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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认识
过了午休的点,张博智便来班里简短地开了班会,翻来覆去无非就繁琐的开学事项。但今天有所不同,有一位低年级的跳级生加入了高二五班。
叶屿和孙萧斌一直是教室里的左右护法,柏杨的到来让叶屿成了唯一门神。他被安排在了孙萧斌旁边,叶屿身前。
叶屿对什么都不感兴趣,桌子刚挪好,便拉低卫衣帽沿,枕着胳膊阖了眼。
风穿过走廊钻进教室,一丝凉意攀上指尖,叶屿缩了缩手指,已经略微发麻了。
他一贯都是睡到天荒地老再第一个出教室吃晚饭,因此全科成绩常年稳居班级倒一宝座。没老师管他,一是他根本叫不醒,二是他起床气真的大,顶多是在领导视察时才闷着头看课本——当然不是看课本,是包着课本封皮的小说。
平常一秒如梦的本事今天却失了灵,每一丝细小的声音都被无限放大,将懈怠的神经抻得绷直。
课铃毫无征兆的打响,给了睡意最后的痛击,叶屿不得不承认今天这个觉是补不成了。于是在英语老师诧异的目光中,他托着腮,抬头看向黑板。
英语老师姓温,和她的姓一样,是个很温柔的江南女人,长得很小,身形消瘦,有点病怏怏的。与北方人粗犷豪迈的性格不同,她总是很细腻,说话和风细雨,几乎从不向这群调皮的学生发脾气。
高中的老师对差生往往是没有太多关注的,未来是学生自己选的,没必要像小说中的良师一般为了三年的交情而呕心沥血,放在现实中往往是吃力不讨好,更何况是对付叶屿这样家境优渥的“纨绔子弟”。
只是温老师是个绝对的浪漫主义者。
她总是对每个学生都有耐心,对每个学生都如同对待自己的孩子,她乐观且浪漫地相信着金子总会发光,枯树也能发芽,甚至包括叶屿头天晚上打游戏熬的太晚,在课堂上轻鼾出声,她也只是笑了笑,拍了拍叶屿的肩膀,没说什么。
事实证明,皇天不负有心人。她的浪漫而不切实际的梦想真的会有人实现。
后来空白的卷子爬上了歪歪扭扭的字,后来空白的分数栏写上了鲜红的72。
温老师见他抬头,便放慢了语速,平时一笔带过的知识点也讲的格外详细,不近人情的少年眉心微簇,夹着数不尽的认真。
下课前最后一题并不难,于是温老师突发奇想,决定验收学习成果,让叶屿回答问题。
“叶屿,你来念一下你的答案。”
叶屿此时正盯着笔稍有点出神,闻言一愣,缓缓支着桌子站起身,便看见孙萧斌在前面张牙舞爪比划着“选C”。
叶屿沉默了,柏杨也偏头过来,口型似乎是“A”。
这是正确答案
叶屿:“B”
叶屿成绩虽差,但不至于这种题都分析不出来的,温老师仍抱了一丝希望。
他改口:“D”
随即又道:“C”
最后她叹了口气,心想还是不能急于求成:“别排除了,选A,下课。”
叶屿坐回了椅子上,翻出桌箱里的手机,锁屏早已解开,界面却并没有跳转到游戏,他心猿意马,将目光移到了前排。
柏杨和他想象的一样不要脸,一节课的功夫就和班里的学生打成一片,因为他长得又帅年龄又小,很讨那些女孩子喜欢。
他们不时歪七扭八地笑成一片,阳光透过刚擦干净的玻璃窗,在少年们最明亮的年华留下斑驳的光影,最夺目的那个人站在光下,唇角勾起,和煦的光洒在澄澈的眸中,连发丝都镀上了金辉。
他拉低了帽檐,阴影覆盖了情绪,那终是奢望。
就像儿时雨夜一次次盼望叶程伟去接他,一次次期待母亲能睁开双眼再对他笑,一次次渴求能融入所谓的新家。
后来他在雨夜中等待直至天明,后来他在殡仪馆目送母亲离去,后来他迷失在冰冷的建筑林里,他知道那不是他的家。
但这一次有人在错综的时间尽头找到他了。
他触到了一片柔软温热。
他抬眸,额前的头发很久未打理,已经有些长了,却遮不住柏杨那张痞笑的脸。
“刚那题我给你讲讲吧,未婚夫。”
叶屿不置可否,虽然他不明白哪来的未婚夫。
没说话其实就是默认了,叶屿不爱过多解释,便又低了头。
柏杨显然意不在此,顺着叶屿的目光看向了他手机打开的页面,是一个身着白衣拿着镰刀的美少女,背景似乎是一艘战舰。
“带手机来学校不是违纪吗,同学?”
空气似乎凝固了,叶屿有些诧异,又觉得有被冒犯。
但柏杨显然作死作得意犹未尽,欠了欠身,看到叶屿的等级,又补充一句:
“练度不行啊~我带你?”
