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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林薇在我这儿待了三天。
这三天,我尽职尽责地扮演着“导师”的角色。教她分辨酒水的档次,教她如何在不惹恼客人的前提下巧妙周旋,教她看人脸色,教她最基本的自保手段——比如,永远不要让自已的酒杯离开视线,遇到不对劲就往人多或者有监控的地方跑。
她学得很认真,甚至有些战战兢兢。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恐惧和不安始终没有完全褪去,但多了一丝求生的渴望。她偶尔会小声问我:“丽姐,沈先生他……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看着她年轻稚嫩的脸庞,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却没什么表情:“金主。给你钱的人。记住这一点就行,别的,别问,别想。”
第四天晚上,沈聿来了。他没带那帮吵吵嚷嚷的兄弟,一个人,坐在他惯常的那个卡座角落里,隐在暗影中,像一头蛰伏的猎豹。
他打了个电话到我办公室,言简意赅:“让她下来。”
我知道,“验收”的时候到了。
我让林薇换上了一件我给她挑的裙子,不是暴露的那种,但剪裁合体,料子柔软,能勾勒出少女青涩却已显婀娜的曲线。我亲自给她化了个淡妆,掩盖住她过于苍白的脸色和眼底的惶恐。
“去吧,”我拍拍她的肩膀,能感觉到她身体的僵硬,“自然点。记住我教你的。”
林薇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赴刑场一样,一步步走下了楼。
我没有跟下去。而是回到了顶楼的办公室,站在那面巨大的单向玻璃窗前。从这个角度,可以清晰地看到下面卡座的情况,但下面的人看不到我。
我看到林薇怯生生地走到沈聿面前。沈聿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坐下。他没什么表情,只是用那种审视货物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她。林薇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
沈聿递给她一杯酒。林薇犹豫了一下,接过来,小口地抿着。沈聿开始跟她说话,距离太远,我听不清内容,但能看到他嘴角似乎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反而更显得他高深莫测,令人心悸。
林薇似乎渐渐放松了一些,偶尔会抬起头,飞快地看沈聿一眼,然后又迅速低下头,脸颊泛起红晕。我不知道沈聿对她说了什么,但显然,这个男人除了粗暴和冷漠,也懂得如何用一点点伪装的温和,来瓦解一个涉世未深女孩的心防。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沈聿站起身。林薇也跟着站起来。沈聿很自然地伸出手,揽住了林薇纤细的腰肢。林薇身体微微一颤,但没有反抗,任由他带着,离开了卡座,朝着VIP电梯的方向走去。
我知道,他们要去楼上的豪华套房。那是沈聿长期包下的地方,专属于他的“狩猎场”。
我转过身,不再看下面。办公室里的空气似乎有些凝滞。我走到酒柜前,给自已倒了一杯威士忌,不加冰,仰头灌了一口。烈酒灼烧着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麻痹。
那一晚,沈聿和林薇没有离开皇朝。
第二天中午,我才看到林薇从员工通道离开。她走路的姿势有些别扭,脸色苍白,眼圈红肿,但身上换了一件崭新的、价格不菲的连衣裙,手里还提着一个奢侈品牌的纸袋。
她看到我站在二楼走廊的窗口,脚步顿了一下,眼神复杂地看了我一眼,有羞愧,有茫然,似乎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恍惚?她迅速低下头,加快脚步,几乎是逃离了皇朝。
后来,我听负责打扫顶楼套房的保洁阿姨私下嘀咕,说那房间乱得不成样子,床单皱得像咸菜干,浴室里弥漫着一种奇怪的味道,垃圾桶里扔着好几个用过的避孕套……
阿姨摇着头,啧啧道:“造孽哦,那小姑娘看着才多大……沈先生也太……太能折腾了。”
我没说话,只是让财务给林薇的账户打了一笔钱,数目不小,足够她解决家里的燃眉之急,甚至还能有结余。这是规矩,也是我唯一能做的。
这件事,似乎就这么过去了。沈聿依旧会来皇朝,有时带朋友,有时一个人。他再也没有提起过林薇,仿佛那个女孩从未存在过。而林薇,也再也没有出现过。
大概过了一个多星期。一个周五的晚上,场子里的气氛格外火爆。沈聿和他那帮朋友包下了最大的那个卡座,香槟塔堆得老高,一群穿着清凉的漂亮女孩围着他们,笑声、闹声、音乐声震耳欲聋。
我像往常一样,在场子里巡视,处理一些突发状况。经过他们卡座附近时,那个上次调侃沈聿的油头花衬衫——好像叫赵三,眼尖地看到了我,立刻大声起哄:“哟!丽老板!来来来,一起喝一杯!咱们聿哥可是天天念叨你呢!”
