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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世界感到恶心后(下)
传说琴键上的泪滴,会在当事人无法实现心愿的时光里,悄悄连成奇妙的旋律,扭转时空。
你和七海建人在马来西亚生活了将近一年。
惬意的时光像指缝里的沙子那样悄悄溜走,日子总归是属于现实的,换个地方依旧免不了与人打交道,所幸你适应得还不错。只是,他那边,让你有些担心。
“哥哥,今天没有安排的话,要和我们一起出去玩吗?”
放下卷发棒,你急急忙忙看了眼时间,把手机塞进包里准备出门。
“可能会临时加班。”他放下手里的咖啡,过来替你系好鞋带:“有事记得随时联系我。”
“......好。”
你红着脸出门,真奇怪,自从来到马来西亚,他就像变了一个人,对你比以往多了许多纵容。比如系鞋带这种小事,以前在日本的时候,是你连续撒娇耍赖几天也仍会被拒绝的请求。
没继续想太多,你和新认识的朋友们在外面疯玩了一天,很开心,现在也可以正常吃东西了,乱七八糟的心绪少了许多,不变的无论作品还是你本人,依然那么受人欢迎。
有个朋友问你最大的烦恼是什么。
你答不上来,“咕咚咕咚”喝了几口酒。
嗝,最大的烦恼,可能是酒量不太行。
“我回来啦,哥哥。”
晚上到家,你习惯性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不用猜都知道水温刚刚好,房间里一片安静,你拿着水杯走到书房前,正准备敲门,没想到和他撞个满怀。
“需要醒酒汤吗?”
“不用的。”你喝了一口水,摆摆手。“给你带了配咖啡的布丁和小饼干,放在厨房啦。”
对于你这种多喝几口酒就想吐的人来说,没理由去虐待自己的胃,所以从未真正喝醉过。
借着微醺的状态,你坐到沙发上,鼓起勇气想和他商量一件事情:
“我想搬出去住。”
短暂的沉默后,他推了推镜框,似乎在等你继续说明这个想法。
“不用担心生活的问题,怎么说也是个大人了,何况作品一直很受欢迎,完全可以自食其力。”你偏过头,不愿直视他:“何况...何况哥哥你也快三十岁了,如果哪天......哪天有想要结婚的人,我们还是...还是要分开......”
“我并不受欢迎。”
“哥哥......”你设想过很多回答,偏偏没料到他会突然这么说。
骗人,最站不住脚的借口,就这么轻易说出来了。
“如果是出于这个原因...”他站起来,去整理书桌:“没必要这么早就准备。”
“......”被他果断回绝,你错愕到说不出话。
今晚的氛围变得古怪。
你弹琴的时候总是走调,连呼吸都变得不受控制。明明是下了很久的决心,才和他说这些,却如此轻易地被回绝,你不知作何感想,心里又变得乱糟糟。
来这里之前,你反复做着失去他的准备,怎样独自生活,面对未知的一切。相较于生离死别,他和别人结婚,对你来说反倒是最能接受的分开方式。他结束咒术师生涯,顺利来到马来西亚这件事,迄今为止你都觉得仿若美梦成真。
不敢再向命运奢求更多眷顾,对你来说,最不切实际的心愿已经实现了。
他从浴室走出来,听见对方卧室方向传来的关门声,你才停手松口气。
这一年来,反复告诉自己,那些心绪无非是对亲人的过度依赖,还有对心仪异性自然反应的混合产物,多去认识意趣相投的帅气男生,总归会让自己回到“正轨”的。
你去洗了冷水澡,心里仍然乱糟糟。
吹风机在今晚好像不受控制一样,把你的头发也弄得乱糟糟。
“咳——”
似乎有点着凉,你裹紧身上的浴袍。
从浴室出来,撞上对方宽阔的肩膀。
“哥哥......”你不知是发烧了还是紧张,面颊一下变得通红。
“没事吧。”额头被人覆上大手,能感觉到相比原先做咒术师时,上面的茧明显变薄了。
欣慰之余,你鼻子一酸,脑海中重现过去他伤痕累累的模样,受那么重的伤,有几次都让你认为他快要死掉了,熟悉的绝望感被无意识温习,一时间让你无法呼吸。
“......离我远点。”冷漠的话语被不受控制的哭腔说出来,意味变得复杂。
你偏过头,抬手想要推开他,却被对方抓住双腕不能动弹。
“...你放过我......”没想到这么快泣不成声,莫名涌上心头的愤恨还是促使你抬头怒视着他。
到底想怎么样啊?你那么自私的一个人,过去无数次因为他,快要把自己哭碎了,爱意也好,妄念也罢,你真真切切为自己的感情付出着代价。今天你终于下定决心纠正事实,他却毫无转圜余地可言地堵死了你的退路。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对不起。”
恍惚中你感觉刚才某一瞬间,他是想要吻你的。
没什么好值得大惊小怪,你告诉自己,以前也会有这种直觉,正常男人一闪而过的妄想而已。
“............”
你大口呼吸着空气,一边哭一边说不出话。
他的后辈说他是内心温柔的靠谱大人,你一点都不觉得,幼稚、自以为是、任性又霸道,这才是你眼中他最真实的样子。
七海建人,最会伪装成大人的严肃混蛋!