现在已经不是冒犯的问题了,这是男人的尊严。
“同学”
叶屿周遭都充斥着“你死定了”的气息,37摄氏度的口中吐出了绝对零度的文字,“你最好一句话内平息我的不满,否则我立马让你脑袋搬家。”
柏杨自小口才不错,他虽爱犯贱,却也知道什么话说了会死。
可睿智的大脑偶尔也是会短路的。比如说他很难解释他现在为什么会提醒叶屿答案,为什么站在这里,为什么要这么说,以及接下来怎么才能活下去。
这本是一种再正常不过的求生欲,但似乎总有什么需要被掩盖。一阵刺耳的声音划破脑海,眼前的世界突然错乱交叠,但毋庸置疑的是,他在吸引叶屿的注意,这是一见钟情的信号。
短暂的耳鸣后,柏杨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差点整崩溃,但他花了0.1秒就接受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什么一见钟情,自己的性取向可是和名字一样笔直的。
叶屿看着他风云变幻的表情,面上阴云密布,他欲言又止,刹那间一股诡异的违和感突然扑面而来,但他没有多想,最终不徐不疾地开了口:“我换句话,给我个理由不杀你。”
柏杨突然开始思考一个终极问题
要面子还是要面子
在进行了一秒钟激烈的左右脑互搏之后,他坚定地给出了答案。
生命来之不易,
去你的面子。
于是他定了定心神,一串文字不经大脑直接跃上了舌尖:“我觉得你好帅,可以和我处对象吗?”
靠北……
左右脑互搏显然是过头了,把神经系统打宕机了。
叶屿喉结哽了哽,眉眼浮上一层难言之意。
柏杨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的一番话给小小的直男带来了多大的心理阴影。但让叶屿接受自己的念头一直在敲打他,似乎是冥冥之中注定的事。
“算了”
“叶屿,可以认识一下。”
柏杨的眸中闪过错愕。
叶屿没给他反应的机会,垂眸点开了关卡。
随后又听见一句闷闷,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话
“我说,可以认识一下。”
柏杨在高一上半年就已经听说了叶屿的传奇历史。
叶屿是三中校霸,在重高有这样叱咤风云校霸人物属实稀奇,他本人没有任何传说中校霸该有的属性。他不爱惹事,嫌烟呛,又嫌酒苦,觉得纹身丑,又觉得烫头打耳钉太娘了。
如果单看这些,他的确只是个中规中矩的高中生
但他太帅了
叶屿其实有些女相,看起来很好欺负,是那种很讨女生喜欢“小白脸”。他没有极致硬朗地线条,眉毛黑而不浓,鼻梁挺而不拔,嘴唇很薄,皮肤白皙细腻,略带卷曲的棕发遮住眼尾,将一双风情万种桃花眼凸显得有些媚气。
但叶屿硬生生把“风情万种”变成了“封情万种”。
据说他在开学第一个周被当初的校霸围堵,高一帅哥似乎总要经历这些,大家都司空见惯。三中虽是市重点,却没有一中那么严苛的校规。他太帅了,曾经万人迷的校草和他比起来都是望尘莫及,于是他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引起公愤。
一行人把他堵在厕所里,冷嘲热讽了很久,他从始至终挂着一副看蟑螂的表情,最终不咸不淡地吐出一句:“说完了吗?”
一行人瞬间怒火中烧,欲上前钳制叶屿,其中一人还嚣张地像古惑仔一样拿烟头烫他。
然后熏到了叶屿,硬生生被他掰断了两根手指,凄惨的嚎叫让走廊的声控灯亮了好久。
后来那人的父母闹到学校,叶屿一声不吭,始终没给个正脸。
对方哭天喊地地要求道歉,冰冷的办公室剑拔弩张,他也只是一句“我没错,我不道歉。”
他妈气急败坏想拿包抡他,他烦了,直接一巴掌扇在他妈脸上。
叶屿不打女人,但显然不是所有人都称得上这一撇一捺。
然后扔下书包,扬长而去。
校长和校霸父母等人拉开那个随处可见的地摊书包,里面赫然躺着10w现金。
再也没有人敢找叶屿的麻烦,他被封为了新的校草和校霸。
这种多金的帅哥自然更讨女孩子喜欢了,于是叶屿每天上学就能收获一桌箱的情书,小零食和各种各样的表白。叶屿不想让女孩子难堪,但他实在不想答应。他自己混球,答应那些女孩子就是糟蹋她们。
于是他选择了每有女生送情书和零食他都还钱,让表白成了代购。
人生的曲线就像有取值范围的函数,表达式早已给出了未来的答案,人们在漫长而混沌的日子里挣扎,有朝一日到了顶点,生命便有了最大值。而在叶屿的答案里,他的未来就像一只破败散架的摆钟,在生与死的象限里摆动,浑浑噩噩。
叶屿数学不好,后来他发现自己求错了函数的表达式,也忘记了固定参数函数是有两个变量的,他的未来也并非孤身一人,在那个未来里,柏杨是自变量,他成了因变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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