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爱

　　简短的几句他又重复弹唱了两遍。
　　小艾只注意到他拨动琴弦的手指修长又灵动，他弹琴的时候是开心的，跳动着的的手指也是开心的。
　　“你的手真好看！”
　　这是她开口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他微微有些怔住。
　　"嗯……这首歌还没写完吗？"
　　“对，还没写完呢，等我写完了再唱给你听。
　　你知道吗？你可是我的第一个听众。”
　　“第一个？”
　　“对啊，你可以经常来我家，我爸妈经常出差不在家，我唱歌给你听。”
　　“好……”她低声应道。
　　后来他总是会唱歌给她听，在那段阴暗无助的日子里，林风如一阵穿堂而过的清风，有他在，小艾觉得连呼吸都自在了。
　　每次周末她都会去林风家，有时他们一起听歌，有时他们一起写作业。
　　小艾面临的是中考，而林风面临的，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般的高考。
　　“你会考哪所学校啊？”
　　一起做题的时候小艾问起他。
　　“我是想考艺术学校，毕竟，我的文化课成绩不太行……哎，还有一段时间呢，努努力吧。”
　　“这么重要的时期，你爸妈不回来照顾你吗？”
　　林风笑的有些苦涩，这是小艾第一次看到他有些难堪的笑。
　　“我爸妈……工作忙，很少在乎我。”
　　可林风一定很在乎他们的吧。小艾注意到每次她来的时候林风家里都是干干净净的，她父母的那间屋子虽然没人住，却也总是被打扫得一尘不染。
　　“你可以经常来我家，我爸妈经常出差不在家，我唱歌给你听。”
　　他也很渴望有个人能陪着他吧。
　　只是这样微小的自己又能做什么呢。
　　“小艾，我们一起吧，一起好好准备升学考试。”
　　“好……”
　　他好像总是这么的阳光，没有什么事情能够影响到他。
　　像是被林风的阳光所感染，小艾迅速地调整了自己的状态，甚至，在最后这个阶段，名次比之前稳定时期还要好。
　　这次考试，她得了全班第二。回家的时候妈妈高兴地做了一桌的饭菜。
　　她突然说：“把隔壁那孩子也叫来一起吧。”
　　“林风？”
　　“是啊，你不是经常去他家玩吗，他一定给你补习功课了吧，咱们得感谢人家。”
　　“嗯。”
　　小艾也很认同。虽然成绩提高不是靠他补习功课，但自己的确是认识了他之后成绩才有了提升。还是要感谢他的。
　　她高兴地一路小跑，跑到林风家门口的时候气喘吁吁。
　　她站在门口迟迟没有开门，努力调整着自己的气息。
　　“呼~呼~”
　　“咔哒~”
　　门突然从里面被打开了。
　　林风一脸惊讶地对上脸颊发红的小艾。
　　“小艾？来了怎么不进来？”
　　小艾也瞪大了眼睛，她觉得脸更加烫了，刚刚调整好的呼吸一下子又乱了。
　　“我……我妈让我来请你去我家吃饭。你要出门吗？”
　　林风拎起手中的黑色垃圾袋晃了晃：“我去丢个垃圾。”
　　“……”
　　“那，走吧。”林风说。
　　“不过刚刚离近了看你，你的瞳孔是琥珀色的啊？”林风带着笑意。
　　“嗯……我从小瞳孔颜色就比别人要浅。妈妈说，是我这辈子福气浅。”
　　“不是啊，很特别，多好看啊。”
　　林风停下了脚步。
　　“小艾，自信点，你很漂亮，漂亮的孩子一定有福气！”
　　小艾没敢看上林风的眼睛。她只是抿着嘴唇点点头：“好……”
　　“等会吃什么？你太瘦了，等会多吃点。”
　　林风说着不自觉地搭上了她的肩膀。
