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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镜像同盟
圣臻塔的图书馆,“缄默之殿”,名副其实。
高耸的穹顶投下沉重的阴影,巨大的欧泊石吊灯即使在白天也散发着迷离而冰冷的光晕,将一排排深色木质书架笼罩在一种近乎神圣的肃穆中。空气里只有书页翻动的细微声响和偶尔敲击智能手环屏幕的轻鸣,每一个在此的人都像是被无形规训过的零件,精密地运作着。
齐朔缩在一个靠窗的角落,面前摊开着一本厚重的书,目光却毫无焦点地落在窗外。上午历史课上的羞辱依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他,江烁讥诮的语调、“佣人的儿子”这几个字,如同循环播放的魔咒,在他脑海里反复回响。他试图将注意力拉回到书本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符号和文字却如同天书,与他隔着一层无法穿透的玻璃。
父亲的诅咒适时地在耳边嗡鸣——“你这罪孽深重的人,不配拥有安宁,更不配获得知识。” 他攥紧了放在腿上的手,指节泛白。
“齐朔?”
一个清朗温和的声音,像一道微弱但温暖的光,穿透了他自我构建的阴郁壁垒。
他猛地抬头,看到夏曦端着两杯冒着热气的饮料,站在他桌旁,眉眼弯弯,笑容如同穿透厚重云层的曦光。
一个清朗温和的声音穿透了他的阴郁。抬头,夏曦端着两杯热饮站在桌旁,眉眼弯弯,笑容干净得几乎与这座冰冷的图书馆格格不入。 “你看上去需要这个,”他将一杯热可可推过来,“我偷偷加了棉花糖。”他的笑容干净得刺眼。”夏曦自然地在他对面的空位坐下,将其中一杯散发着淡淡甜香的热可可推到他面前,“喝点热的会舒服点。这里的可可味道很不错,我偷偷加了点他们藏在柜子里的棉花糖。”
齐朔有些手足无措,看着那杯散发着诱人香气的饮料,又看看夏曦毫无阴霾的笑容,喉咙有些发紧。“谢…谢谢你,夏同学。”
“叫我夏曦就好啦。”夏曦摆摆手,自己也捧起杯子喝了一小口,满足地眯起眼,“江烁啊,他就像一座装饰华丽的空心堡垒,以为自己在守护什么,却不知道自己的城墙早就被更强大的存在标好了价码。” 夏曦的语气带着一丝洞悉的怜悯。
齐朔低下头,盯着杯中缓缓融化的棉花糖,声音细若蚊蝇:“‘佣人的儿子’,‘晦气’这些不是标签,是我的原罪。” 齐朔绝望地想,“我踏入这里,就是对所有人的玷污。这羞辱,是我应得的审判。”
“什么事实?”夏曦微微前倾身体,声音放得更轻,“是说你是凭借自己努力和特殊情况入学的‘特招生’,还是说你母亲曾经在沈家工作?这有什么问题吗?”他的眼神清澈而真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坦然,“在我看来,这恰恰说明你很特别啊。而且,我听说‘启明班’里很多天才,背景也都五花八门呢,只不过他们…”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比较神秘,很少和普通班交流,大家都习以为常了。”
“启明班…”齐朔喃喃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这就是母亲用生命为他换来的、可能触及的领域吗?那些神秘的“天才”?
