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神攻略手册

　　离开寂墟的第一晚，他们在山间一座废弃的土地庙落脚。墨染熟门熟路地捡来枯枝，指尖灵活地搭起火堆，火苗噼啪作响时，他侧脸的绒毛被映得暖融融的，连额角未愈的伤口都显得柔和了些。虚遥坐在角落的干草堆上，目光落在墨染的手上 —— 那双手指节分明，却布满细小的疤痕，虎口处还有一道深些的印子，像是被兽夹刮过，显然是常年在山里讨生活留下的。
　　“先生，红薯快熟了，您再等等。” 墨染回头时正好撞进虚遥的视线，耳朵尖瞬间泛红，急忙低下头用树枝拨弄火堆，“我特意挑了红心的，阿婆说这种烤着最甜，就算放凉了也不噎人。”
　　虚遥 “嗯” 了一声，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腕间的锁神链 —— 方才墨染搭火堆时，他隐约感觉到少年身上有缕极淡的气息蹭过锁链，让冰冷的链身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暖意，转瞬又消失了。他没追问，只看着墨染认真拨火的样子，忽然开口：“你手上的疤，是怎么来的？”
　　墨染的动作顿了顿，抬手摸了摸虎口的疤痕，语气轻得像风：“去年冬天进山找药，遇到过一只受伤的狼，被它的爪子划到的。幸好阿婆给的草药管用，没留太丑的印子。” 他说着笑了笑，像是在说别人的事，“山里日子就这样，磕磕碰碰难免的。”
　　虚遥没再说话，只是看着那道疤痕，心里莫名泛起一丝涩意。他想起自己身为神明时，从未受过这样的苦，而眼前的少年，却要靠一双布满伤痕的手，在山里艰难求生。
　　“先生，您冷不冷？” 墨染忽然递来一根干净的树枝，指尖不小心碰到虚遥的手，像被烫到似的立刻收回，“等会儿用这个挑红薯，不会烫到手。我再去捡些干草，铺厚点坐着也暖和。”
　　不等虚遥回应，墨染已经抓起地上的篮子跑了出去。土地庙外的风还带着凉意，虚遥看着少年单薄的背影消失在树影里，有些恍惚。
　　墨染很快抱着一捆干草回来，仔细铺在虚遥身边，还特意留了块最软的在他身后：“先生，靠在这里吧，比硬石头舒服。”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打开里面是几颗晒干的野果，红得发亮，“这是去年夏天晒的，甜得很，先生要是渴了，含一颗在嘴里也能润润嗓子。”
　　虚遥接过一颗野果，指尖传来干燥的触感，还带着淡淡的果香。他放在鼻尖闻了闻，轻声道：“我无需进食，你自己留着吧。”
　　“啊……” 墨染的笑容僵了一下，又很快把布包收起来，塞回怀里贴紧了，“那我留着，等先生想尝的时候再给您。对了先生，您要找的那位故人，叫什么名字啊？是很重要的人吗？”
　　“他叫无神，是擅长封印之术的神祇。” 虚遥的语气软了些，“千年前他为了护佑人间，重伤后便沉睡了，我要找到他，解开这腕间的锁链。” 他抬了抬手腕，锁神链在火光下泛着冷光，“这锁链耗损神力，久了…… 会影响神魂。”
　　墨染的眼神暗了暗，攥紧了衣角，声音低了些：“那…… 找到无神先生之后，先生会离开我吗？” 他问得小心翼翼，像怕答案会打碎什么，眼底还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
　　虚遥愣了愣，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他看着少年眼底的不安，像迷路的孩子怕找不到依靠，心里那点涩意又翻了上来。他斟酌着开口，语气比平时柔和了些：“不会。你若愿意，等锁链解开，也可以一直跟着我。”
　　墨染的眼睛瞬间亮了，像被点燃的星火，连耳朵尖都不红了，凑到虚遥面前追问：“真的吗？先生说话算数？就算以后找到能去的地方，也不会丢下我？”
　　“算数。” 虚遥点头，看着他眼底的光，忽然觉得这昏暗的土地庙都亮堂了些，“只要你不嫌弃跟着我奔波，就不会丢下你。”
　　红薯熟了的时候，香气漫满了整个土地庙。墨染小心翼翼地挑出一个最大的，吹了又吹，确认不烫了才递到虚遥面前：“先生，您摸摸看，热乎着呢。就算不吃，揣在怀里也能暖手。”
　　虚遥接过红薯，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竟压过了锁链的凉意。他看着红薯上烤得焦黑的外皮，第一次主动说了句：“谢谢你，墨染。”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唤他。墨染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眉眼弯成好看的弧度，连额角的伤口都显得不那么疼了：“先生不用谢我，这都是我该做的。”
　　夜里，墨染靠在火堆边睡着了，呼吸轻得像小猫。虚遥看着他蜷缩的样子，想起少年白天说的 “山里冷”，默默把自己身上的外袍脱下来，轻轻盖在他身上。月光透过土地庙的破窗照进来，落在少年脸上，竟有几分柔和。
　　虚遥坐回干草堆上，摸着腕间的锁链。链身此刻安安静静的，没有再泛起暖意，却也不再像之前那般冰冷。他忽然觉得，有个这样鲜活的少年跟着自己，或许也不是坏事 —— 至少这千年的孤寂，终于有了点人气。
　　第二天清晨，墨染醒来看见身上的外袍，脸瞬间红透了，小心翼翼地把外袍叠好，递到虚遥面前：“先生，您的衣服…… 谢谢您。”
　　“山里冷，别冻着了。” 虚遥接过外袍穿上，看着少年还泛着红的耳朵，补充了句，“等我们送完阿婆的草药，就要往南走，无神的气息，应该在那个方向。”
　　墨染立刻点头，背上装着草药和野果的篮子，走在虚遥前面半步的位置，时不时回头看看他，像怕他跟不上。阳光穿过树叶落在两人身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慢慢跟着脚步，向外延伸去。
　　虚遥看着少年的背影，腕间的锁链轻轻晃了晃，像有什么东西，正随着脚步，一点点在心里扎了根。他不知道这根芽会开出什么花，只知道此刻跟着少年走在阳光下，竟然觉得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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