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修散哒

　　唐小白站在队伍末尾，指尖无意识绞着粗布裙摆，目光落在前方蹦蹦跳跳的江月莹身上。

　　十六岁的少女穿着一身簇新的浅粉短打，发间别着朵不知从哪摘来的白色小绒花，正踮着脚朝试炼台的方向张望，发梢随动作轻轻晃荡，像只雀跃的小雀。

　　“姐姐！你看那台柱子上的花纹，是不是会发光呀？”

　　江月莹回头朝她挥手，声音清亮得盖过周围的喧闹。
　　唐小白轻轻“嗯”了一声，视线却掠过试炼台，落在台边那尊测灵柱上。
　　方才已有十余人上前测试，柱身亮起的灵光多是淡白或浅黄，偶有一抹浅蓝，便会引来执事修士的低声赞叹。

　　她悄悄攥紧了手。
　　前几月唐小白还住着自己的茅草屋，一个游方修士摸过她的骨。
　　说她体内藏着“驳杂却磅礴”的灵气。
　　可前两日才测过灵根，那测灵石却只泛起一点微弱的白光，被馆主断言是
　　“下品杂灵根，难入仙途”。
　　如此，她便没再把那位长者的话当回事，连月莹也只当她是寻常灵根。

　　“下一组，唐小白、江月莹。”
　　执事修士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江月莹立刻拉着她的手跑上前，掌心温热又有力，像一团小小的火焰。

　　第一关是“辨灵阵”。
　　踏入阵门的瞬间，唐小白便觉眼前景象骤变——原本空旷的试炼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浓雾弥漫的竹林。
　　风穿过竹叶的声音里，混着无数细碎的灵力波动，像是有无数只看不见的手在触碰她的灵识。

　　“姐姐，这里好怪！”江月莹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紧紧抓着她的衣袖，“我好像……能感觉到好多灵气在飘，但抓不住它们。”

　　唐小白闭上眼，试着像往日那样，放任体内的灵气随心意流动。
　　奇怪的是，往日里总像散沙般难以聚拢的灵气，此刻竟顺着她的意念，在指尖凝成了一缕极细的气流。
　　她轻轻将气流往左侧一引，浓雾中突然传来“咔嗒”一声轻响，一道青绿色的光门在前方显现，门楣上刻着“通”字。

　　“走这边。”
　　她拉着江月莹跨进门，眼前的景象又变回了试炼场，只是脚下的石阶已向上延伸了数级。
　　执事修士站在石阶旁，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此阵需辨清灵气走向方能寻到生门，你们竟用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江月莹得意地扬起下巴：“是姐姐厉害！”唐小白却只是垂着眼，指尖那缕灵气早已消散，仿佛方才的顺畅只是错觉。

　　第二关是“淬体池”。
　　当唐小白看到那池泛着幽蓝光芒的水时，心脏不由得一缩，池边的石碑上刻着“淬体池，引灵气入体，洗练肉身，灵根越优，池水反应越烈”。
　　先前有个修士踏入池中，池水只泛起淡淡涟漪，而另一个拥有中品灵根的修士进去时，池水却腾起了半尺高的水花。

　　江月莹率先踏入池中，浅蓝色的灵光立刻从她脚下蔓延开来，池水轻轻翻涌，像在托着她的身体。
　　“哇！好舒服！”她惊喜地喊道，伸手去撩水，指尖划过的地方，竟绽开了一朵朵转瞬即逝的粉色光花。
　　那是她灵根自带的“幻灵”属性，也是方才测灵柱显示的上品灵根。

　　唐小白深吸一口气，缓缓踏入池中。
　　冰凉的池水没过脚踝的瞬间，她忽然觉体内的灵气像是被点燃了一般，疯狂地朝着四肢百骸涌去。
　　她想压制，却根本控制不住，那些灵气顺着池水向外扩散，原本平静的淬体池骤然掀起巨浪。
　　幽蓝的池水竟渐渐染上了五彩的光芒，红、黄、绿、蓝、黑五道灵光在水中交织，像五条盘旋的小龙。

　　“这……这是？”执事修士猛地站起身，语气里满是震惊，
　　“五、五行灵光？可测灵柱明明显示的是下品杂灵根！”

　　江月莹也愣住了，转头看向唐小白：“姐姐，你的灵气……”

　　唐小白慌乱地想退出池水，可体内的灵气却像脱缰的野马，还在不断向外涌。
　　就在这时，她忽然觉眉心一热，一股温和的力量从眉心蔓延开来，将那些躁动的灵气渐渐压了回去。
　　池水的巨浪缓缓平息，五彩灵光也随之消失，只留下淡淡的蓝光，与寻常下品灵根无异。

