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他人设崩了，比邪神还会撩

　　“竖子泯灭心性，大兴邪术，致使三界不宁！苍生受难，吾心难安，必惩之以正天道！”

　　肖妄半梦半醒间，一道身影破开迷雾，轻声唤他：“九歌……”

　　混沌如云消雾散，意识自深渊缓缓上浮，记忆仿佛还停留在闭眼前一刻。

　　上灵圣人冰冷的声音如雷贯耳：“邪神肖妄，你率妖魔屠戮五十万生灵，三千灵兵尽陨你手！雷泽既困不住你，吾便聚四海灵脉，将你永镇沧海！”

　　肖妄法力尽失，困于阵法内，威压似石磨碾身，半点也动弹不得。就在滔天巨浪即将合拢时，一线天光乍现，伴着熟悉的杨柳清风，无声落下最后一道宣判。恍惚间，他眼前又见桃花映日红，如临赤脚走在雪山上，大风刮过，露出积雪之下猩红粘稠赤地千里。

　　妖魔兵分两路，引天庭众仙会战弱水。主力军则与内应里应外合，杀了清净宗措手不及。山门已破，天路尽断，火光仿佛没有尽头，将尖叫、哭喊、愤慨皆淹没于血泊之中。

　　护山大阵如蛛网破碎，宗门弟子节节败退，风雪裹挟着妖魔们肆虐的欢呼，飞鸟走兽血洒道场，所有呼喊、沸反盈天，最终沉寂于无尽的黑暗。

　　琼华山沦为焦土，同门尽殁，他倒在尸山血海里，听见了风声呜咽。手下压着带肉红骨，脊背抵着法器，同门的血泪淋湿他的衣袍，鼻息间尽是恶臭，不知过了多久，哭嚎和低泣消失的悄无声息，余下啖肉磨骨的咀嚼。

　　他等到了渡云川，等到了天庭援军，等来了……漫天紫霄神雷！雷劫钻心震魂，他麻木得几乎消亡。可那雷，终究没能让他灰飞烟灭！

　　轰隆——

　　肖妄猛然回神。

　　眼前那人迫近一步，伸出手：“九歌，跟我回去——”

　　肖妄眯了眯眼，看清眼前人，一时分不清虚实。若是虚妄，为何师尊换下了仙袍？若是真实，周遭光怪陆离的景象，如同置身幻境？

　　脚边赤眼黑獒伏低身子，呲牙咧嘴，发出威胁的低吼。

　　渡云川急道：“等等！有话好好说！不应该先抱头痛哭吗？！”

　　赤眼黑獒猛然窜起，在半空中急速旋转，凝成的黑色火球，带着凌厉风声，狠狠砸向渡云川。

　　渡云川脚下轻点，跃上栏杆：“停手！先叙旧！”

　　砰——

　　火球膨胀数倍，飞扑猛冲，在他落脚之处砸穿一个大洞，铁栏融化如烛泪。

　　肖妄恍若未闻，黑色火球持续猛攻。路口鬼气如瀑布倒灌，哭嚎声如同破窗漏风。这声太过聒噪，他衣袖一挥，鬼门关结界一丝不留。

　　渡云川蹙紧眉头，站在天桥上，徒手硬接火球，掌心凝光迸发，将黑獒击飞出去。黑獒哀鸣着变回五黑犬，落荒而逃，委屈地扒拉着肖妄的裤腿。

　　尘烟散落，空气弥漫开馥郁的杨柳清香。这股净化之力，澄澈、纯粹，眼前人的确是他曾敬若神明的师尊。

　　可那又如何？！

　　护山大阵从内部崩毁，所有人都认定通敌的叛徒，正是隐瞒邪神身份的宗主首徒。他们齐聚须亘山灵殿，要求渡云川给个交代，而他的师尊却眼睁睁看他受刑而不顾。

　　事到如今，还假惺惺什么？！

　　肖妄怒目而视，掌心再度凝聚黑煞。渡云川浮空而起，咬牙道：“要打是吧？！成！我奉陪！”

　　嗙——！！！

　　尘土飞扬，乱石激飞。两股力量对撞，圆桥化为齑粉，广厦楼宇玻璃尽碎，哗啦啦作响，在深夜中格外刺耳。须臾，渡云川自烟尘中走出，长舒了口气，眉目似新月温柔，嗓音如清风悦耳：“九歌，跟我回琼华山。”

　　肖妄闻若未闻，升至半空，眼观楼宇如冰柱耸立，整座城云雾缭绕，仿佛伸手可摘星辰。然而，这座由琉璃幕墙组建的城池，看似纯净，实则内里藏着磅礴煞气。

　　肖妄眸底掠过阴郁微光，身形散作黑烟，融入茫茫夜色。

　　“不是吧？祖宗你起床气这么大？”渡云川在后头喊，化身流光穷追不舍。

　　一黑一绿两道光芒，穿透阴风怒号，掠过浊浪排空「1」。紫电撕裂天幕，黑海似巨兽张开血盆大口，欲吞天入腹。

　　肖妄停在乌云之下，终于开了口：“琉璃仙君，别来无恙。”

　　柳叶凝聚清辉，清隽身影卓然而立，渡云川叹息道：“好歹我也是你师尊，无恙也要被你打有恙了。”

　　肖妄喉间溢出低笑，海浪潮声掩不住声下恨意：“你算什么师尊？”

　　“控制住！”渡云川急急道，“别被煞气反噬！”

　　肖妄冷眉一挑，召回黑獒：“啰嗦。”

　　渡云川眼中情绪翻涌成海，抿紧唇线：“九歌……”

　　“住嘴！”肖妄张开双臂，煞气如流云四散，“既然奈何不了我，那便是欺师灭祖又！何！妨！”

