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种岩石

　　一路无言，车厢里只有引擎的轰鸣声。顾由好几次偷偷看他，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

　　到达宾馆后，男人解开安全带，简洁地说：“下车。”

　　“我不下，除非你回答我的问题。”顾由耍起赖来。
　　男人没理会，径直下了车。

　　顾由失算了。她在心里哀叹：你可真是失败啊顾由。

　　既然他都下车了，她独自待在车上也没意思，只好不情不愿地跟着下来。

　　顾由满心想着怎么打听他的情况，可又觉得太过主动不太妥当。希望他能主动说点什么，可他偏偏惜字如金，高冷得要命。哎…
　　“顾小姐，你回来了。”司机的招呼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我的车呢？你怎么回来的？”

　　“走回来的。”

　　“那我车怎么办？”司机显然更关心他的车。

　　“给你加钱，大不了就把你那车买下来。”顾由有些烦躁，语气不太耐烦。

　　回到房间，顾由站在镜子前仔细端详自己。五官清秀，眉眼灵动，怎么到他那里就碰了一鼻子灰？真没眼光。不会是真有女朋友吧？要真是这样，那他对其他女生的搭讪爱答不理倒是情有可原。这么守男德，可惜了，看来是来晚了。

　　过了一会儿，小任来敲门，可能是听到她回来的动静。
　　“姐，怎么样了？拍到什么好素材了没？”
　　“没有。”顾由泄气地倒在床上。

　　小任以为她是为没拍到好素材而沮丧，安慰道：“没事，还有时间呢。我给你买了饭，你要不要吃点？这地方好吃的不多，得凑合吃点。”
　　“我没胃口。”

　　小任看她食欲不振，识趣地先出去了。

　　等房门关上，顾由拿出相机翻看今天拍的照片。第一张竟然意外拍到了他工作的侧影——可能是当时不小心按到了快门。照片里他微微俯身，专注地敲击岩石，阳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

　　顾由越看越觉得他是自己的理想型，终究没舍得删除。

　　到了晚上，顾由肚子饿得咕咕叫。除了早上随便吃了点东西，她一整天都没怎么进食。

　　她出门觅食。这个时间点，小镇上还在营业的店铺寥寥无几。她找到一家杂货铺，泡了桶泡面。刚吃了几口，就在窗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立刻放下筷子跑了出去，“好巧啊！”她笑着打招呼，眼睛弯成月牙。

　　“你是不是也饿了？我请你吃宵夜吧。”
　　“不用。”

　　“大晚上的不用陪女朋友？”顾由决定问个明白，虽然理智告诉她，来这种偏远地区工作的人不太可能带着女朋友。

　　“没女朋友。”

　　听到这句话，顾由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顾由揉了揉咕咕叫的肚子，努力压下上扬的嘴角，语气里带着几分刻意的可怜：“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店吗？我一天都没吃东西了。”

　　男人瞥了她一眼，最终还是带她去了。看样子，他在这地方待的时间不短，对周边很熟悉。地质研究都是这样漫长的吗？她暗自想着。

　　是一家烟火气很浓的烧烤店。

　　“谈教授，女朋友啊？”店主熟稔地打着招呼，语气里带着善意的调侃。

　　原来他姓谈。

　　“不是。”谈述回答得干脆利落。
　　“不好意思啊，看看吃点什么？”店长略带歉意地看向顾由。
　　“没事。”她随便点了几样招牌烤串，目光却不自觉地追随着谈述。

　　“原来你姓谈啊，教授，应该很厉害吧，不过看着你年纪也不大。”她一边摆弄着筷子，一边找话题。
　　她似乎有点吵，而且格外执着。

　　“我叫谈述，28岁。”谈述终于开口，像是要打断她的喋喋不休。
　　“谈述，陈述的述吗？这名字还挺好听的。”顾由眼睛一亮，“你记得我叫什么吗？”
　　“不记得。”

　　“那我再告诉你一次吧，我叫顾由，照顾的顾，自由的由。”
　　“串来了。多吃点，管够。”老板适时地端来烤得滋滋冒油的肉串。
　　“谢谢老板。”
　　“慢慢吃。”

　　顾由咬了一口牛肉，试探地问：“那片峡谷是不是快要封闭了？”
　　“嗯。”
　　说到专业领域，他总算有了反应。
　　“但是这样才是对它的保护，虽然有点可惜。”她轻声说。
　　谈述看向她，在她转过来之前又迅速收回目光。
　　“你不吃吗？”
　　“你吃吧。”

　　顾由胃口小，其实吃不下太多，但又不愿浪费，便把没动过的串仔细打包，打算带回去给小任。

　　等她结账时，才发现谈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付过了。
　　“下次我请你吧。”
　　“不用。”
　　真是油盐不进…
　　两人一前一后走回宾馆，各自回了房间。

　　——

　　第二天，天还没完全亮，顾由就守在谈述的车旁。
　　几乎一夜未眠的她困得眼皮直打架，但在看到谈述身影的那一刻，瞬间清醒过来。“谈述。”她清脆地喊出他的名字。

　　谈述明显愣了一下，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还是走了过去。
　　“早上好。”
　　“你到底要干嘛？”