　　“吃家常菜，我妈妈做了好多。”
　　小艾的心砰砰乱跳着。肩上的手部重量极轻，只是轻轻搭在上面，却不得不让人十分在意。他的手真好看！小艾的眼神迅速抬高看了一眼林风的脸，人也好看！
　　“小艾，自信点，你很漂亮，漂亮的孩子一定有福气！”
　　这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说。
　　她想起初次见到林风下过的那条荒谬的结论。
　　“我们之间一定不会有任何关系。”
　　不，我们之间已经有关系了，他就像那晚天空中的皎月，明亮地照进小艾早已灰暗的内心。世界变得明亮起来。
　　“阿姨好！”
　　刚打开门就听见妈妈高扬的声音。
　　“林风来啦，还是第一次来我们家吃饭呢，听小艾说你爸妈经常不在家，你要不介意，以后来我家吃啊。”
　　妈妈客气地拉着林风坐了下来。
　　“来，看看喜欢吃什么，有其他想吃的也告诉我，阿姨下次给你做。”
　　妈妈激动地一个劲儿地往林风碗里夹菜。
　　“谢谢阿姨，不麻烦了，我在家自己也会做饭。”林风看着碗里堆满的菜忍不住看向小艾。
　　明明刚刚说好的让她多吃点。
　　察觉到林风求救的信号小艾无奈摇了摇头，妈妈的一番好意总是要先接受的。
　　“我这次让你来啊，是多亏你辅导我们小艾功课了，小艾这次考了全班第二呢，你知道吗，前段时间她成绩下滑的厉害，都考到倒数了。”
　　林风一脸的不明所以。他的成绩一向是差的，跟随父母搬了几次家，每一次搬家换学校，他的学习进度就要重新开始，这也让他苦恼不已。
　　他看向了小艾。只见小艾努力地挤着眉头点头示意他圆下去。
　　“嗷！没事的阿姨，我跟小艾经常在一起写作业呢，毕竟我比她大几年级，她写的我都学过了。”
　　林风低着头心虚不已。
　　“来，吃菜。”
　　说着妈妈又往林风碗里夹了一大块红烧肉。
　　“来，小艾才是要多吃点。”
　　林风特意又把肉夹到了小艾碗里。
　　她咬了一口红烧肉，从没觉得妈妈做的饭菜这么好吃。
　　原来他在路上说让自己多吃点不是随口说说的。
　　除了妈妈外，他是第二个会给自己夹菜，会让自己多吃饭的人。
　　林风，谢谢你，我一定会变得自信，一定会开始好好吃饭不再那么的瘦弱。
　　改变总是这样悄然开始的，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么一个人，他闯入你的世界，占据你灰暗的天空，他说的话你都想要去听，让你做的你都想要做到。
　　周末那天小艾特意没有带作业本来林风家。这段时间是忙碌的，好不容易休息天，她只想好好放松一下。
　　林风教她打双人游戏。
　　他们坐在电视机前打了一下午的游戏。
　　“再来一局，你可以打赢我的，再来！”
　　天都已经快黑了，一下午的pk游戏中，小艾没有赢过一次。
　　一局过后，小艾还是失败了，天都已经黑透了。
　　“你给阿姨打个电话，我给你做点饭吃了再走吧。”
　　“……好”
　　没有意外的，她说的话好些都是嗯，或者好。
　　“你好像，什么都说好？”
　　林风凑近了故意逗她。
　　客厅的灯光突然在这一刻熄灭了。
　　黑暗中林风望向自己的眼睛却清晰可见。
　　她呆呆地看着他，却突然哭了起来。
　　“你……你怎么了？别着急，可能是跳闸了，我去看看啊。”
　　她却一下拉住林风将要站起的手腕。
　　“先别，我怕我等会就说不出口了。”
　　“你说，我听着。”林风温柔地坐回到她身旁。
　　“我好累，这段时间我都有在努力学习了，我知道我不是最聪明的那个，但是我不能失败，我怕他们都会骂我，说我是数学家的女儿成绩怎么也不好，我好怕，好怕我做不到……”
