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墓

作者:吃草的国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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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荒芜山


      翌日清晨,陆宴天早早便神秘兮兮地下了楼。

      行墓不紧不慢地踱出酒店大门,晨光中,只见陆宴天慵懒地靠在一辆线条硬朗的悍马车前,鼻梁上架着副墨镜,见她出来,得意地朝她挥了挥手。

      “臭屁。”行墓红唇微启,精准地吐出两个字。

      陆宴天闻言一怔,随即失笑:“你学得倒快。”

      他十分绅士地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微微欠身,做了一个夸张的“请”的姿势,朗声道:
      “公主,请上车。”

      如今的荒芜山早已不是行墓记忆中的模样。人声鼎沸的景区里,琳琅满目的文创摊贩沿路排开,空气里飘荡着各式小吃的香气。

      行墓静立原地,清澈的眸光缓缓掠过喧闹的人群,唇间不经意逸出一句古词:

      “重到旧时明月路,袖口香寒,心比秋莲苦。”

      陆宴天自是听不懂这般文绉绉的感慨,他的注意力早已被一旁的烤肠摊吸引。

      不多时,他便举着两根油光发亮的烤肠回来,献宝似的递到行墓面前:

      “行墓小姐,尝尝?这个可香了。”

      行墓嫌弃地蹙起柳眉,袖口轻掩鼻尖:“垃圾食品,也配入我之口?”

      “你还知道什么叫垃圾食品?”陆宴天讶异挑眉。

      “主子的决断,岂容你置喙?”行墓眸光一凛,“你也不许吃。”

      陆宴天委屈地看着手中烤肠,正犹豫间,恰巧瞥见一个拿着地图的年轻男子经过。

      他灵机一动,上前拦住对方:“这位兄弟,不好意思,我买了烤肠才发现对它过敏。这是刚买的,不嫌弃的话送你吧?”

      那男子约莫二十出头,面容清秀,笑起来时露出两颗小虎牙,带着几分未褪的学生气。他惊喜地接过烤肠,声音清亮:

      “太谢谢了!我正好饿着呢。”

      他咬了一大口,含糊地问道,“对了兄弟,你们知道谢挑大师还在山上吗?我看这儿都成景区了。”

      “谢挑”二字出口的瞬间,行墓周身气息骤冷。她倏然转身,眸光如冰刃般扫向年轻人:

      “你是何人?寻他作甚?”

      年轻人被她的气势所慑,下意识后退半步,略显局促地挠头:

      “我叫刘多时,是、是来找谢大师叙旧的……”

      “叙旧?”行墓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周身若有若无的清香忽然浓郁起来,袖中指尖微动。

      陆宴天见状,急忙上前打圆场,亲热地揽住刘多时的肩膀:

      “巧了不是?我们也是慕名来拜访谢大师的。这样,咱们加个联系方式,有什么消息互相通个气?”说着已利落地掏出手机。

      刘多时闻言,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方才的紧张一扫而空,又恢复了那副毫无城府的模样:

      “原来你们也是同道中人!真是缘分!”他欢快地通过好友申请,朝行墓礼貌地点点头,举着烤肠蹦跳着往山上走去。

      陆宴天凑到行墓身边,语气带着几分试探:“行墓小姐,我们接下来……?”

      “自然是,”她眼波微转,扫过眼前喧闹的景象,“好好逛逛这景区。”

      陆宴天四处张望,瞥见不远处的售票亭:“行墓小姐,您在此稍候,我先去买票。”

      行墓望着他快步离去的背影,不悦地蹙起黛眉,朱唇微撅:“我是主子,倒轮到你来安排我了?”

      她眸光一凛,周身气息微动,下一瞬,身影竟化作无数纷飞的落叶,随着一阵山风倏然消散。

      眨眼之间,她便已出现在云雾缭绕的半山腰,回望山下如蚁的人群,唇角勾起一抹狡黠:“你便慢慢买票去吧。”

      另一边,陆宴天刚拿着两张门票转身,胸口骤然一紧,仿佛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呼吸!

      他惊慌地望向行墓原先站立的位置——果然空无一人!

