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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玫瑰丛中的轻声承诺
霍夫堡皇宫的玫瑰园刚褪尽晨雾,马德莱娜玫瑰的花瓣还沾着圆滚滚的露珠,像谁把星星碎在了粉白的瓣尖上,风一吹就晃悠悠的,似要滚不滚。
弗朗茨站在最茂盛的那丛红玫瑰旁,深绿色外套的袖口沾了点草屑 ——
他显然等了会儿,指尖捏着半片被露水浸软的花瓣,指腹无意识摩挲着边缘的褶皱,纹路都快被他磨平了,目光却没离开园门口的石板路,连石板缝里新冒的青苔都没放过。
石板路传来轻浅的脚步声,带着晨雾的湿气,踩在石子上 “沙沙” 响,不疾不徐。
弗朗茨抬眼时,嘴角先弯了弯,眼里的沉静像被投入了颗小石子,漾开点温柔的波纹:
玛丽亚的白色衬裙沾了些草叶的绿渍,大概是刚才走偏了路,绕去了东边那片野蔷薇丛,鬓边的碎发也被风拂得乱了些,贴在脸颊上,露出的耳垂泛着薄红,该是晨间的凉意冻的。
她手里还攥着本卷边的书,不用看也知道是《匈牙利法典》,那书脊上的烫金字母 “HU” 都被她摸得发暗,边角还卷着圈毛边,是常年揣在怀里磨的。
“怎么不在廊下等?” 玛丽亚走近时,玫瑰的甜香裹着她身上淡淡的熏衣草药香飘过来 —— 昨晚她定是又用了助眠的草药,却没睡好。
她抬手想拂去弗朗茨袖口的草屑,指尖刚碰到布料,就被他反手握住了。
他的手掌比她暖得多,指节上还带着常年握剑柄磨出的薄茧,轻轻蹭过她泛凉的指腹,像在给她暖手。
“怕你又绕去看那丛野蔷薇。”
弗朗茨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怕惊飞了花瓣上的露珠,目光却没放过她眼底淡淡的青黑 ——
昨夜书房的烛火亮到后半夜,他隔着走廊的雕花栏杆,都能看见她伏案的影子,偶尔抬手揉太阳穴的动作,在烛光里晃得人心疼,
“又对着《国本诏书》坐了一整晚?”
玛丽亚的指尖缩了缩,像被说中了心事,避开了他的视线,转而捏起他手里那半片玫瑰花瓣。
露珠顺着花瓣滑下来,滴在她的手背上,凉得她轻轻一颤,连带着呼吸都顿了顿。
“没……” 她小声否认,声音有点飘,指尖无意识地掐着花瓣边缘,
“就是在想,匈牙利的田里,现在该也有这样的露水吧?” 她低头时,发梢扫过弗朗茨的手背,带着点痒意,像小羽毛轻轻挠着,
“去年去佩斯城,见老农妇蹲在田里拔草,她的手比这花瓣还糙,指关节都肿着,却把仅有的热面包塞给我…… 说‘公主的手该拿笔,不该碰泥’。”
话没说完,弗朗茨的拇指轻轻按在她的指节上 —— 他注意到她捏着花瓣的手在微颤,指腹下的皮肤还带着熬夜后的薄凉,连指尖都有点泛白。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他没提抽屉里那封火漆印暗沉的普鲁士密信,也没提议会里贵族们私下议论的 “女人掌政,国之不幸”,只是把另一只手里握着的花束递过去:
是束刚摘的粉玫瑰,花茎被细心地去掉了尖刺,只留着光滑的杆,露水顺着花茎滴在他的袖口,晕开一小片湿痕,像朵淡色的花,
“但下次想这些时,不用一个人对着法典到天亮。我可以陪你一起看,哪怕只是帮你翻页,或者…… 帮你暖手。”
玛丽亚接过花束时,鼻尖蹭到了柔软的花瓣,甜香忽然钻进鼻腔,带着晨露的清润,让她眼底有点发潮。
她想说 “可阿登伯格他们连救济令都不肯盖章”,想说 “普鲁士的信里说我根本不配执掌哈布斯堡的权杖”,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小声的 “谢谢”,手指轻轻勾住了弗朗茨的小指 ——
像他们年轻时在洛林的花园里那样,那时她追着蝴蝶跑,摔了跤,是他蹲下来给她擦眼泪,她也是这样勾着他的小指,说 “弗朗茨要帮我”,带着点孩子气的依赖,却比那时多了些沉甸甸的信任。
远处忽然传来裙裾摩擦石子路的沙沙声,很轻,却足够清晰,是苏菲来找她了。
弗朗茨的目光先飘向玫瑰园尽头的议政厅方向,那里的尖顶刚被阳光镀上金边,隐约能看见贵族侍从的身影,银质的徽章在光里闪了下。
他没说话,只是悄悄松开了玛丽亚的手,指尖最后蹭了下她的指腹,像是在无声地安抚:
“别怕,有我。”
玛丽亚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握着花束的手紧了紧,花瓣上的露珠滚落在她的裙摆上,晕开一小圈湿痕,像颗淡色的泪。
她忽然挺直了脊背,鬓边的碎发被她抬手别到耳后,露出光洁的额头,眼底的倦意淡了些,只剩一点不易察觉的坚定:
“今天下午要和匈牙利贵族谈救济令,我得让他们相信……”
“他们会信的。” 弗朗茨打断她,声音里带着笃定,伸手帮她把歪了的衣领理好,指尖碰到她颈后的皮肤,温温的,像春日的阳光,
“因为你连玫瑰的刺都怕扎到我,更不会让他们的子民挨饿。”
廊下的侍女已经走近,脚步声越来越近,带着苏菲特有的轻缓。
玛丽亚对着弗朗茨弯了弯嘴角,把花束抱在怀里,花瓣贴着胸口,暖得像他的手掌。
转身时裙摆轻晃,玫瑰的香气留在空气里,混着晨雾的清润。
弗朗茨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走向议政厅,白色的裙摆在阳光下像只展翅的鸟,指尖还残留着花瓣的柔软触感 ——
他低头时,才发现刚才捏着的半片花瓣掉在了石板上,被晨露浸得透明,像一小块易碎的红心,旁边的石板缝里,新冒的青苔正悄悄往上爬,像在守护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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