子不会。

      她先去找了夏明月,夏明月和祝舟岐一样只比江以笙小了一岁,她送了夏明月一个自己喜欢的玩偶,送祝舟岐自己珍藏了好久的漂亮弹珠。

      “我要去江市了,明月你要替我保护好我的娃娃!我怕它跟我去江市不习惯!”
      夏明月红了眼眶,声音哽咽道:“那你呢,你会不会习惯。”

      “对啊那你呢?”祝舟岐转头不看江以笙,江以笙低着头不说话。“江以笙,虽然你每次都和我抢,还老把我欺负哭,也很坏,但你也特别好。”祝舟岐抬手擦了擦眼,还是没有看江以笙。

      “江以笙。”

      男孩从远处走来,他眼神直直的看着江以笙,好看的眉毛皱在了一起。

      “陈昱柯,我会经常回来看你的。”
      女孩扬起了一个大大的微笑,可陈昱柯的重点根本不在这,“那我的呢?”

      那我的呢?

      我能想你时看看的礼物呢?

      “陈昱柯,我看江以笙身上也没准备第三种东西,我把我的弹珠分你一点也不是不行。”祝舟岐很快从难过的情绪抽离,嬉皮笑脸的把手搭在陈昱柯肩膀上,夏明月也打趣道:“说不准生生是要给陈昱柯大礼物呢!”

      陈昱柯的眼神没有分给过别人,一直落在江以笙身上,于是江以笙慢慢从口袋里拿出一包东西。

      是薄荷。

      那些薄荷被她放在一个透明袋子里,江以笙低头看着那些薄荷,然后笑着递给陈昱柯。

      陈昱柯看着她,她脸上明明是笑着的,可陈昱柯觉得她这次笑的好丑,比她哭的时候还丑。
      “陈昱柯,我奶奶跟我说薄荷的花语是愿与你再重逢,我听我妈妈说,我们会去江市。”江以笙眼里蓄满泪水,可她还是继续说,“你等等我好不好,我以后的春天都会回来的。”

      陈昱柯点点头收下了那袋薄荷。

      站在一旁的夏明月和祝舟岐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江以笙,你这么有寓意的话怎么想到的?”

      陈昱柯笑而不语,耳朵红的能滴血。

      “别管!”

      江以笙转身想看夕阳时,看见远处站在树下的许芝意,许芝意抱着江瑜,看江以笙看过来了,许芝意用另一只空着的手向她招了招手说:“生生,哥哥来接我们了。”

      江以笙看了看妈妈,转身看了看站在她身后的小伙伴,以及奶奶家的方向。

      -
      当她坐在姨姨家哥哥的车上,她感觉这一切转变的太快了,她从来没有体验过这么快的转变。

      她看着窗外熟悉的风景渐渐消失,替代旧风景的是新的风景。

      她想用脑子一点一点记住这些场景,她舍不得榕县的一切,舍不得祝舟岐夏明月,舍不得奶奶,其实她最舍不得是那个叫陈昱柯的小男孩。

      江以笙她渐渐的看着那些场景闭上了眼睛,睁开眼睛看见陈昱柯夏明月祝舟岐和她凑在一起玩过家家,夕阳的光洒在他们四个人的身上,她笑着开口:“我做了一个好奇怪的梦。”

      听到江以笙这么说,三个人从游戏里抬起头,好奇的问她什么梦?

      她说:“我梦见我离开了榕县,离开了你们。”

      祝舟岐不以为意笑着说:“那梦的时间点是不是暑假?”

      夏明月笑着没有说话,表示认同这句话。

      只有陈昱柯皱起眉毛来轻声说了一句:“不会的。”

      听到这句话的江以笙心头一颤,一滴泪悄无声息的滴落在手背上,“才不是暑假呢!梦里好像是春天吧?!”

      江以笙每年最期待的就是暑假和过年,暑假她可以去父母工作的地方待两个月,而祝舟岐最讨厌那两个月,因为夏明月不跟他出来玩,陈昱柯兴趣班补习班报个遍,唯一可以玩的江以笙又不在。

      一直玩到傍晚才分开,分开前那种惶恐感又涌上心头,她恳求的问陈昱柯:“我可不可以去你家再玩一会?”