      难道是因为离开行墓吗?窒息感越来越重,他额角渗出冷汗,脑中却灵光一闪。

      他猛地抬头望向蜿蜒的山路,慌忙验票冲入景区,沿着石阶奋力向上奔跑,那股几乎要将他撕裂的窒息感才如潮水般缓缓退去。

      他扶着山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望着前方依旧看不到尽头的山路,苦笑着喃喃:

      “这位祖宗……还真是片刻都不让人消停。”

      他向商贩询问谢挑,得知具体位置在南天岭后,陆宴天对着景区地图倒抽一口凉气——南天岭竟在景区最北端!

      “怎么这些高人偏偏都喜欢住在山巅上呢!”他望着蜿蜒入云的石阶,忍不住哀叹。这要是爬上去,少说也得四个时辰。

      所幸景区设施完善,沿途商贩林立,倒不必担心饥渴。正当他暗自庆幸时,关久岐的电话适时打了进来。

      “喂,小灵通,有消息了?”他之前便拜托他查询有关行墓的消息。

      陆宴天一边拾级而上,一边急切询问。

      关久岐的语气带着几分得意:“那是自然!这世上还没有我打听不到的事。”他清了清嗓子,开始娓娓道来:

      “据古籍记载,乾隆九年,中原之地曾凭空现出一道通天之梯,直抵云霄,引得万民哄抢。

      自那之后,便有了关于‘祂族’的记载。而你提到的行墓,正是祂族中最强横的存在,本身是铁桦树,曾横行四方,难逢敌手。

      最后还是当时的三大捉妖师联手,才将她封印。”

      说到这里,关久岐顿了顿:“目前能查到的就这些。若想知晓更多细节,恐怕得亲自去三大捉妖师的后人那里探访。你再等我些时日。”

      挂断电话后,陆宴天心绪纷乱。

      他从未想过,自己竟会与这等传说中的存在产生交集,难道真要助这样一个曾经祸乱四方的祂族?

      许是心事太重,待他回过神时,夕阳已染红天际。抬头望去,“南天岭”三个大字的牌坊赫然立在眼前。

      他随意找了间雅致的咖啡店歇脚,刚坐下便惊觉角落卡座里,行墓正与刘多时相对而坐。

      陆宴天心头一紧,快步上前将刘多时拉到一旁:“小兄弟,你没事吧?”

      刘多时茫然摇头,脸上还带着未褪的兴奋:

      “没事啊陆哥!你女朋友人美心善,你看这杯蓝色的饮品,要一百多呢,她眼睛都不眨就给我买了!”

      陆宴天这才松了口气——看来这位祖宗并非见捉妖师就杀。

      行墓将他这番举动尽收眼底,不悦地蹙起黛眉:“陆宴天,过来。”

      他连忙上前,恭敬询问:“怎么了?”

      “结账。”她冷冷丢下两个字,起身便走,裙摆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服务员适时呈上账单:“先生您好,一共消费2354元。”

      陆宴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多少?你们这是卖的金汁玉露吗?”

      虽说他当了两年公子哥,可普通工薪阶层的底色依旧在。

      刘多时不好意思地挠头,脸颊微红:“对不起啊陆大哥……我看菜单上的饮品都很好看,就、就每样都点了一杯……”

      陆宴天恍然大悟——怪不得这小子夸行墓大方。

      夜色下的荒芜山并不昏暗,沿途的路灯与远处服务区的霓虹将小径映照得依稀可辨。

      服务区后方,一条被景区特意保留的土路蜿蜒深入,通向那座与周遭格格不入的宅院。

      篱笆围成的小院门口,赫然立着一块闪烁的荧光牌:「非景点,私人住宅,禁止入内」。

      刘多时清了清嗓子,朝院内扬声喊道:“谢挑大师!您在吗!”

      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男人走了出来。他胡子拉碴,头发凌乱,语气十分不耐:

      “干什么的?说了我这不是景点!”

      行墓淡淡瞥了他一眼,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这谢老头子,竟收了如此不修边幅的徒弟,当真不嫌有辱门风。

      刘多时却眼睛一亮:“您就是田野师兄吧?我从青城山来,有关于行墓的要事,必须当面告知谢挑大师!”

