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神的小雏菊？不，是食人花

　　云游离开后，花店恢复了宁静，只剩下雨后的潮湿气息和愈发浓郁的花香在空气中缠绵。

　　温柔没有立刻去清理门口那摊混着血丝的水渍。她走到窗边，看着窗外被雨水洗净的街道，霓虹灯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拉出长长的、破碎的光影。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拂过那盆悄然盛放的白色月季，花瓣触感冰凉柔腻。

　　“还是那么不懂得照顾自己。”她轻声自语，语气里听不出是责备还是别的什么。

　　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眸里，此刻沉淀着一些复杂的东西，像是透过眼前的夜色，看到了更遥远的地方。

　　她转身，拿起一块干净的软布，开始细致地擦拭柜台、花架，以及每一片可能沾染了水汽的叶片。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感。当她走到云游刚才坐过的藤椅旁时，脚步微微一顿。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冷冽的气息，像雪后的松林，与他带来的血腥气截然不同。

　　那是他本身的味道。

　　温柔蹲下身，用软布吸干地板上的水渍，连同那一点点不易察觉的暗红也一并抹去。做完这一切，她直起身，轻轻舒了口气，脸上又重新挂起了那副温和的、无懈可击的笑容。

　　仿佛刚才那个能洞察伤口本质、指尖蕴藏着奇异力量的女孩，只是一个错觉。

　　夜更深了。

　　---

　　接下来的几天，天气意外地晴好。

　　“温柔花坊”依旧在上午十点准时开门，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给每一朵花都镀上了一层暖融融的金边。一切似乎都和往常一样。

　　但又有些不同。

　　比如，温柔在临街的窗台上，换上了一盆新的植物。那植物有着银灰色的、肥厚的叶片，顶端簇拥着几个细小的、铃铛状的白色花苞，在阳光下泛着一种近乎半透明的质感。

　　“老板，这是什么花？以前没见过呀。”一个熟客好奇地问。

　　温柔正将一束新鲜的小苍兰插进水晶花瓶里，闻言抬头，笑了笑：“是月光花。据说在月光下会很好看，而且……有安神的作用。”

　　“安神？那挺好的，我最近睡眠不好，给我来一盆吧？”

　　“抱歉呀，这盆不卖。”温柔歉意地摇摇头，“是……帮朋友养的。”

　　熟客了然地笑了，没有再多问。

　　温柔的目光再次落在那盆月光花上，眼神微微闪烁。这花当然不是凡品，是她用自身一丝微不可查的本源木气催生出来的，对于稳定神魂、安抚躁动有着奇效。尤其对于……某些刚刚经历过恶战、妖元可能不稳的存在。

　　她不确定他会不会来，什么时候会来。这盆花，就像一个无声的邀请，或者，一个安静的试探。

　　日子平静地流淌。直到三天后的一个下午。

　　花店门上的风铃再次响起，这次的声音清脆悦耳。

　　正在给一盆绣球花浇水的温柔动作未停，只是循声抬头，脸上习惯性地扬起营业式的微笑：“欢迎光临……”

　　话音在看清来人时，微妙地停顿了半秒。

　　门口逆光站着的，正是云游。

　　他换了一身衣服，依旧是深色系，剪裁合体的黑色衬衫取代了湿透的风衣，衬得他肤色愈发白皙，那股迫人的狼狈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内敛的、生人勿近的冷峻感。他左臂的动作似乎还有些微的不自然，但若不仔细看，几乎察觉不到。

　　他的目光先是快速地在花店内扫视了一圈，像是在确认安全，然后才落在温柔身上。那双深邃的眼睛，此刻是纯然的墨黑，看不出丝毫那晚碎金色的痕迹。

　　“你好。”他的声音比那晚平稳了许多，但依旧带着几分不易接近的疏离。

　　“是你呀。”温柔放下喷壶，笑容真切了几分，带着恰到好处的惊喜，“伤口好些了吗？”

　　“好多了。”云游走近几步，他的视线似乎不经意地掠过窗台，在那盆独特的月光花上停留了一瞬，快得让人无法捕捉。“多谢你那天的帮忙。”

　　他的语气很客气，带着明显的距离感，像是在完成一个必要的社交程序。

　　“举手之劳。”温柔擦了擦手，从柜台后走出来，“今天需要买点什么花吗？”

　　云游似乎被问住了。他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会主动走进花店买花的人。他沉默了几秒，才有些生硬地开口：“你这里……有没有什么比较……‘安静’的花？”

　　“安静的花？”温柔被这个独特的形容逗笑了，眉眼弯起，“花都不会说话，其实都很安静呀。”

　　云游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我的意思是，不需要太多照料，也不会……太引人注意的。”

　　温柔了然地点点头，引着他向里面走了几步：“那可以考虑一下多肉植物，或者一些观叶植物。比如这盆白玉虎皮兰，很皮实，而且据说能净化空气。”

　　云游的目光跟着她的指引，落在那些形态各异的植物上，眼神里带着一种审视的、近乎专业的态度，不像是在赏花，倒像是在评估某种战略物资。

　　就在他看似专注地听着温柔介绍一盆绿萝时，花店的门再次被推开了。

　　风铃叮咚作响。

　　进来的不是顾客。一个穿着快递员制服、帽檐压得很低的年轻男人抱着一个纸箱走了进来，声音洪亮：“温老板，你的快递！放哪里？”

