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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六盘
李平安醒来之前。
占书仁坐在书桌前,戴上老花镜将检查单反复观摩。
还好,平安没什么事。
不过——
“啪。”占孝把自己的报告单狠狠按在书桌上,他悲愤欲死:“爸,你看看,你好好看看,他把你儿子踢成这样了!”
占书仁难得眼神飘忽,那张单子他已经在占孝的威逼下看了无数遍了。
“我知道嘛,知道。平安也不是故意的嘛,谁让你欺负人家......”
占孝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我欺负他?您这偏心偏到姥姥家了吧!”
“平安身体弱...”
“身体弱?”占孝伸手使劲往那张纸上戳:“您看见没有,他一脚差点给您儿子下面踢废了啊,差一点点啊,这叫身体弱?!”
占书仁把占孝扶开:“行了行了,不是没问题吗。我去看看平安醒了没有,你起开。”
占孝原地僵化,眼睁睁看着占书仁上楼。
他看着报告单上那些让他差点心碎的字,一把撕开。
占书仁忽然回头:“对了,火车票买好了吗?”
占孝嗖得把碎纸藏在身后,“...买好了。”
“到时候你也要去送送平安,知道了不。”
占孝不情不愿:“知道了。”
待到占书仁走远,他从兜里掏出那张火车票。
上面写着 “ 溪坪—→滨江”
占孝忽然对这张车票起了某种愤恨的心理。他揉了又揉,扯了又扯,恨不得将其撕碎。
最后,他只是又将其揣回了兜里。
.
夏日的燥热还未褪,秋天就来了。
秋天来了,李平安就要去市里上高中了。
在听到李平安考上高中这个消息时,占孝还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李平安的成绩一向很好,他初中是在县里面读的,离他们村不太远,那一届两百多个毕业生中,考上高中的也只有二十多个人。
可在看到家里面为升学准备的一切,占孝才对这个消息有了一种实感,这不是嫉妒,只是一种微妙的落差感。
车票上写着的“滨江”是李平安即将去上学的城市,离六盘很远很远,占孝从来没去过。
“哗啦——”
清凉的井水被打了上来,倒在铁盆里。占孝抓了一把洗衣粉,挽起袖子开始搓衣服。
可能是为了准备李平安的开学事宜,占书仁似乎将打架那件事抛之脑后了。他没收拾占孝,只是让他去打理李平安开学要带的东西。
现在,占孝手里洗的,是李平安的新衣服。
都挺洋气的,淡蓝色的衬衫,质地柔软的外套,还有一条价格不菲的牛仔裤。
占孝想象不出李平安穿这些衣服的样子,因为李平安常年都穿着暗色的格子衫和土黄色的长裤。
可是李平安马上就要变得不同了,他会穿着衬衫在教学楼中穿梭,穿着牛仔裤和男孩女孩们在城市里玩,成为一名有着大好前途的高中生。
平日里和李平安最不对付的占孝却只能待在这个村子里,种地洗衣服做饭,安安分分当个乡下小子。
占孝忽然觉得眼前的景色有些刺眼。
一片菜地,歪歪扭扭用生了锈的铁架子做的晾衣杆,一口井水,一个布满了黄土的大院子。
他今年十七岁,他和这些东西打了十七年的交道。
而在这日复一日的生活下,他的一辈子即将被这些熟悉平凡的一切困住。
.
李平安伤口结痂的那一天,也是他离开的一天。
占书仁身体不好,经不起舟车劳顿,他只将李平安送到了村口。
“保护好自己。”他拍着李平安的肩膀,“有什么困难,就给家里打电话,不要委屈了自己。”
眼前的孩子已经长得比他还高了,也考上了高中。占书仁内心有些感慨,他似乎回想起了什么,但最后也只是看着李平安,什么也没有说。
李平安点头,和占书仁拥抱:“谢谢占叔。”
占孝拖着一堆行李站在俩人前面,脸上没什么表情。
村口来了一些人,都是来送李平安的。
小村子就是这样,哪家的孩子要出远门了,邻里乡亲都会来送送。哪怕李平安不是他们村的孩子。
六盘是个王姓村。但也有几个外姓,比如占家,罗家,虽然不姓王,但都是本地人。
唯独李平安不一样,他是占家收养的孩子。占书仁早年不在六盘生活,他是个城里的高中教师,十几年前他只身带着两个孩子回到六盘安家。
一个是占孝,他的亲儿子;一个是李平安,他学生的孩子。
那是一个优秀的女学生,才16岁。可偏偏意外怀孕,生下孩子后跳楼,留下李平安这么一个孤儿。
占书仁收养了这个孩子,这一养就养到了现在。李平安像他母亲一样,同样的优秀,同样的16岁,同样步入了高中。
这近乎一致的轨迹,不免令他害怕。一个人回家的路上,他再次向村口眺望,人已经走远。
田坎上,是两个慢慢移动的小黑点,离得不远不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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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站弥漫着浓浓的机油味,俩人把行李放好,各自揣着心思坐到了位置上。
这是他们记事以来第一次平和地独处。这场景实在是很微妙了,偏偏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是占书仁下了死令的,占孝必须陪同李平安到火车站。占书仁甚至连李平安的拒绝都驳回了。
这么多年,占书仁始终立志于缓和他俩的关系,希望他们成为好兄弟,好朋友。就算前几天他俩打架打得一个昏迷,一个差点不举,都没有磨灭占书仁的信心。
大巴车司机显然对车身上的标识“限载15人”不屑一顾,在李平安他们坐好以后,又塞了7个人进去。
整整22个人。车里基本是有空气的地方就有人,你坐我身上我坐你身上,叠叠乐似的。
“小伙子,往里面去。”一位身材颇有些丰腴的大妈对占孝说。
占孝看了一眼坐在里面的李平安,烦躁:“大妈,这就两个位置我怎么让啊。”
大妈才不管占孝说什么,抬起屁股就要坐下去。
占孝看着马上要坐在他大腿上的屁股,被下了一大跳,拼命往里平安那边挤:“往里边坐,快快快!”
