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差萌攻略路线

　　流言的发酵速度远超任何人的想象。不到一个上午，“校霸江辞被温柔学长苏晏当众壁咚逼叫哥”的爆炸性新闻冲上学校论坛，以其各种添油加醋的版本，传遍了临城二中的每一个角落。高二（一）班，这个原本只是普通理科重点班的教室，一夜之间——或者说，一晨之间——成为了全校瞩目的焦点。

　　教室靠窗的那两个并排的座位，更是焦点中的焦点。

　　江辞觉得自己整个上午都像被放在火上烤。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来自四面八方、无时无刻不在的窥探目光。那些目光小心翼翼地掠过他的侧脸，又带着难以抑制的好奇和兴奋，落在旁边那个气定神闲的人身上。

　　苏晏似乎完全不受影响。他坐姿端正，认真地听着课，偶尔低头在崭新的笔记本上写下几行清隽的字迹。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在他柔软的发梢和白色的衬衫领口跳跃，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幅宁静美好的校园画卷，与旁边那个浑身紧绷、如坐针毡的江辞形成了鲜明对比。

　　课间休息的铃声对于江辞来说，如同赦免令。他几乎是立刻从座位上弹起来，想逃离这个让他感到窒息的氛围。然而，他刚站起身，手腕就被一只温热干燥的手轻轻握住了。

　　力道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江辞身体一僵，低头看向那只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然后，他抬头对上苏晏含笑的眼眸。

　　“去哪儿？”苏晏的声音温和，却让江辞的心脏莫名一跳。

　　“……厕所。”江辞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平时一样冷淡，但尾音却不受控制地带上了一丝令人不易察觉的僵硬感。

　　苏晏了然地笑了笑，非但没有松开，反而用指尖在他手腕内侧轻轻挠了一下，那是一个极尽亲昵甚至带着点挑逗意味的小动作。“快去快回，下节课是老李的物理，他的规矩你懂的。”

　　江辞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抽回手，耳根又不争气地开始发热。他几乎是落荒而逃地冲出了教室，将身后隐约传来的低笑声和窃窃私语关在门内。

　　走廊上，原本聚在一起聊天的几个别班学生，看到江辞出来，瞬间噤声，眼神闪烁地让开道路，那敬畏中掺杂着探究和八卦的神情，让江辞烦躁得想揍人。他知道，他苦心经营了一年多的“生人勿近”形象，在苏晏出现的那一刻，已经彻底土崩瓦解。现在在别人眼里，他恐怕不再是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辞哥”，而是苏晏身边一个……一个会脸红、会被管束的……弟弟？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无比的憋屈。

　　在洗手间用冷水冲了把脸，冰凉的触感暂时压下了脸颊的燥热。江辞看着镜子里那个眉眼依旧锋利，但眼神中却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慌乱和无奈的少年，有些挫败地抹了把脸上的水珠。

　　苏晏。这个名字就像刻在他骨子里的咒语。

　　他们一起长大，在同一个大院度过童年和少年时代。苏晏比他大一岁，从小就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成绩优异，性格温和，彬彬有礼，是所有长辈眼中的模范。而江辞，则是那个调皮捣蛋、上房揭瓦、打架惹事的问题儿童。

　　可就是这样两个看似南辕北辙的人，却有着外人无法理解的深厚羁绊。江辞的父母工作忙碌，常年在国外，他几乎是跟着苏晏一家长大的。苏晏的父母把他当亲儿子疼，而苏晏，则承担起了半个“监护人”的责任。

　　江辞天不怕地不怕，爬树摔断胳膊都没掉一滴眼泪，却唯独怕苏晏生气。不是那种疾言厉色的生气，而是苏晏那种沉默的、带着失望的眼神，会让他觉得比挨一顿打还难受。同样，他那些对着外人肆无忌惮的獠牙和利爪，在苏晏面前，总会不自觉地收敛起来。苏晏总有办法治他，有时候是一个眼神，有时候是一句轻柔的话语，有时候……就像今天早上那样，一个让他无所适从的亲昵举动。

　　他们之间，有着太多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和习惯。比如，苏晏知道他睡觉喜欢蜷缩着，像只缺乏安全感的幼兽；知道他其实吃辣能力很弱，却总爱逞强；知道他打架狠戾的背后，是害怕失去和被抛弃的不安。而江辞也知道，苏晏那副完美温和的表象下，藏着怎样的固执和掌控欲，知道他偶尔也会使坏，会用那种温柔的方式，逼得他无处可逃。

　　暑假的那次“冷战”，起因小得可笑。不过是苏晏因为他期末考试成绩下滑，收走了他新买的游戏机，并限制他暑假玩游戏的时间。江辞觉得苏晏管得太宽，自己已经快十七岁了，不是需要被时刻盯着的小孩子，一气之下，玩起了失踪，不接电话，不回消息。他原本想着，开学了总要见面，到时候苏晏肯定先绷不住来哄他，却万万没想到，苏晏的“哄”法，是如此的石破天惊，直接在他所有的“小弟”和“敌人”面前，把他打回了原形。