“嗯,据说那里是通往世界顶尖学府的直通车,知识就像会自动流入他们脑子里一样。”夏曦耸耸肩,语气带着点单纯的羡慕,却没有太多深究,“不过感觉他们压力也挺大的,很少看到他们有放松的时候。不像我们,还能在这里偷偷喝可可。”
简单的几句话,像是一阵微风,稍稍吹散了齐朔心头的部分阴霾。夏曦的善意不带任何怜悯或施舍,只是一种自然而然的温暖,让他紧绷的神经得以略微松弛。他们一起在图书馆安静的角落里分享了那杯过分甜腻的热可可,夏曦还小声跟他吐槽了几句某些课程的无聊,以及学院里一些无关紧要的趣闻。这是齐朔进入圣臻塔以来,第一次感受到近乎“正常”的交流。
然而,这份短暂的温暖,在他下午再次经过图书馆深处那条挂着“学院荣誉与未来规划”的展示廊时,瞬间冻结了。
宣传栏上,巨大的液晶屏幕轮番展示着“启明班”学生的辉煌成就和近乎完美的履历。那些照片上的年轻面孔,无一例外地挂着标准化的、温和却缺乏真正感染力的笑容,眼神深邃,却像是蒙着一层薄雾,缺乏少年人应有的鲜活神采。他们的姿态、表情,甚至获奖时举起奖杯的角度,都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相似性。
像被精心编程过的,完美的人偶。
齐朔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顺着脊椎蔓延。母亲用生命换来的,就是让他进入这样一个培养人偶的地方?他死死盯着屏幕,试图从那些空洞的眼睛里看出些什么,却只感到一阵眩晕和莫名的恐惧。
“你在观察他们。”
一个声音在他耳后响起,清冷,平稳,像手术刀划开寂静。不是疑问,是结论。
齐朔浑身一僵,猛地转身。
沈墨就站在他身后,距离近得侵犯了所有安全界限。雪松与旧书页的清冽气息裹挟着一种非人的理性,将他包裹。
沈墨的目光从他脸上,漠然移向宣传栏上那些"启明班"学生的影像,眼神里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剖析般的审视。
“完美的表象,是最高效的牢笼。”他陈述道,仿佛在宣读一条物理定律,“而你对这牢笼,以及参与建造了它的沈家,表现出了异常的关注。是因为林晚辞吗?”
“林晚辞”三个字,像一枚冰冷的针,猝然刺入齐朔的神经中枢。他血液倒流,几乎能听见自己心脏冻结的声音。
沈墨重新看向他,那双蕴藏星河却又空洞冰冷的眼睛,第一次真正地、完整地倒映出齐朔惊慌失措的脸。
“你不想知道吗?”沈墨再次逼近半步,他的声音压低,不再是遥远的宣判,而是魔鬼的低语,精准地敲打在他最脆弱的骨骼连接处,“你母亲坠楼的‘意外’,官方报告之外,那缺失的‘为什么’与‘怎么样’。”
齐朔的呼吸彻底停滞。父亲日复一日的“原罪”诅咒,与沈墨此刻抛出的“真相”诱饵,在他脑中疯狂撕扯。
“恐惧,或好奇。选一个动力。”沈墨的视线落在他微微颤抖的指尖,如同观察一个有趣的实验反应,“为我观察这片阴影的脉络,作为回报,我给你通往答案的第一块拼图。”
他微微侧头,目光扫过齐朔苍白而震惊的脸,语气恢复了之前的疏离与平静:“考虑一下,或许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说完,他甚至没有等待齐朔的回应,便径直转身,迈着从容而优雅的步伐离开了。他的背影在图书馆幽深的光线中渐行渐远,如同来时一般突兀,留下齐朔一个人僵立在原地,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耳边回荡着沈墨那充满诱惑又冰冷刺骨的话语。
合作?调查?真相?齐朔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一个罪人的儿子,有什么资格与沈墨这样的人并肩?他是不是想看清我骨子里的肮脏与不堪?还是说,我这种人,也只配被这样“利用”?
巨大的信息量如同海啸般冲击着齐朔的认知。沈墨,这个他视为神明般遥远、又与母亲之死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人,主动向他伸出了手。这只手,是能将他从泥沼中拉出的救赎,还是将他拖入另一个更黑暗、更万劫不复的深渊的陷阱?
他看着沈墨消失的方向,图书馆冰冷的空气包裹着他,刚才夏曦带来的那点微光仿佛已被彻底吞噬。他紧紧攥着口袋里母亲那枚月光石胸针,坚硬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这只伸向我的手,是救赎,还是将我拖入另一个更黑暗深渊的陷阱?与魔鬼合作,我能付出的最昂贵的代价,是不是我早已千疮百孔的灵魂?” 他攥着口袋里的胸针,仿佛那是他与人类世界最后的连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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