　　“许是池水出了差错。”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只见一位身着灰袍的长老缓步走来，目光在唐小白身上停留了片刻，便转向执事修士，“继续试炼吧，莫要大惊小怪。”

　　唐小白低着头，掌心全是冷汗。她知道，方才是体内那股神秘的力量帮了她。
　　自她记事起，这股力量便在她眉心深处，每当她遇到危险，或是灵气失控时，它总会适时出现，将一切恢复原状。
　　只是这一次，它似乎比以往更弱了些，眉心还残留着一丝细微的刺痛。

　　第三关是“御物试”。
　　修士需用灵气催动台上的法器，让法器在空中停留三息。
　　江月莹选了一支玉笛，指尖灵气涌动，玉笛便稳稳地飘了起来，还随着她的心意转了个圈，引得周围一片赞叹。

　　唐小白拿起一块最普通的木剑，试着注入灵气。
　　可不知为何，方才在淬体池里还异常活跃的灵气，此刻却变得滞涩起来，木剑只微微晃了晃，便又落回台上。
　　她试了三次，木剑始终无法离地，执事修士的目光也渐渐变得冷淡：“下品灵根终究是资质有限，能通过前两关，已是侥幸。”

　　江月莹急得想替她辩解，却被唐小白拉住了。她朝妹妹摇了摇头，将木剑放回台上：“是我能力不足。”

　　试炼结束后，江月莹一路都在替她抱不平：“姐姐，你明明在淬体池里那么厉害，怎么到了御物试就……”

　　“可能是我还没学会怎么控制灵气吧。”
　　唐小白轻声打断她，目光落在远处的山门。

　　她心里隐隐有种不安。
　　那股眉心的力量、自己体内不受控制的五行灵根......

　　＊＊＊

　　试炼结果公示的鼓声在广场上回荡，红榜上“通过”一栏写着江月莹的名字，而唐小白的名字，则孤零零地出现在另一侧的“淘汰”名单里，墨迹像是凝固的冰。

　　执事修士面无表情地朝她扬了扬下巴：“唐小白，你灵根驳杂难驯，御物一关未能达标，按门规，即刻离山。”

　　周围投来的目光有同情，有漠然，还有几道藏不住的讥讽。唐小白攥了攥衣角，没说什么，只是朝着执事微微颔首，转身走向临时住处。

　　包袱里装着一些碎银和衣服还有剩下的几块干粮。

　　她动作麻利地将东西收拢，指尖触到包袱底层那张泛黄的推荐信时，顿了顿，终究还是将它折好放了进去。

　　窗外传来新入门弟子的欢笑声，她拉上包袱系带，起身准备离开。

　　刚走到门口，就见江月莹抱着个鼓鼓囊囊的包裹冲了过来，额前碎发都跑得汗湿了：“姐姐，我跟你一起走！”

　　“你疯了？”唐小白愣住了，伸手想推开她怀里的包裹，“万湖宗是多少人挤破头想进的地方，你好不容易通过试炼，怎么能说走就走？”

　　“能进宗门的机会以后或许还有，可姐姐只有一个啊。”

　　江月莹把包裹往她怀里一塞，眼睛亮得像浸了星光，“而且我总觉得，你那灵根肯定有古怪，咱们出去找找懂行的人问问，说不定能弄明白呢？到时候再回来，让那些看不起你的人瞧瞧！”

　　包裹里传来窸窣的响动，唐小白打开一看，里面竟放着两身新裁的衣服，还有一小袋碎银和几瓶疗伤丹药，显然是江月莹刚从发放处领来的。

　　山风穿过廊下，带着草木的清香。唐小白望着妹妹执拗的侧脸，喉咙有些发紧，最终只是抬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带，低声道：“走吧。”

　　两人没走正门，顺着后山一条少有人走的小径往下。月光透过枝叶洒在石阶上，像铺了层碎银。江月莹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喊一声“姐姐快点”，声音清脆得惊起几只夜鸟。

　　唐小白跟在后面，看着妹妹蹦蹦跳跳的背影，心里那点因淘汰而起的沉郁，不知不觉淡了许多。

　　她摸了摸眉心，那里的刺痛已经消失，只是那股神秘力量沉寂下去的感觉，仍像块小小的石头压在心头。

　　“姐姐，你看！”江月莹忽然停在前面，指着不远处的林子，“那是不是有光？”

　　唐小白眯眼望去，只见林边的草丛里，果然有一抹微弱的白光在忽明忽暗地闪烁，仔细听去，还能隐约听到断断续续的呼救声，像是个女子的声音。

　　“好像有人遇险了。咱们去看看？”

　　唐小白点点头，将包袱往身后紧了紧，加快脚步跟了上去。夜色里的山林静得只剩下虫鸣，那呼救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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