他这话一出,卡座里的人都跟着笑起来,目光齐刷刷地落在我身上。沈聿坐在正中间,手里夹着烟,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眼神深邃,看不出情绪。
我知道躲不过去。这种场合,不能不给面子。我脸上挂起职业笑容,走过去:“赵少说笑了,沈爷哪能念叨我。各位玩得尽兴就好,我那边还有点事……”
“哎,别走啊丽姐!”赵三不依不饶,倒了一杯满满的洋酒,递到我面前,“不给面子是不是?这杯必须喝了!就当是庆祝……庆祝咱们聿哥……”他眼珠子一转,坏笑道,“庆祝咱们聿哥又开发了新爱好,哈哈!”
周围又是一阵哄笑。
我看着那杯琥珀色的液体,心里清楚,这杯酒不喝,今天怕是难脱身。我接过酒杯,正准备硬着头皮灌下去——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直接从我手里拿走了那杯酒。
是沈聿。
他看也没看那杯酒,随手就泼在了脚下的地毯上,然后把手里的烟摁灭在烟灰缸里,抬起眼皮,扫了赵三一眼,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她酒量浅,别瞎起哄。”
卡座里的笑声瞬间小了下去,气氛有些微妙的凝滞。赵三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有些讪讪地:“聿哥,我这不是开玩笑嘛……”
沈聿没理他,目光转向我,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调子:“去忙你的。”
我如蒙大赦,点了点头,转身离开。能感觉到背后那些目光,有探究,有好奇,也有嫉妒。
走出几步,我隐约听到赵三压低声音问:“聿哥,你真对那老女人上心了?不像你风格啊……”
沈聿的回答被淹没在嘈杂的音乐里,我没听清。
但这件事,却像一颗石子投入湖面,在我心里漾开了一圈涟漪。沈聿替我挡酒?这太反常了。他那种人,怎么会顾及我的感受?这更像是一种……宣示主权?或者说,是另一种形式的戏弄?
又过了几天,一个平常的夜晚。场子里没什么特别的事,我处理完手头的工作,准备提前下班。刚走到停车场,就听到一阵压抑的呜咽声。
我循着声音走过去,在一个昏暗的角落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林薇。
她蹲在地上,抱着膝盖,肩膀不停地耸动,哭得十分伤心。她比上次见到时更瘦了,脸色憔悴,身上穿的还是那天离开时的那条新裙子,但已经皱巴巴的,沾了些污渍。
“林薇?”我走近,叫了她一声。
她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看到是我,眼神里闪过一丝惊慌,下意识地想躲。
“怎么了?”我蹲下身,看着她哭红的眼睛,“出什么事了?”
林薇咬着嘴唇,眼泪流得更凶了,哽咽着说:“丽姐……我……我好像怀孕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
“我试了好几次验孕棒……都是两条杠……我害怕……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语无伦次,浑身都在发抖,“我不敢告诉家里……我也不敢去找沈先生……丽姐,我只有来找你了……”
我看着她绝望无助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沈聿的“规矩”里,难道不包括处理这种后续问题吗?还是说,他根本不在乎?