　　“麻烦放柜台旁边就好，谢谢啦。”温柔回头应道。

　　那“快递员”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过分洁白的牙齿，目光却飞快地扫过店内的云游，眼神里闪过一丝极快的、难以捕捉的惊异。他放下箱子，动作利索得有些过头。

　　“好嘞！温老板你这儿真是香，每次来都像进了天堂。”他嘴里说着恭维话，脚下却不停，几乎是立刻就要转身离开。

　　一直沉默的云游，却在此刻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站住。”

　　店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滞。

　　那“快递员”的身体猛地僵住，维持着半个转身的姿势。

　　温柔也适时地露出了些许疑惑的表情，看向云游。

　　云游没有看温柔，他的目光如同实质般钉在那个“快递员”身上，一步步走过去。“你身上，”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有不该带来的东西。”

　　“快递员”额角瞬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脸上强挤出的笑容变得无比僵硬：“这、这位先生，您说什么呢？我就是个送快递的……”

　　“是吗？”云游已经走到了他面前，身高带来的压迫感十足。他伸出手，不是指向快递员，而是指向那个刚刚被放在地上的、看似普通的纸箱。

　　他的指尖距离纸箱还有十几公分，那纸箱表面，竟然凭空浮现出几道扭曲的、如同黑色蚯蚓般的纹路，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滋滋”声，一股阴冷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温柔适时地后退了半步，用手掩住了口鼻，眉头轻蹙，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了一个普通女孩遇到诡异事件时应有的惊惧和不适。

　　“这……这是什么？”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颤抖。

　　那“快递员”见伪装被彻底撕破，脸上猛地闪过一抹狰狞，身体开始不自然地膨胀，制服发出撕裂的轻响！

　　“多管闲事！”他低吼一声，眼中冒出嗜血的凶光。

　　然而，还没等他完全显形，云游只是冷哼了一声。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甚至没有碰到对方。他只是抬起那只未曾受伤的右手，凌空对着那“快递员”轻轻一按。

　　一股无形的、庞大的力量瞬间压下！

　　“呃啊——！”那伪装成快递员的低等妖物连惨叫都没能完全发出，就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巨手狠狠拍在了地上，周身刚刚腾起的妖气被瞬间打散，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便彻底瘫软不动。而那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纸箱，表面的黑色纹路也如同被灼烧般迅速消退，最终恢复了普通纸箱的样子。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从云游出声到妖物被制服，不过短短十几秒。花店内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有空气中残留的那一丝极淡的焦糊味和阴冷气息，证明着刚才的惊险。

　　云游收回手，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转过身，看向脸色似乎有些发白的温柔，语气放缓了一些：“没事了。只是一个不懂规矩的小东西。”

　　温柔拍了拍胸口，长长舒了口气，脸上带着后怕和感激：“谢、谢谢你……云游先生。刚才真是吓死我了。那……那到底是什么？”

　　“一些不入流的麻烦。”云游显然不打算详细解释，他看了一眼地上昏迷不醒的“快递员”和那个箱子，“这些东西，我会处理掉。”

　　他拿出手机，快速发送了一条信息。

　　“你的花店，”他收起手机，目光再次落在温柔脸上，带着审视，“似乎很容易吸引……‘特别’的客人。”

　　温柔眨了眨眼，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可能……是因为花香太浓了？”

　　她的回答天真又合理。

　　云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双墨黑的眼眸仿佛想穿透她温和的表象，看到更深层的东西。
　　是巧合吗？那晚她恰好能安抚他的妖毒，今天又恰好有被低级妖物伪装盯上的危险？而她，偏偏又是一副全然无知的模样。

　　“或许吧。”他最终不置可否地说道。

　　很快，两个穿着普通休闲装、但眼神精悍的男人悄无声息地走进花店，沉默地对着云游微微点头，然后利落地将地上的“快递员”和纸箱带走，清理了所有痕迹，仿佛他们从未出现过。

　　花店里又只剩下温柔和云游两人。

　　经过这番变故，气氛似乎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看来，你这里的‘安静’的花，也不太安静。”云游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台那盆月光花，意有所指。

　　温柔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微微一笑，走过去将月光花捧了起来，递到他面前：“所以，这盆更需要一个能保护它的主人呀。送给你，算是……感谢你刚才救了我的花店？”

　　她的眼神清澈，带着真诚的谢意，让人难以拒绝。

　　云游看着那盆在阳光下泛着莹润光泽的月光花，又看看温柔那张毫无攻击性的、温柔的笑脸。

　　他沉默了片刻，终于伸出手，接过了那盆花。

　　“谢谢。”这一次，他的道谢似乎比刚才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重量。

　　“不客气。”温柔笑容温浅，“希望它真的能让你……睡得好些。”

　　云游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捧着那盆与他冷峻气质格格不入的月光花，转身离开了花店。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温柔脸上的笑容渐渐沉淀下来，化作一抹深思。

　　她走到门口，将“正在营业”的牌子翻转成“暂停休息”。

　　关上店门，隔绝了外面的世界。她回到店内，走到之前放置月光花的窗台边，那里此刻空了一块。

　　她抬起手，轻轻拂过空出的位置。

　　一丝极淡的、属于云游的冷冽气息，似乎还萦绕不散。

　　“序幕，”她轻声低语，唇角勾起一个极淡的、与平日温和截然不同的弧度，“才刚刚开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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