      陆宴天闻言心头一紧——看来行墓复活的消息,捉妖师界已然知晓。

      田野浑浊的眼睛骤然亮起,急忙拉开篱笆门:“快请进!”

      院内陈设简朴,田野将三人引至石桌旁坐下,神色黯然:

      “实不相瞒,家师三年前已然仙逝。临终前嘱咐我对外只称失踪……

      毕竟他老人家名震天下,有他之名在,总能震慑那些蠢蠢欲动的祂族。”

      刘多时顿时红了眼眶:“田师兄,节哀……可是,青城山的镇妖塔塌了,一夜之间长出了参天桦树……行墓,她复活了!”

      “什么?!”

      田野如遭雷击,猛地跌坐在石凳上,“如今捉妖一脉日渐式微……你上报协会了吗?他们应该有法子。”

      “已经通知了。”刘多时抹了把泪。

      “田师兄,您既是谢大师的高徒,定然比我们这些晚辈厉害得多。”

      田野苦笑摇头:“我只学到些皮毛,但你们放心,封印行墓,我义不容辞!只是辞职需提前一周报备,否则要扣工资……你们不妨先去找会长商议。”

      他的目光转向一直沉默的陆宴天与行墓:“还未请教,这两位是……?”

      陆宴天尴尬上前:“我叫陆宴天,并非捉妖师。”

      田野探究的视线落在气质清绝的行墓身上。只见她缓缓抬眸,唇角漾开一抹浅淡却令人脊背发寒的笑意:

      “你们方才,似乎正在谈论我啊。”

      田野瞬间恍然,脸色煞白:“你……你就是行墓!”

      传闻中她姿容绝世,气质超凡,最擅以无害表象迷惑众人……

      刘多时吓得惊叫一声,猛地躲到田野身后:“行墓竟然一直在我身边!田野师兄,救救我!”

      田野立刻怒视陆宴天:“你也是祂族!”

      刘多时死死攥着田野的衣襟,声音发颤:“没错!他们是情侣!都是一伙的!”

      田野强自镇定,心中却叫苦不迭——他根本没学到师父几分真本事。

      电光石火间,他一把拉住刘多时:“跑!”

      两人转身欲逃,可行墓依旧气定神闲地端坐石凳之上。

      只见她指尖微动,下一秒,刚冲到门口的二人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拽回原地,周身落满枯叶,再难动弹分毫。

      陆宴天望着那两张写满惊惧的面孔,心下微软。

      这几日相处下来,他深知行墓虽性子乖张,却并非滥杀无辜之辈。

      行墓纤指托着茶盏,细细品着杯中清茗,神色淡然无波。

      “我不会取你们性命。”

      声音清冷如玉磬,“冤有头,债有主。祸不及子女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说罢,她指尖在眉间轻轻一点,萦绕在田野和刘多时周身的禁锢瞬间消散。

      她缓缓起身,衣袂在夜风中轻扬,宛如月下绽开的墨莲。

      “这世间最了解祂族的,莫过于你们捉妖师。”

      “我要你们帮我寻一个同类——同样精通木系术法的祂族。”

      她顿了顿,向来清冷的嗓音里,竟染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缱绻与痛楚:

      “我的夫君,名为……见血封喉。”

      陆宴天暗自琢磨,若是行墓真的有夫君,小灵通不会打探不到,莫非……

      刘多时探出个脑袋,“我知道!见血封喉树,又名箭毒木。”

      田野连忙捂住他的嘴,“傻孩子,别什么话都往外说。”

      行墓闻言,唇角漾开一抹浅笑,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反而藏着几分戏谑与冷意。

      “既然知晓了,倒也省去我一番口舌。”

      她眸光流转,落在瑟瑟发抖的刘多时身上,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

      “去告诉你们捉妖协会,半月之期。若逾期未复……”

      她刻意顿了顿,周遭空气骤然凝滞。

      “我便让这荒芜山,再无一个活着的游客。”

      刘多时吓得一个哆嗦,整个人几乎要缩进田野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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