　　“我的车还落在那边呢，总得去把它拖回来。没车我也去不了那里，你说是吧？”顾由狡黠地眨眨眼。

　　谈述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是最后一次。”
　　顾由得逞地笑了，乖巧地坐进副驾驶。

　　这次顾由没一直盯着他看，而是认真地完成了拍摄任务，将这即将封闭的峡谷永远定格在镜头里。当然，她还是没忍住偷拍了几张谈述工作的照片。

　　中途休息时，她瞥见他笔记本上的字迹，是行楷，却带着独特的个人风格，她很喜欢。

　　他依旧专注地工作着。趁他停下的间隙，顾由递过去一瓶水，可某人根本不领情：“我自己有。”
　　“我去帮你看看车。”谈述突然主动提出。这话让顾由心里一紧——谎言就要被拆穿了，这意味着她再也坐不上他的车了。

　　谈述把那辆车里外检查了一遍，根本没有任何故障。
　　“是吗？怎么突然好了呢？”顾由硬着头皮继续演。
　　谈述懒得拆穿，径直走向自己的车。

　　眼看他要走，顾由也赶紧收拾设备准备开车。可她这辆借来的车性能远不如他的越野车，转眼间就被远远甩在后面…

　　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可转念一想，他们确实什么关系都没有，她自嘲地笑了笑。
　　她定了定神，专心开车。

　　但老天爷似乎存心和她过不去——一辆车突然从侧面冲出，逼停了她。
　　车上下来几个彪形大汉，顾由心中警铃大作，迅速给小任发了条消息：“10分钟没回就报警”。

　　对方提着棍子敲她的车窗：“下来，不然砸碎你的玻璃！”凶神恶煞的模样让她突然觉得，谈述的冷淡简直算得上温柔。

　　顾由识趣地下车：“大哥，有话好说。”
　　她在人群中看到了那个司机。
　　“看他做什么？就是他带我们来找你的。他欠了我们五十万，你要是替他还了，就放过你。”

　　原来是要钱的。这司机太不厚道了，她照顾他生意，反倒被他卖了。顾由暗暗咬牙。
　　“好，我答应。但五十万不是小数目，大哥总得给我点时间凑凑吧。”

　　顾由想趁机拿手机，却被一把揪住头发：“臭娘们，少耍花招，直接转账！”
　　头皮传来尖锐的疼痛，顾由在心里把这群人骂了千百遍。
　　“好，但大额转账有限额啊大哥。”
　　“有多少转多少！”他们显然想见好就收，“我警告你，要是敢报警，我们就到处说你被我们这么多人玩了，看以后谁还敢要你！”说完把顾由狠狠摔在地上。
　　这句话让顾由眼神骤变，拳头不自觉地攥紧。
　　她转了两万过去——超过三千就能立案了。
　　“剩下的，下次再来要。”那男人猥琐地笑着。

　　就在他们准备上车逃跑时，一道刺眼的车灯突然照过来。
　　顾由眯着眼看清了来车——是谈述的越野车。

　　她万万没想到他会折返。按理说，小任和警察都不会这么快赶到，他确实是离得最近的人，可她从没指望过他会出现。
　　顾由站起身，虽然小任应该已经报了警，但谈述的到来，让她莫名多了份底气。
　　“你tm谁啊？挡我们的路。和那女的一伙的？”

　　谈述面不改色地亮出工作证：“警察。”证件在他手中一闪而过。
　　“都蹲下，双手抱头，抗拒从严！”
　　这群人被唬住了，一时不敢动弹。
　　“不对啊，他要是警察，怎么没手铐？”
　　“我说那证不对劲，原来是个冒牌货。快走！”

　　但警笛声由远及近，这次是真的警察来了。
　　他们慌忙向顾由的方向逃窜。

　　顾由立刻跳上车，猛打方向盘堵住去路，眼神凌厉得像在说：敢跑就撞死你们。

　　在警察赶到前的空档，顾由跳下车，狠狠踹了那个威胁她的男人两脚，靴印在他衣服上格外明显。

　　站在不远处的谈述看到这一幕，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笑意，可惜顾由没有看见。

　　顾由和谈述配合警方做完笔录，走出派出所时已是黄昏。小任早就等在门口，一见她就快步迎上来。

　　"姐，你没事吧？"小任紧张地打量着她。

　　"没事。"顾由摆摆手，语气轻松，和做笔录时那个楚楚可怜的模样判若两人。

　　她不经意瞥见车窗里自己的倒影——头发凌乱，衣服沾着尘土，顿时不想让谈述再多看自己这副狼狈模样。

　　"走吧，回去。"她对小任说，又压低声音补充："别跟华女士说。"说完便径直往前走，没理会身后的谈述。

　　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从身后传来。

　　回宾馆仔细梳洗后，顾由特意化了个淡妆，下楼在大厅沙发上假装玩手机。当谈述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时，她立刻收起手机起身。
　　"好巧，去吃饭？"
　　见她恢复了往日的活泼，谈述莫名松了口气，"嗯。"
　　"那我请你吧，报答救命之恩。"顾由笑着说。
　　谈述觉得她夸张了。即便没有他，以她的机灵劲儿，应该也能应付得来。
　　"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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