　　渡云川道：“窝火憋气是吧？行，奉陪到底！”

　　“蜃龙，听宣！”正合肖妄的意，他一声令下，“抓住他。”

　　龙吟长啸，金柱破海，海上蜃气幻化为道道铜镜，风吹不散，浪拍不灭。形似蛟龙、独生鹿角的蜃龙于云雾中若隐若现，如银白的电光朝露，穿梭在铜镜之间。

　　“清明，迎战。”

　　渡云川周身流光，似碧落星辰坠入凡尘，掌心虚虚一抬，柳叶弯刀破风奔出。

　　肖妄的一招一式都是渡云川所授，堪堪出招，便已被卸去三分力。铜镜四周风起云涌，时而如海啸翻浪，时而似水丝飘絮。突然，蜃龙从镜中骤然穿出，箭雨朝着渡云川倾泻而下。

　　铮——

　　柳叶盾牌闪现，听得一阵劈里啪啦，将黑箭抵挡在外。

　　肖妄眯起眼：“长明，你变弱了。”

　　渡云川眼睫低垂，眸底一片荒芜，气若游丝：“末法时代，灵气枯竭……以身殉道前能再见你一面，知足了……”

　　是了。

　　神仙神仙，先天为神，后天为仙。

　　自神魔大战，先天神明尽数陨落，邪神之外，再无新的神明诞生。天界三圣人创立天庭，重建秩序，各派宗门苦修，只为搏一线飞升机缘。

　　羽化登仙皆需修行，或采颉天地灵气，或普渡众生积攒信仰。那些没灵气枯竭还无信徒，天上的星辰难免黯然，直至消散，反哺天地。

　　即便渡云川身为长清圣人座下弟子，也不能例外。

　　啪！

　　柳叶盾牌裂开一道裂痕，如蛛网般层层蔓开，碎若流星，点缀在渡云川周身。他额前青丝垂落，脸色苍白暗淡。就在箭雨即将穿透屏障的瞬间，肖妄动了。他闪现直渡云川身前，手握成拳，朝海面狠狠挥出一拳，将无数黑箭砸入深渊！

　　砰砰砰——

　　连环爆炸震耳欲聋，黑浪|荡开层层冲击波，惊天动地，如同他内心惊涛骇浪。

　　血月隐去，深海重归黑暗，天上下起海鲜雨，蜃龙游出屏障，大快朵颐。肖妄垂首须臾，感受到渡云川气息渐近，骤然转身，掐住他脖颈，指腹传来温热感，反衬得指尖冰冷刺痛。

　　“事到如今，装什么好师尊？”肖妄咬牙忍着，切齿道，“下咒摆脱我这个孽徒，想来过得很痛快吧？”

　　“下咒？”渡云川蹙眉，眼眶泛红，看起来像朵残破而幽怨的白莲，“有误会……”

　　“无所谓。”肖妄收紧虎口，升高几寸，与他平视，“待我杀光九重天，再把你关起来，好好尝尝屈辱的滋味！”

　　渡云川似是难受，仰头闷哼，才稍有喘息之机。肖妄指尖轻颤，微不可查卸了力。狂风骇浪中，渡云川嘴角勾起一抹难懂的弧度：“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中二病虽迟但到……”

　　“胡言乱语什——”

　　肖妄猛然一怔，不知何时，碎落一地的屏障如流汞凝聚，柳枝蜿蜒向上，悄无声息，缠上肖妄小腿，越挣越紧！

　　“清明困不住我，”肖妄心下气恼，一字一顿问他，“还是说，你要为了天下苍生再封印我一次？”

　　渡云川脱身，反手握住他手腕，目光灼灼道：“安心，幕后主使已伏诛，我不会再让人伤你分毫。”

　　许是腕间久违的暖意，或是对方目光中的坦然，令肖妄一滞。可就因一念之差，让对方抓住了机会！

　　渡云川从衣袋中取出个方块，巴掌大小，画面新奇。就在他他按下猩红圆点时，脚下光柱大盛，阵法如野火蔓延，柳枝锁紧了他的四肢。

　　“就这么迫切，”肖妄双目猩红，煞气如怒涛奔涌，“再一次封印我？”

　　“乖徒，”渡云川声音穿透风雨，带着别样的温柔，“超浓缩版杨枝甘露净化炮，懵逼不伤脑。根据剂量估计，等你醒来就到家了。”

　　“我说了，”肖妄用意念催动煞气，“清明困不住我。”

　　黑风呼啸，水龙化矛，直直刺向渡云川面门，被清明格挡下。渡云川没有回答，缓缓抬起手，盯着方块上道飞驰的弧线。

　　“五、四、三、二、一。”

　　千里之外，巨|物如流星破空而来，顶着飓风，鹰击长空射向两人所在！风刃似刀尖刮脸，肖妄银牙几欲咬碎，将水龙卷化形为百米高的大手，像捏苍蝇，将高速袭来的神兵利器凌空捏爆！

　　风眼处升腾起巨大的蘑菇云，净化之力释放的淋漓尽致。天光乍现，如烈日灼目，每一滴落雨皆带杨枝甘露气息，令四散的黑紫煞气无所遁形。

　　刹那间，气海如冰封千里般凝结，这感觉，同封印前一模一样。肖妄瞳孔骤缩，身体变得沉重，向下急坠，直至眼前漆黑一片。

　　下一刻，他落入一个柔软的怀抱，挣扎着睁眼：“长明……你……又算计我……”

　　意识沉入咸风黑海前，那杨柳清香萦绕不散。有人在耳畔轻声细语：

　　“九歌，时代变了，邪神也得睁眼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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