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灯

　　“父亲，我们什么时候才到？”
　　从河源县出发，马车已经不停歇三日赶路。
　　“京城离得远，还要段时间。我们耐心一些。”
　　“好吧。”观儿垂下眼眸，把扬起的脑袋又钻进母亲的怀抱。玉娘紧闭双眼，好像入睡，其实不然。这颠簸的路途怎么可能能安稳入睡。并且，他们张家这次的生死存亡就看殿上的表现，实在无法安心下来。她不像弟弟那般不懂得其中的利害，再傻的人到了她这个年纪，也会想事。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若是到京城再想对策，他们就输一筹。若是有人故意设害张家，那就更需要快他们一步，不然，不然，张家该怎么办？
　　玉娘的眉头一簇一簇涌动，昏暗的烛光并没有关照每个人的神情。外面依旧是车轮滚动的声响，护送士兵的三言两语，夜晚下丛林的虫鸣，怪鸟叫声。
　　好安静的夜晚！
　　可不知为什么，越是安静，玉娘的心中就越是不安。
　　突然，马车被匆忙叫停，前方传来兵器相交的碰撞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如此刺耳！
　　“不好，玉娘，你快带观儿离开马车！”
　　赵正良从行李中拿出一把短匕首，那是当年为官时，恩师送的。
　　“可惜，我们最后一面见不上。”
　　“正良。”张夫人只是呼唤了一声，肚子里的话没有说出。她的眼神里，早已经是答案。
　　张家，此次怕是难逃一死。
　　玉娘带着弟弟趁乱跑到一旁的林子里。她往马车的方向看去。
　　官兵举起的火把掉落在地上，点燃了旁边的枯草，熊熊燃烧的火焰，就这样点燃夜晚。官兵们手持长剑与神秘的刺客相拼搏，可惜人数悬殊，很快败下阵来。刺客很快就找到马车里的张正良和他的妻子。
　　此时张正良手持匕首，对着掀开帘布的刺客直愣愣举着刀。
　　“张大人，别来无恙。”
　　“你是谁？”
　　“我是取你命的无常！”
　　趁着刺客有些松懈，一旁的张夫人瞅准时机，一脚踢飞刺客手中的长剑，紧接着又是一脚，刺客狠狠从马车坠落，重重地摔在地上。
　　“真是没想到，张夫人还会些三脚猫的功夫。”
　　刺客吐掉口中的鲜血，捡起长剑，准备与张夫人决一死战。一道黑影从旁边闪过，紧接着随着一道风飘进马车，很快，马车内没了动静。
　　一阵风掀开马车的窗帘，张大人和张夫人已经中剑身亡，带着温热的血滴从马车木板缝处慢慢淌下，血腥味以此战场为中心，逐渐向周围扩散。这股黑夜的诱惑，吸引着树林里潜伏的野兽们。
　　“还有两个孩子不见了，快去找！”
　　黑衣人从马车出来，迅速盘算着战局。
　　“每个躺着的尸体，都给我补两刀。若是有一人逃走，你们就等着领罚！”
　　“是。”
　　一群黑衣人开始在树林里寻找张家姐弟的线索。
　　泛着橘红色光芒的火把，在黑夜的树林里游荡。每一份经过下，都藏着树林里闪烁的，躲藏的，隐匿的踪迹。
　　玉娘带着观儿一路潜逃，她太害怕被抓住，更害怕无法护住年幼的弟弟。
　　“姐，我们要逃去哪里？”
　　“不管哪里，先平安离开这里再说。”
　　观儿平生被夫人，姐姐宠爱，有些吃不了苦。但在这个关头，逃跑时黑暗深处的荆条刺破娇嫩的肌肤，沙石由于颠簸滚落到脚掌的不舒适，被姐姐扯着奔跑传来的全身疲劳，好多好多的抱怨，都在这个时机闭上嘴。
　　一只箭穿破黑暗的不清晰，靠着动物本能的反应，遵循森林里发出的声响。
　　不偏不倚，正好射中观儿的腹部。
　　“姐，我走不了了。”
　　他再也无力抬起双腿，身体里的血液不断往外面渗透，片刻间，鲜血晕染一大半。
　　“观儿，你再坚持一下，你再坚持一下。姐姐一定会带你出去。”
　　“姐，你得活着。你死了我们张家的冤屈就真没人知道！”
　　“不，要活我们都要活。”
　　玉娘脱掉碍事的外衫，将观儿抱起来，继续往前走。
　　月光模糊地照在每一个夜间的生物身上。
　　“大哥，您的箭法可真准！”