“对不起......”他轻轻环住你的身体,小心翼翼地抚弄着你耳后的发丝,喉结颤动了许久,最终选择沉默。
不说话最好,嘴笨的人,多说只会让人更生气。
你抬手想狠狠捶打他的胸膛,大脑中却又不受控制地闪现过往对方负伤的画面,拳头悬在半空,你一时不知该如何自处。
“娜娜米,你这样是要对人家女孩子负责的。”
耳边回响起某位高专教师对他说过的玩笑话。
乱七八糟......
“...要不然你搬出去......”
良久,嗓子终于恢复到基本可以正常说话的地步。
“......别闹,我们是家人。”低沉的语气。
你发现自己越来越理解不了他的想法。
不,或许应该说,你们从未完全互相理解过。
“我想重新开始,像你说过的那样,获得爱意与珍视,接受喜爱和......祝福。”
一瞬间,你感觉自己将他推得好远。
但也只能如此。
静默侵袭着一整片空间,周遭似乎只剩下你们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意识到两个人还保持着先前的姿势,自己被他堪堪抱在怀中,你赶忙伸手想要把对方推开。
“一定要把我推开吗?”
血液翻涌到耳尖,你不明白他这话到底是字面意思还是另有含义,总之你感到无所适从。
“我......”你低下头,泪水再度盈满眼眶。
真是狡猾的大人呐,自然而然就把难题抛过来。
你如何能将他推开?不到一年的时间,你重新习惯有他相伴的生活,甚至连系鞋带这样的小事都开始依赖他了。偶尔担心他在这边没有社交,喊他和朋友们一起出门被拒绝的时候,心里却在悄悄高兴,作祟的私心希望每一天,他的目光,他的照顾,他的拥抱,全都只给你一个人。
“我讨厌你。”你抬起头来,看着他说:“从始至终,我的人生都被你弄乱了,当初放任我被咒灵吃掉就好了啊,为什么要收留我?为什么给我爱的同时还要把它分给世界?为什么你是高尚温柔的靠谱大人,而我就只能被内心的想法折磨到失控?!我讨厌你,明明早就拒绝过我的私心了,就不要让我重新依赖你,再这样沉沦...唔......不...不要......唔嗯............”
他在吻你,高大健硕的身躯将你紧紧禁锢住,像在吃掉可口的食物那样,不容抵抗地享用着。
不要这样,不应该是这样的......
理性催促你挣脱,身体却深深贪恋着这种亲密,似乎想要把这些年压抑着妄念的空缺,全都补回来。
“很抱歉。”他伸手拭去你眼角的泪滴:“我不想再让这双眼睛有注视着其他人的机会。”
“......”你怀疑他疯了。
“原先只希望你能在没有我的世界,依然活得很好,可是来这里之后,我开始有了私心。”
你摇头:“我不相信你原先毫无半分私心。”
“是,你总能看穿我卑劣的那一面。”七海建人偏过头,似乎在躲避你此刻洞穿的目光:“在做咒术师期间,我不想让彼此互相亏欠,可每当看到你为我流泪,情绪乃至生活被我深切影响着,那种剧烈的心理快感,同你不设防地向我一个人撒娇时......”
“混蛋——”你气得牙齿都在打颤,这个男人,比你预想中还要恶劣!
“对不起,但我自认为有义务向你告知。”他苍色的眼睛注视着你,继续坦白道:“顺利来到这里之后,脑海中经常冒出与你共度一生的想法,我不确定那到底是出于怎样一种感情,直到十个月前,你同朋友在外面深夜未归的那天晚上,我第一次有了将你......囚禁在身边的想法。”
“......”你仍然气愤,却并未感到讶异。
“之后采取了相对温和的方式,哪怕会把你惯坏,也要让你对我更加依赖。很抱歉,用这种自私的做法对待你,我至今没有理清自己对你到底发自哪种感情,仅能确定的是很想和你继续一起生活,以及那些......独占与被独占的妄念。”
他说到最后一句话时,肉眼可见地脸红了。
“哪种感情?被谁独占?”
尽管还没有完全消气,但是看到他罕见脸红的样子,小小的报复心一冒出来就让你变得畅快。
“看来已经惯坏了。”
“唔——”
他又不经允许就擅自吻你,只是这次的亲吻格外虔诚温柔,你抬手抚上对方发烫的脸颊,用深埋在内心的爱意缓缓回应着他,明明看清了对方的卑劣和阴暗,却还是......
“我才不会原谅你。”气氛暧昧到快要失控时,你用残存的理智推开他。
“对不起,明天我会搬出去的。”
“搬出去?”你错愕,难道这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不早了,休息吧。”七海建人将你抱起来,送回卧室门前:“今后,请允许我为之前的所作所为赎罪。”
“倒也不至于到‘赎罪’的地步,那个......”你拍了拍对方肩膀,示意他把你放下来:“这和你搬出去有什么关联吗?”
“有。”
他将你放下之后,半蹲下身来牵起你的手,轻轻亲吻着手背那侧,而后目光真挚地注视着你:
“我们重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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