　　这简直是最残酷的“惩罚”。

　　江辞磨了磨后槽牙，深吸一口气，准备回教室面对现实。他刚走出洗手间，就被三个人堵在了门口。

　　是他在二中收的“小弟”，王磊、李明和赵强。王磊身材高壮，是体育生；李明机灵，消息灵通；赵强则有点莽撞。此刻，三人脸上都带着一种混合了担忧、好奇和极度八卦的复杂表情。

　　“辞哥！”王磊率先开口，压低声音，眼神往一班教室方向瞟了瞟，“那个……苏学长，他真是你……哥啊？”

　　江辞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神危险地眯起。

　　李明赶紧拽了王磊一下，打圆场道：“辞哥，你别误会，我们就是……就是关心你。早上那场面，太震撼了！现在全校都在传……”他顿了顿，似乎不知道该怎么描述那些离谱的流言。

　　赵强心直口快，接话道：“传苏学长是你亲哥！还有人说……说你是被他罩着的，所以以前才那么横……”

　　这话一出，江辞周身的气压瞬间低到了冰点。他可以接受别人嘲笑他、怕他，甚至恨他，但绝不能容忍有人将苏晏牵扯进来，或者认为他的“地位”是依靠别人得来的。这是一种侮辱，对他，更是对苏晏。

　　他眼神一厉，刚要发作，一个清润温和的声音却自身后响起，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哦？原来我是这么‘罩’着他的？”

　　四人俱是一惊，齐齐转头。只见苏晏不知何时已站在不远处，倚着走廊的墙壁，双手插在校服裤袋里，姿态闲适。阳光从他身后的窗户照进来，给他周身轮廓晕开一层柔光，但他脸上的笑容，却让王磊三人莫名地感到一股寒意。

　　“苏……苏学长。”三人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有些局促地打招呼。江辞在学校的“凶名”他们是见识过的，但眼前这个看起来温文尔雅的苏晏，却给他们一种更深不可测、更不好惹的感觉。

　　苏晏迈步走过来，很自然地站到了江辞身边，距离近得几乎肩膀相贴。他没有看江辞，目光落在王磊三人身上，依旧是那副温和的口吻：“小辞以前可能比较冲动，给几位添麻烦了。以后在同班，还希望你们能多帮帮他。”

　　这话听起来客气，但里面的维护和宣示主权的意味，连最迟钝的赵强都听出来了。这分明是在说：江辞是我的人，他的事有我管，你们少打听，也少掺和。

　　王磊三人连忙点头如捣蒜：“不敢不敢！苏学长言重了！辞哥……不，江辞他平时很照顾我们的！”

　　苏晏笑了笑，不再理会他们，转而看向身旁紧绷着脸的江辞，语气轻柔了下来：“快上课了，回去准备一下。”说着，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想要去拂开江辞额前因为刚才洗脸而有些湿润的碎发。

　　这个动作在早上已经做过一次，但此刻在三个“小弟”面前，对江辞来说，无异于公开处刑。他猛地偏头躲开，耳根通红，压低声音恼道：“别碰我！”

　　苏晏的手顿在半空，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失落，但很快又被更深的笑意覆盖。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递到江辞面前，声音带着几分戏谑：“擦擦，头发上的水要滴到眼睛里了。”

　　江辞：“……”他一把夺过纸巾，胡乱在头上擦了两下，然后几乎是同手同脚地、浑身僵硬地率先朝教室走去。

　　苏晏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对还愣在原地的王磊三人礼貌地点了下头，也跟了上去。

　　留下三人在原地面面相觑，内心已是惊涛骇浪。

　　“我靠……辞哥在苏学长面前，简直像只被顺毛的猫……”赵强喃喃道。

　　“是炸毛的猫。”李明纠正道，眼神复杂，“不过，苏学长这气场……太强了。他真的是靠温柔把辞哥治得服服帖帖的？”

　　王磊摸着下巴，一脸高深莫测：“我看没那么简单。这绝对是一物降一物。”

　　接下来的物理课，对江辞来说更是煎熬。物理老师是个古板严肃的老教师，最讨厌学生上课不专心。江辞本来对物理就头疼，现在旁边坐着个苏晏，更是让他心神不宁。

　　他努力想把注意力集中在黑板上那些晦涩的公式上，但眼角的余光总是不自觉地瞥向旁边。苏晏听课很认真，侧脸线条优美，长而密的睫毛偶尔轻颤一下。他记笔记的速度很快，字迹工整漂亮。

　　突然，苏晏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微微侧过头，对他弯了弯眼睛，用口型无声地说：“专心。”

　　江辞像做坏事被抓包一样，猛地转回头，心脏又是一阵狂跳。他懊恼地握紧了笔，强迫自己盯着黑板。

　　然而，没过多久，一张折叠得方方正正的小纸条，从桌子下面悄无声息地塞到了他的手边。

　　江辞身体一僵，用眼角的余光警惕地看了看讲台上正在板书的老师，又瞪向苏晏。苏晏却目不斜视地看着黑板，仿佛那张纸条与他无关。

　　江辞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抵不住好奇心，小心翼翼地展开纸条。上面是苏晏熟悉的笔迹，写着一行字：

