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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直播直到支援赶到才被关掉。
好消息是手机一直在拍天花板,具体画面完全没拍到。
坏消息是这段视频被传播了,并且“直播杀人”直接上了热搜。
嫌疑人看向镜头的那一帧画面瞬间引爆了网络。
周晨风被嘱咐着回去把自己收拾干净,然后马上回来加班。
周晨风把自己收拾利索,前脚刚进大门,后脚审讯的任务就来了。
“他是个男的。”周晨风很不理解自己去审他的必要,“任队,你也是女的。”
任爱玲摇头:“嫌疑人看见男的就应激。”
“啊?”
“不愿意对男人开口,懂不?”
“那,任队你……”
不是女的吗?
任爱玲挪开了目光:“一开始跟我说,说两句之后就开始情绪不稳定,我也不行。”
“……哦。”
“给你借调了一个协助兼记录员,你加油,实在不行就往上递了。”
-
走进审讯室,男人低着头,身上换了身干净衣服。
他戴着一副银框眼镜,身形瘦高,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周晨风想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审人可以有时间看完材料再进审讯室。
当然看了也未必有用……她就没独立审过嫌疑人,这还是头一回。
趁着把官方流程说一遍的工夫,周晨风手忙脚乱地翻资料。
男人名叫张景承,三十四岁,本次案件他杀了两个人,重伤了一个人。
两名死者分别是“正义乔哥”乔勇,以及他的妻子杨希云,伤者则是“帅峰”钱进峰。
目前钱进峰还没醒,只是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
乔勇身中数刀失血过多死亡,张景承的妻子杨希云同样失血过多死亡,但只中了一刀,伤口极小,被割开了桡动脉。
值得注意的点是,杨希云是植物人。
周晨风憋了半天不知道从哪开始,生怕上来就提两个男性受害人让张景承情绪爆炸,最后决定先打个招呼。
“你好,张景承,上午我们还见过。”
张景承抬起头看了周晨风一眼,又把头低了下去。
“我没袭警。”
“嗯,我记得,你想推开我,还用了没拿刀的那只手。”
“张景承,你为什么要杀了你的妻子呢?”
周晨风话刚问完,张景承猛地颤抖了一下。
还好,周晨风想,至少开头还不错,张景承没有情绪激动。
“她的伤口很小,甚至可以说很‘体面’,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张景承嘴唇开合了几下,到底还是没有开口。
“她病了多久?是你一直在照顾她吗?”
“是。”
周晨风声音平静,手上却迅速翻找着现场的临时报告。
“多长时间了?你把她照顾得很好,她像睡着了一样。”
本安静的审讯室响起了男人隐忍的哭声,他抱着头,肩膀颤动。
“没、没有多久……我对不起她,我、我太没用了……”
周晨风愣了一下,然后递了纸巾过去。
她没再开口,反倒是等着张景承自己先哭一会儿。
哭完,张景承低低说了声谢谢,拿起纸巾胡乱擦了脸,指节撞得镜框窸窣作响。
“她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车祸。”张景承深吸一口气,“那些小兔崽子飙车,撞到她了。”
“是什么时候的事?”
“六年前。”
周晨风很惊讶,但还是保持着平和的口吻:“已经很长时间了,你照顾了她六年,是吗?”
张景承摇头,又捂住脸哭了起来。
“才六年……我就放弃了……我对不起她,我怎么这么没用……”
“你为什么选择放弃了?是没钱了,还是别的原因?”
“没钱了,真的没有了……”
“但你不是还在工作吗?肇事者没有给予赔偿吗?”
张景承摇头。
“只有两千块,他妈下落不明,他爸在坐牢,还是他爷爷奶奶凑了两千。”
“那工作呢?你还在工作是吗?钱不够是因为什么?”
“工资……太低了。以前我的工作还可以,云云的妈妈照顾她,我赚钱,所有空闲时间都用来兼职了,加上云云家里还有存款,到前年我们都坚持下来了。”
“嗯,前年发生了什么?是你妻子家里发生了什么,还是你身上发生了什么?”
张景承的手颤抖着,喉结滚动,不住地吞咽。
“我……被裁员了。”张景承又赶忙说,“我没有因为云云就耽误工作,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被裁。”
“从这个时候开始钱就不够了。”
周晨风点点头:“杨希云没有父亲,只有她母亲一个人,是吗?”
