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温

　　再说了沈千禾也不可能真拿小孩儿的钱，都二十四的人，犯不上跟个高中生斤斤计较。

　　“要还的。”李颂初很坚持，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我有钱。”
　　沈千禾挑眉看他，说：“小孩儿，在酒吧街千万别随便说自己有钱。再有钱，进了这条街就得光着手出去。”

　　“行了，”酒吧老板不耐烦再跟他拉扯下去，从吧台里抽了张名片出来递给他，手掌在他的头上用力按了一下，“回去吧，没事儿别来这边晃了。”

　　他又看了看李颂初额角贴着的纱布，道：“少打架。”

　　李颂初撇了撇嘴，显然已经意识到沈千禾不想再同他纠缠下去，抱着书包乖乖地往外走。

　　酒吧街到了晚上才热闹起来，白日里黯淡无光的灯牌亮起来，绚丽迷人眼。沈千禾在这条街上算得上数一数二的老板，人脉广，愿意卖他面子的人也多，来来往往的美女帅哥一抓一大把。

　　酒吧到凌晨四五点歇业，等到清了场算完账已经是接近七点，沈千禾打着哈欠锁了门往外走，盘算着回家的路上顺路买点豆浆油条解决早饭，还没走几步，就听到身后有点沙哑的声音响起。

　　“哥。”是李颂初。

　　沈千禾有些讶异，却不显于色，脸上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他上下打量了一通小孩儿，还是昨天那身校服，书包也好好地抱在怀里。只是眼下挂着浓重的乌青色，一看就知道没好好睡觉。

　　“不上学了？”沈千禾道，“你是一中的吧？等会儿上课睡觉？”

　　“我……”李颂初肩膀一缩，沈千禾虽然没什么表情，但是语气听得出来不好。他硬着头皮往下说，“我没地去。”

　　“哦？”沈千禾一挑眉，“昨天不还说自己有钱吗？这么快就没地去？”

　　酒吧老板凑到李颂初跟前，小孩比他略矮点，他双手插着兜，微微倾着腰直视小孩的眼睛，嘴角带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小孩，撒谎不是什么好习惯。”

　　沈千禾重新直起腰，说：“我救了你一回，你也别往心里去，我这人，平日里看到花花草草猫猫狗狗的都顺手救一救，不是什么大事。”他的目光落在李颂初澄澈的眸子里，又若无其事地挪开，道，“哥哥呢，跟你不是一路人，也不想把话说的太难听。”

　　“从此我们两个，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沈千禾说，“你该读书读书，该考学考学，酒吧街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说完也不再看他，自顾自地去早餐店买了早餐，晃荡着一提豆浆和一袋油条，慢悠悠地走了。

　　齐翊还没起床，沈千禾随脚踹开他紧闭的卧室门，将他的被子一掀，道：“起来吃饭。”

　　“沈禾初我看你是不是有那个大病！”齐翊顶着一头乱毛，烦躁地把脑袋塞到枕头底下，声音闷闷地传出来，“你看看现在才几点！我昨天晚上画图画到凌晨，你做个人吧沈千禾！”

　　“是谁昨天求爷爷告奶奶让我给他带早饭，”沈千禾道，反手重新在桌上敲了敲，“搞快点，起来，吃完再睡。”

　　齐翊一脸起床气地坐起来，瞟了一眼沈千禾，清醒了些许：“哟，心情不好？”哪怕没睡醒，他也仍旧不忘先占占口头便宜，“告诉爸爸，爸爸为你分忧解难。”

　　“吃你的东西吧！”沈千禾说，“吃的都堵不上你的嘴。”沈千禾这个反应让齐翊更加确认他有事儿，坐到餐桌边的时候还在紧追不放地询问。

　　“行了行了，”沈千禾一晚没睡本来就有些不悦，不然也不会打着送早饭的名义把齐翊弄起来，“就之前顺手救了一个小孩，上赶着来找我，烦不过。”

　　“哟，”齐翊道，“之前街头巷尾发生那么多打架斗殴的事情你不管，偏生救了这么个小孩，你敢说你没点什么私心？”

　　沈千禾瞪了他一眼，有一个知根知底的兄弟就是这点不好，没好气道：“是，他长得是对我胃口，但我又不是禽兽，人还读书呢，我能干嘛？”

　　“你怎么一口一个小孩，”齐翊喝光了豆浆，又去抢沈千禾的那杯，“人家叫啥名字，回头我打听打听。”

　　“打听啥，”沈千禾礼尚往来地从他碗里夹走了一根油条，道，“人家穿着一中的校服，拿脚指头都能想得到是个读书的料子。”他嚼了嚼嘴里的油条，又说，“我没问他名字。”

　　本来就没打算有更多的牵扯，交换姓名这种无意义的事情也没必要发生。

　　“那你烦什么？”齐翊撑着脸问他，“打发了不就完了。你之前也没少干这种事儿，这回怎么纠结成这个样子，”他指了指被沈千禾踹了一脚奄奄一息的门，“还暴躁。”

　　沈千禾不说话了。他要怎么说，这个样子的李颂初像极了十七岁的他。只一眼就将他恍惚地扯回了七年前甚至更远的过去。

　　他只能勉强咧了咧嘴角，道：“行了，吃完了睡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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