　　中考的压力像无形的五指山一样压在小艾的身上，她总是被推着往前走。
　　妈妈说“你要努力一点。”
　　爸爸说“你是我的女儿你不能考不好啊。”
　　老师说“艾可斯，你可以再冲刺一下。”
　　她说“好。”
　　“好。”
　　“好。”
　　可心里却反感极了。
　　“你好像，什么都说好？”
　　是啊，她是什么都说好，因为她胆小自卑，不敢反抗。
　　“没关系，做好你自己就行。”
　　林风伸手擦了擦她的眼泪。手指处被泪水沾得湿润润的。
　　“别哭了，眼泪都要哭光了吧？”
　　“哪有……”
　　没关系，做好你自己就行。
　　只是因为是林风说的话，她愿意相信。如同大海航行中的一盏明灯，他总会为你指明正确的方向。
　　“那我去看看，修一下灯。”林风起身。
　　“好……”
　　灯亮的那一刻小艾像是又回到了现实世界。刚刚说过的话像是做梦一样。
　　林风看她躲闪的目光也没有再提起。
　　“我去做饭了，你看会电视啊。”
　　没过一会林风端着一大碗鸡蛋面从厨房走出。
　　“来了，没办法给你炒几道家常菜，我只会做这个。一个人吃饭简单快捷！”
　　小艾挑起一筷子尝了一口，
　　“好好吃～”她瞬间喜笑颜开。
　　看到她高兴的样子林风忍俊不禁，明明刚刚还哭得连泪都止不住。
　　“你怎么会做的这么好吃啊？”
　　“熟能生巧呗！”
　　“那你也很厉害啊”
　　“是吗？来，把我的也给你吃。”
　　“……”
　　后来小艾才知道，十几岁的情窦初开，是他在月光下朝自己伸出的一只手，“别怕，到我这里来。”
　　是他发现自己琥珀色的瞳孔说“你很漂亮，漂亮的孩子一定有福气！”
　　是他无意搭在自己肩上的一只手，“你好瘦，等会要多吃点。”
　　是他发现自己的胆小自卑问道“你好像，什么都说好？”
　　是他安慰自己道“没关系，做你自己就行。”
　　小艾多希望这样的生活能一直下去，直到林风考上大学她考上高中，直到大家都毕业了，开始走入社会。
　　可后来她才知道，对于林风来说，这段日子是影响他一生的转折点。
　　那天爸妈出差回来问到他的成绩。
　　“听你们老师说你在班里成绩占中下游？”
　　爸爸冷着脸。
　　“是。我成绩一直都不好。”
　　“那你就不能努努力吗？我们为了你搬了一次又一次家，就是为了你能好好学习，你现在的成绩你自己看看还能看吗？啊？你自己看得过去吗？”
　　林风没想到，一回到家的父亲就开始展示自己的威严。
　　“我知道，所以我想请家教，报课后辅导，是你们不肯。”
　　“我们不肯？你一个小孩你知道赚钱多不容易吗？明明好好学习就能做的事情为什么还要花钱做呢？你就不能争口气吗？”
　　“我想报艺术学校，学唱歌。”
　　“你这个念头还没打消呢，你就是因为一心只想这个才学不好的吧？天天就知道弹琴弹琴，正经事一点也不做！”
　　林风早已习惯了这样的辱骂，只是，每一次经历，他的心还是会痛一下。明明是自己的孩子，怎么就骂得这么事不关己呢？
　　孩子又有什么错呢？
　　“我是说，报个艺术学校会好考一点而且……”
　　“你别说了！我告诉你，好好学习提高成绩才是你该做的事！”
　　爸爸转身回到卧室。
　　真是可笑，卧室内还是林风亲自打扫得干干净净，只是住进去的人丝毫体会不到吧。
　　回来了又怎样，还不如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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