　　【晚上想吃什么？阿姨说做了糖醋排骨，让我一定带你回去。】

　　看着这行字，江辞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暑假冷战带来的那点委屈和别扭，在这一刻，突然就烟消云散了。他知道，这是苏晏在用他的方式求和。糖醋排骨是他最爱吃的，苏妈妈做的尤其好吃。

　　他捏着纸条，指尖微微用力。一个暑假的刻意疏远，其实他也不好受。他习惯了身边有苏晏的唠叨和管束，习惯了一回头就能看到那双带笑的眼睛。所谓的赌气，不过是想证明自己在他心中的重要性罢了。而早上那场“壁咚”，以及现在这张纸条，都已经给出了再明确不过的答案。

　　他在纸条背面唰唰写了几个字，然后趁老师不注意，迅速塞回给苏晏。

　　苏晏展开，看到上面只有一个龙飞凤舞、力透纸背的字：

　　【嗯。】

　　虽然只有一个字，但苏晏的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勾勒出一个极其温柔好看的弧度。他知道，他家这只别扭又暴躁的小猫，暂时是被哄好了。

　　这一幕，虽然隐秘，却并未逃过班上一些有心人的眼睛。看着校霸江辞居然在课堂上和转学生学长传纸条，而且传完纸条后，虽然依旧板着脸，但耳根却可疑地泛着红，而苏学长看着纸条笑得那么温柔……众人只觉得自己的认知再次被刷新，对这两人的关系更加好奇了。

　　放学铃声终于响起。江辞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开始收拾书包，只想尽快地逃离这个是非之地。苏晏却不紧不慢，仔细地把书本整理好，放进书包。

　　“走吧。”苏晏背好书包，看向已经站在过道上一脸不耐烦的江辞。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教室。走廊上依旧有不少目光追随，但比起早上，已经少了许多明目张胆的打量，更多的是偷偷的注视。

　　走出教学楼，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成暖橙色。江辞刻意放慢了脚步，与苏晏并肩而行。夏末傍晚的风带着一丝凉爽，吹散了白天的燥热，也稍稍吹散了江辞心头的烦闷。

　　“手机卡给你买好了。”苏晏从江辞口袋里拿出那个新手机，装好递给江辞，“我的号码存好了，快捷键1。”

　　江辞接过手机，触感冰凉。他闷闷地“嗯”了一声。

　　“暑假的事，就算是翻篇了？”苏晏侧头看他，夕阳在他眼中映出温暖的光点。

　　江辞别开脸，看着路边被拉长的影子，含糊道：“……谁要跟你计较。”

　　苏晏轻笑出声，声音愉悦。他很想再揉揉江辞的头发，但考虑到这只“小猫”今天受的刺激已经够多，再逗弄下去可能真的要炸毛，便忍住捉弄的心思。

　　“那就好。”苏晏说，“以后在学校，给我点面子，别打架，好好学习。”

　　江辞哼了一声，没答应也没反对。让他像苏晏一样当个乖学生，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苏晏也不强求，他知道江辞有些习惯需要慢慢改。只要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故意惹是生非，用打架来宣泄情绪，就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看着两人被夕阳拉长的、时而交错在一起的影子，江辞忽然开口，声音有些别扭：“……你早上，干嘛那样？”

　　“哪样？”苏晏明知故问。

　　“就是……那样！”江辞有些恼，耳尖又红了，“在走廊上！那么多人！”

　　苏晏停下脚步，转过身，正对着江辞。夕阳将他整个人笼罩在一片柔和的光晕里，他的笑容显得格外清晰而真挚。

　　“因为，”他看着江辞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江辞，是我苏晏要护着的人。以后谁想惹你，先掂量掂量。”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和力量。

　　江辞愣住了。他看着苏晏眼中清晰的自己的影子，看着那里面毫不掩饰的维护和……某种更深的情感。一股热流猛地冲上他的眼眶和鼻腔，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他慌忙低下头，掩饰住瞬间翻涌的情绪，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他曾经以为，苏晏的出现是来打破他好不容易建立的“秩序”，是来让他丢脸的。可现在他才明白，苏晏是用一种更强势、更不容拒绝的方式，为他建立了一个新的、更坚固的“保护区”。这个保护区，以苏晏自己为中心。

　　原来，他的“统治”并没有结束，只是换了一种形式。从一个人单打独斗的“暴政”，变成了……两个人共同的“天下”。

　　而他，似乎……并不排斥。

　　甚至，心底深处，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隐秘的欢喜。

　　他吸了吸鼻子，再抬起头时，已经恢复了那副桀骜不驯的样子，只是眼神闪烁，不敢与苏晏对视。他粗声粗气地说：“……谁要你护着。走了，饿死了。”

　　说完，他迈开长腿，快步朝前走去，步伐却不再像之前那样充满逃离的意味。

　　苏晏看着他那略显仓促却挺直的背影，笑了笑，快步跟了上去，与他并肩而行。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紧密地交融在一起，仿佛再也分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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