      陈昱柯不以为意,他觉得和以前一样点了点头。

      直到她到陈昱柯家门口时,她看了看旁边的陈昱柯消失了,她不可置信,眼前的一切都在消失,于是天旋地转,她喊着:“不要,不要….”

      旁边的许芝意摇醒了她,看江以笙喘着大气,她顺了顺江以笙的背,她想起来以前有个小男孩也这样顺着她的背。

      “小姨到了。”前座的哥哥出声提醒,下车后,江以笙还在回味那个梦。

      原来一切都是真的不是梦,只有刚刚那个才是梦啊。

      她苦涩的笑了笑。

      她抬眼看见站在楼下的大姨和姐姐。

      许芝意跑向大姨的方向,江以笙牵着妹妹走在后面,林禾晚站在大姨旁边安安静静的看着江以笙,江以笙只比林禾晚小了三个月,林禾晚出落的干干净净的,举止大方,笑起来温润如玉。

      走到林禾晚面前,林禾晚抬手摸了摸江以笙的头,抱起来四岁的江瑜,牵着江以笙往楼道里走,到大姨家已经晚上,楼道里黑漆漆的,月光从窗户中洒下一丝光亮,林禾晚的手很热,那个春天好像也没有这么冷。

      大姨家住在二楼,进到了家里温馨感扑面而来,林禾晚从鞋柜里拿了两双可爱的拖鞋说:“听话你们要来,这是我帮你们选的。”她将拖鞋放在地上,“喜欢这种吗?”拖鞋很简约,有一个可爱的小兔子。

      江瑜换上鞋子,甜甜的对林禾晚笑着说:“喜欢,谢谢姐姐!”

      江以笙抿着嘴巴,垂在腿旁的手攥紧又松开。

      “你们在客厅坐一会,我去给你们拿喝的。”

      江瑜乐呵呵的牵着江以笙坐下,没一会许芝意和大姨还有哥哥上来了。

      江以笙见三人进门,没有说话,看着电视。

      她狠狠掐着自己的手来表示不安。

      -
      睡觉的时候,她看了看旁边熟睡的妹妹,然后看向天花板,像和奶奶睡一起无数次的夜里一样,睡不着。

      这时,许芝意起身打开了门,那一瞬间的光亮转瞬即逝,客厅里的声音传入江以笙的耳朵里,有许芝意哽咽的声音混着大姨气愤的声音。

      她闭了闭眼,泪从她的眼角划下,客厅的声音还在继续,许芝意的声音明显哭了,大姨从刚开始的气愤也逐渐哽咽。

      “姐,你说怎么就变成了这样…”许芝意顿了顿,像用尽了全部力气,“我早该发现的,以前他中午会吸一根烟,那天他沉默的坐在那。”呜呜咽咽,断断续续的说下去,“他还说干完这一年不干了,给生生买一辆自行车,回家陪生生,亏欠生生的太多…太多了。现在….怎么变成了这样。”

      大姨的声线也颤抖起来,“造孽啊,人走了之后,本性都展现出来了,因为钱两个孩子也不顾了!孩子爹拿命换的钱也要抢!”

      许芝意的哭声闷闷的,后面的话江以笙听的不清切了,她坐起来靠在床头上,看向窗边的桌子上,月光照在桌子上,让她想起了江父在电视前抱着她看电视的时候了,想起来江父江母打闹,让她非得选择一个了。
      当年的选择她谁也没有选,因为她觉得他们不会不要她。

      而如今,把她判给了妈妈。

      不是不爱了,而是不能再爱了。

      也是无法再爱了。

      她又想到许芝意口中的“自行车”,她记得去年的时候,江父就到处借自行车让她练习,先练的是有辅助轮的,江以笙越骑越熟练,又换成了没有辅助轮的,体型小的,刚开始不熟练老是害怕摔倒,江父就会严厉的问:“那你摔倒之后呢?”江以笙就会继续爬起来继续练,练完体型小的车就找稍微大一点的,但江以笙体格小,骑起来就做不到车垫子,只能站着。

      学会了之后,她天天骑着自行车在外面晃,怕她受伤就把借的车还了回去,江以笙就消停了一阵子。

      原来江父这一切都没有忘记。

      在这个阴冷的春天里,恰好有光温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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