　　远处箭穿人嚎的声音已经回到原点，猎人也正准备收拾受伤的猎物。
　　“那就去把人给我找回来。活着就杀了，死了就补几刀，没找到你们就等着死。”
　　“是！”
　　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火把也像一条毒蛇窜进张家姐弟的保护区。
　　“姐，你放下我，自己跑。”
　　“说什么傻话！”
　　“你这样我们两个都跑不了！”
　　怀里的弟弟讲话虚弱，偶尔的几声咳嗽声也夹带着血腥味。
　　“观儿，闭上眼睛，其余的事情你不要想。”
　　一束明亮的月光照射下来，照亮前方的黑暗，照明前方的断崖。
　　“断崖！怎么会是断崖！”
　　前无去处，正准备后撤绕路，可是黑衣人已经追上来了。
　　“姑娘还是束手就擒得好，免得受皮肉之苦！”
　　三四名穿着黑衣裳，带着黑色面罩，企图用黑色掩盖一切，但是露出的双眼是如此地凶神恶煞。
　　“我若是束手就擒，你们会放我们生路吗？”
　　“生路？姑娘，你的生路可就是我们的死路，你说你有生路吗？”
　　长剑映射着夜晚寒，月光冷，人心凉。
　　玉娘侧过双目，往身后的悬崖看了看。
　　可惜，一片昏暗，看不出个什么大概。
　　“你若是死在我们手上，给你个痛快。可若是选择跳崖，那死得可要辛苦一些。”
　　玉娘看着这群恶人，又看看抱在怀里的观儿。此时，观儿的意识已经变得模糊，全身由于过多失血，变得发抖。
　　玉娘内心在祈祷，如果老天有眼，就救救他们！
　　对峙一番，黑衣人显然变得没有耐性。
　　“你早死晚死不是死，拖什么！”
　　“对啊对啊，早死早投胎，下次可别投官家，祸害多，背锅多！”
　　“你乱说什么！把你的那张死嘴给我闭上！”
　　祸害多，背锅多！
　　张家想必是成了谁家的替死鬼！
　　“若是投降，他们必下死手，那我和观儿一点活路都没有。若是坠崖，跌落河流或是树丛，我们还有一线生机。”
　　玉娘思量再三，决定宁愿坠崖也不要落在这伙人手中。
　　“不好，这女子要跳！”
　　“抓住他们！”
　　可惜没抓住，玉娘就这样带着观儿坠崖。
　　“怎么办，等会儿大哥问我们怎么办！”
　　“别急别急别急，我想想！”
　　“我们就说杀了抛尸悬崖。”
　　“大哥那么好糊弄吗！得要证据！”
　　“对对对，证据。”
　　黑衣人谋划一番，将其中一人的剑往地上劈了几刀，取其中一人腿上的血，动手的人抹上些微血迹，然后将兵器扔下悬崖。
　　“怎么，人跑了？”
　　领头的黑衣人很是不悦的口气。
　　“怎么会，大哥！中了几刀致命伤，处理尸体的时候不小心掉下面去了。”
　　“确定死了吗？”
　　“应该死了。那女子腹部一剑，胸口一剑，处理尸体的时候就没有气息。那个小孩本就受着箭伤，失血过多，也活不成。”
　　看着大哥凝重的表情，他又补了一句。
　　“当然，我们也是补了一刀。”
　　说完这句话，大哥的脸色才微微缓和。
　　他拿起刚才说话人的手掌，上面附着的血迹让他很是满意。
　　“嗯，不错。”
　　“那大哥，这两人的尸首该怎么办？”
　　“谁负责的？”
　　另外一位躲在后面的黑衣人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大哥，是小弟办事不力。没想到那尸体借着血水滑下坡，这才掉了下去。”
　　“办事这么不行。”
　　“请大哥饶恕我这一次，下次我一定好好干活！”
　　“尸体坠崖，那你脑袋也搬家吧！”
　　话毕，一把凌厉的剑从黑衣人脑袋上滑过，头颅骨碌碌地掉下悬崖。
　　“事情要做就做好！马马虎虎可不得了。你记得找几个人天亮后去下面找找，具体情况回来报告。”
　　“是，小的明白。”
　　一场屠杀，就此落下帷幕。
　　张家儿女是否平安？冤假错案是否平反？这一切的一切，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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