“确定吗?”我冷静地问。
“我……我月经快两个月没来了……而且最近总是想吐……”林薇抽泣着。
我沉默了几秒钟,然后站起身:“跟我来。”
我带她去了附近一家相熟的私立医院,挂了号,做了检查。结果很快出来,确实是怀孕了,已经快七周。
看着那张化验单,林薇的脸色惨白如纸,几乎要晕过去。
我拿着化验单,心里做出了一个决定。我直接拨通了阿强的电话,让他立刻联系沈聿的司机,我有急事要找沈聿。
半个小时后,沈聿的司机开着那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出现在了医院门口。我让林薇在车里等着,我拿着化验单,独自上了车。
车子没有开回皇朝,而是驶向了城郊一处隐秘的私人会所。
在一间装修极尽奢华的茶室里,我见到了沈聿。他穿着休闲的家居服,正坐在茶海前,慢条斯理地泡着功夫茶,神情专注,仿佛在做什么重要的事情。氤氲的茶香弥漫在空气中,冲淡了他身上惯有的那股戾气。
我没有绕弯子,直接把那张化验单放在了他面前的茶海上。
“沈爷,”我开口,声音平静无波,“林薇怀孕了,七周。时间上,吻合。”
沈聿泡茶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他拿起小小的茶杯,放在鼻尖闻了闻,然后才轻轻呷了一口,仿佛那张决定了一个少女命运的化验单,还不如他手里这杯茶重要。
过了足足有一分钟,他才放下茶杯,目光终于落在那张纸上。他没有看内容,只是用指尖,轻轻点了一下“阳性”那个词。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我,嘴角勾起一抹极其淡漠的弧度。
“所以?”他问,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丽老板是来讨赏的?”
我迎着他的目光,没有退缩:“沈爷说笑了。我只是觉得,这件事需要您知道。如何处理,也需要您给个话。那女孩现在状态很不好。”
沈聿身体向后,靠在昂贵的红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腹部,审视着我。茶室的灯光很柔和,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却映不出丝毫温度。
“韩冰,”他忽然叫了我的本名,这让我心头一紧。我已经很久没有听人叫过这个名字了。“你在这个圈子里混了这么多年,”他慢悠悠地说,“应该很清楚,每个选择,都有它的代价。爬上我的床,是她自已选的路。怀了孩子,是意外,也是她需要承担的后果。”
他的语气平静得可怕,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已无关的事实。
“我给她钱,买她一夜,两清。至于孩子,”他顿了顿,眼神里掠过一丝冰冷的讥诮,“不在交易范围内。是留是流,是她自已的事。需要钱,可以再给一笔。但别指望用这个来绑住我。我不吃这一套。”
尽管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到他如此冷酷无情的话,我的后背还是升起一股寒意。在他眼里,林薇,连同她肚子里的那个可能的小生命,都不过是可以用钱来衡量的物件,甚至连讨价还价的资格都没有。
“我明白了。”我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已的声音保持平稳,“我会转告她。打扰沈爷雅兴了。”
我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沈聿叫住了我。
我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
“你好像,”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从身后传来,“很关心她?”
我沉默着,没有回答。
“韩冰,”他又叫了一次我的名字,这次,语气里多了一点别的东西,像是探究,又像是警告,“别忘了自已的身份。你是个生意人,不是救世主。同情心这种东西,在这个地方,是奢侈品,更是……致命伤。”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再次陷进掌心。
“多谢沈爷提醒。”我淡淡地说完,拉开门,走了出去。
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茶香,也隔绝了那个男人冰冷的视线。
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我坐回车里,林薇立刻抓住我的胳膊,急切地问:“丽姐,怎么样?沈先生他……他怎么说?”
我看着女孩充满希冀又饱含恐惧的眼睛,那句“他不想要,让你自已处理”的话,在喉咙里滚了几滚,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夜色,浓重如墨。
皇朝的霓虹依旧闪烁,但这光芒之下,掩盖了多少不堪与凄凉?而我,在这个巨大的漩涡里,又到底能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沈聿说的对,我不是救世主。我只是个在泥潭里挣扎,试图保住一方立足之地的……生意人。
可是,看着林薇的眼睛,我心里某个地方,还是被狠狠地刺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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