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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剑鸣
指尖传来的触感,是深入骨髓的冰冷,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
并非仅仅是物理上的重量,更像是在握住一段被遗忘的岁月,一份沉甸甸的、沾染了无尽血与火的因果。
就在陈朔握住剑柄的瞬间,那残破的断剑仿佛被注入了某种灵魂,发出一声低沉内敛的、如同远古巨兽从沉睡中苏醒的嗡鸣。剑身上那些暗红色的锈迹下,似乎有极其黯淡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光泽流转了一下,旋即隐没。
与此同时,陈朔“看”到的世界彻底变了。
不再是肉眼凡胎所见的昏暗屋舍、破碎天空。而是无数交织流动的、色彩斑斓却又混乱不堪的“气”!
窗外那破碎的天空,化作了实质般的、混合着暗红与浊黄的污秽洪流,如同天河倒灌,带着无数混乱、暴戾、贪婪的意念,向着渺小的青泥潭镇碾压下来!他“听”到了空气中充斥着细碎而疯狂的呓语,看到了弥漫在镇子上空,那浓郁得化不开的、带着血色的怨憎与绝望气息!
而他体内,那沉寂了十五年的、平凡的血脉深处,似乎有什么古老的枷锁,被这把残破的断剑,硬生生……撬开了一道缝隙!
一股微弱却无比灼热的气流,从未知之处涌现,如同解冻的溪流,沿着他冰冷的四肢百骸,艰难地、生涩地开始流转。所过之处,那侵入骨髓的阴冷寒意竟被稍稍驱散,带来一丝久违的暖意,但也伴随着经脉被强行贯通的、针扎般的刺痛。
这股气流淡薄如烟,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淡金色,在他体内循环一周后,最终汇入了他眉心那个微小的旋涡,让那旋涡旋转的速度,似乎加快了一丝丝。
然而,这力量的觉醒,也如同在黑暗的森林里点燃了篝火。
他清晰地“看”到,小镇的四面八方,数个不同的方位,同时亮起了数道强弱不一的光芒,如同被惊动的野兽,睁开了猩红的眼睛。有的炽热如烈火,带着焚烧一切的暴虐;有的阴寒如玄冰,透着冻结灵魂的死寂;有的锋锐如金铁,充满了无情的杀伐之意……它们显然都非寻常之物,并且几乎都在他握住断剑、体内产生那微弱气流的瞬间,生出了清晰的感应!
其中最近的一道,带着一股子蛮横、毫不掩饰的暴戾气息,如同黑夜中的狼烟,冲天而起,就在……镇子东头,王屠户家的方向!
陈朔的心脏狂跳起来,几乎要撞破胸腔。
他明白了。
天裂了。有无法想象的“东西”要来了,或者,已经来了。而这把祖传的、被他视为废铁的断剑,以及他体内刚刚觉醒的这丝微弱力量,既是他在这个恐怖之夜唯一的依仗,也可能……是招致毁灭的源头!
他猛地抬头,再次看向桌子旁的老爹。
陈酒依旧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可不知是不是错觉,陈朔觉得,老爹嘴角那抹诡异的笑容,似乎……加深了一丝。那空洞的眼眶,仿佛正穿透了散乱的花白头发,无声地、冰冷地注视着他,注视着他手中那柄已然“苏醒”的残剑,以及他体内那缕淡金色的气流。
“吱呀——”
院门外,传来了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声音。不是风吹,不是动物走动,而是某种粘稠的液体被踩压,又带着硬物刮擦地面的声响。
一股完全陌生的、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与纯粹贪婪的气息,如同毒蛇出洞,牢牢锁定了屋内的陈朔。
不是老爹,不是镇上的任何熟人。
那气息冰冷、污秽,与天空裂痕后渗透下来的力量同源,却又更加具体,更加……饥饿。
陈朔握紧了手中冰冷而沉重的断剑残柄,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那微弱的气流在体内笨拙地运转,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和力量感,却无法驱散那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的寒意。
他站在弥漫着甜腥腐臭气的昏暗屋子里,左手边是陷入诡异状态、生死不明的至亲,右手紧握着来历不明、凶吉未卜的祖传残剑。
窗外,是破碎的、仿佛随时会彻底崩塌,将整个世界吞噬的诡异天空。
门外的刮擦声,停了。
似乎有什么东西,就站在那扇薄薄的、根本起不到任何防护作用的院门外,静静地等待着,或者……享受着猎物恐惧的发酵。
寂静中,只有他自己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心脏擂鼓般的跳动声,以及血液冲上头顶的嗡鸣。
不。
还有另一种声音。
来自他手中那柄残剑。
断剑在……低吟。
不是脑海中的幻觉,是真实的、极其细微却清晰可闻的低沉颤音,仿佛一头被囚禁已久的凶兽,在笼中发出的不耐与渴望。剑身那些暗红色的锈迹下,仿佛有极其黯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微光,如同垂死星辰最后的不甘心跳,一闪,又一闪。
陈朔死死盯着那扇院门,手心里的冷汗,几乎要让他握不住剑柄。
他能感觉到,门外的那个“东西”,已经抬起了“手”。
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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