“嗯。”
“她现在在哪呢?”
张景承呼吸有些粗重,似乎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所以,她不知道杨希云已经去世了,是吗?”
“我、我……”
“她的母亲平时与你们住在一起吗?”
“……”
“我把她支出去了。”
“你不想她知道你准备杀害杨希云吗?”
“我……其实没有,但是……”
张景承自己似乎组织不好语言,等了将近十分钟,他最终选择了安静,而不是继续说下去。
“她胳膊上的伤口是你造成的吗?”
“是我……”
“你是特意选择了桡动脉的位置吗?”
“对……”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周晨风相信原因之一是钱,但不是全部诱因。
如果是钱不够,选择拔管就好,这张简易的现场搜查上写着,杨希云所在的卧室里有各种家用医疗设备,她并不具有大部分自主能力。
“……云云吃的苦够多了,所以我……”
张景承双肩耸动,他的哭声与周晨风在钱进峰直播时听到的哭声一样——绝望,悲痛。
其实周晨风听了直播开始的内容,又听了张景承刚刚说的话,自己猜了个可能的原因:
多半是张景承没钱了,选择了求助网红,结果不知道为什么跟网红发生了冲突,最终要了他们的命。
——也许是“掀被子”。
想到这,周晨风多少有点心慌,也不知道提到其他两个人张景承会不会突然不配合。
“你是怎么认识乔勇和钱进峰的?”
恰如周晨风所料,消沉文静的男人突然暴怒起来,他双手成拳重重砸在面前的小桌板上。
巨大的声响震得周晨风耳朵疼,一旁协助的警察立刻充当了“坏警察”的角色,大声斥责了张景承。
“钱进峰死了没有?”
“你很希望他遇难吗?”
“他死了没有!那个狗日的死了没有!”
这还怎么问。
周晨风感觉嗓子里好像顶了东西,问也不是不问也不是。
“他死了没有!那个贱人死了没有!”
“你确认乔勇死了吗?为什么追问钱进峰死了没有?”
这个问题让张景承脸上愤怒的表情突然转为绝望,惊恐。
他难以置信地摇头,嘶吼着用拳头砸在自己的太阳穴上。
“废物……废物!只有她死了……就她死了!我怎么不死!”
这怎么办,说错话了。
周晨风乱七八糟地想办法安抚张景承的情绪。
她额头上很快出了一层细密的小汗珠,人也仿佛被一层塑料纸隔开了一样,好像一切都有点不真实。
她本来就是第一次干这活,什么都没问出来呢,先让嫌疑人应激了。
得知乔勇确实死了,张景承的情绪平静了些许。
周晨风觉得自己好像闯祸了,胃隐隐作痛,她觉得可能自己现在该滚出审讯室,然后告诉任爱玲:任队,我不行。
张景承呼吸粗重,抬头就看到周晨风看着自己。她没谴责他,也没生气,没有不耐烦,就那样安静地看着他。
他嘴唇颤抖了几下,好像很愧疚似的。
“是云云的妈妈,是她认识他们。”
“我杀他们是因为……因为……”
“跟他们拍摄和直播有关系吗?”
“……”
张景承又沉默了下来,拒绝回答周晨风的问题。
“他们跟你约好了要上门吗?”
“没有。”
“你并不知道他们今天要来吗?”
“我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突然动手?案件发生之前你们之间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周晨风有点坐立不安,她觉得自己问话问得一塌糊涂。
张景承也没让她失望——他一个字都不肯说。
“……我想杀了他就杀了。”
张景承眼神躲闪着,不肯跟周晨风对视。
“你从头到尾用的都是同一把刀吗?有其他凶器吗?”
“不……云云……我没用那把刀。”
“那是什么伤了她?你放在哪了?”
“就在……她床头柜里。”
“所以,你对乔勇和钱进峰使用了同一把刀进行攻击吗?”
“……”
“是。”
“乔勇先动手还是你先动手?”
“……算他先。”
“他怎么做的?”
张景承又选择了沉默,不肯开口也不愿意看周晨风。
周晨风手心全是汗,后背像是有一串摄像头在对着她的一举一动拍摄似的。
“你先攻击了钱进峰,是不是?”
张景承的神色冷了下来,他直视着周晨风的眼睛。
“对,但他没死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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