奈何李平安死活不让:“没地方了。”说完,还似笑非笑地瞥一眼占孝。
占孝崩溃:我可去你的吧——再不让老子清白就没了啊!
他使劲把李平安往窗边一推,迅速起身霸占了李平安半边椅子,整个人压在李平安身上。
“呼~”身后大妈安然落座,毫无愧疚地霸占了占孝的一整个椅子。
占孝松一口气:好险好险~
李平安被占孝压得贴在窗户上,脸黑得可怕:“我数到三,给我滚回你位置上去。”
占孝咬牙:“我他妈怎么滚回去,我坐人家身上吗!”
“你这不是坐我身上了吗?”李平安反问,说着抬手就要把占孝掀下去。
占孝哪能让他给掀开了,他一只手把李平安推他的手钳制住:“这能一样吗,要不是为了你老子能遭这些事?忍忍!”
李平安觉得占孝说话和放屁一样不靠谱,他憋着脾气:“忍个毛线啊,四个小时啊大哥,要不我坐你身上试试呢。赶紧给我滚开!”
车子已经发动了,过道上都蹲满了人,占孝此时出也出不去,斜坐着也难受,他回头:“大妈,您能往边上坐坐不,这挤着难受啊。”
大妈正把她的小孙孙往怀里抱,不乐意:“我这也坐不下了。”
占孝:......那他妈不是我的位置吗。
大巴车司机不但职业素质欠缺,车技更是烂如屎。还没等占孝坐好,直接几个漂移过去,车里“砰砰砰”的撞头声直响。
车里的人摇来摇去,混乱中,李平安质疑:“你口水是不是甩我脑袋上了?”
占孝心虚:“哪有,不是口水。”他偷偷用袖子在李平安脑袋上擦了擦。
“那是什么?”
“反正不是口水——哎我受不了了,咱俩换位置,你坐我腿上!”占孝抓着椅背随着车颠簸,他狂吼:“快点快点。”
李平安骂:“你他妈的。”他从占孝腋下钻出去,弓着身站起来给占孝腾位置。
占孝终于两半屁股都落在了椅子上。他喘口气道:“累死个人...你坐吧。”
李平安两眼一闭,神色凝重地坐在了占孝腿上——与其说是坐,不如说是扎马步。
占孝无语:“你能坐好吗?”
李平安咬牙:“你不觉得很诡异吗!”
占孝:“你现在拿屁股对着我脸才诡异呢好吧!!”
......
李平安半晌没说话,慢慢坐了下去。
此次出行体验极其糟糕不说,还有一件令李平安无比绝望的事情——他晕车了。
李平安上一次坐汽车还是在十年前,那时候太小了根本没有记忆,李平安完全不知道自己晕车!
此时他弓着腰靠在窗上感受着胃里的翻涌,一直咽口水,疯狂下压呕吐感。
车里不知道谁好几天没洗脚还是咋的,一股闷了很久的臭味在迸发,熏得李平安更加雪上加霜。
死了算了。痛苦之余,李平安想。
他此刻都不敢有任何动作,生怕一动就吐了。
偏偏占孝在这个时候醒了,开始动来动去。
现在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引起李平安的强烈不适。
李平安:“你不要动。”
占孝还没清醒过来,一边扭一边喃喃道:......什么?”
李平安上手在占孝腿上拧了几圈。
“嘶~”占孝被痛的完全醒了过来,他骂:“你有病......”
李平安皱眉紧闭着眼睛,抬高声音吼:“让你别动!”
占孝被他吼得吓一跳,没动了。
过了一会儿,他凑上去,看到了李平安白的要死了一样的脸色。“哦呦!你怎么了?”
李平安一直没动静,直到一股薄荷味飘过来。
占孝喜欢用薄荷味的洗发水洗头,他觉得那样凉快。
此时他身上的薄荷味对李平安来说简直是救星,他往后靠了靠,整个人躺在占孝身上,然后说:“你靠过来。”
占孝被他的举动搞得一脸懵:“干嘛?”
“赶紧的,把头趴我肩膀上。”李平安不耐烦,他反手把占孝的脑袋往自己肩膀上一按——
占孝可以负责任地讲,那一瞬间他的鼻子差点断掉。
“现在别动,不然我一会儿吐了。”李平安警告,李平安侧过头和占孝靠在一起,闭眼开始用意念压制呕吐感。
占孝比李平安高一些,此时靠在他肩膀上姿势很别扭,但他没敢动。
“别吐我身上。”他小声补充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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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爸这个偏心

其实他很爱占孝,只是表达的方式不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