拟制禁区

　　浓重的血腥味像无形的蛛网，在密闭空间里缠得人喘不过气。元什乐喉间发紧，胸腔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滞涩。她悄悄从手边的收纳袋中摸出一把匕首，假装镇定地回头与那人交谈。
　　“客人，我今天已经收工了，真是不好意思。”四目相对之时，元什乐禁不住打了个寒噤，那双浑浊的眼睛死死黏着她，看不清嘴巴，只觉得有一个红黑的大洞，殷红的血水正一股一股地往外渗透，顺着下巴滑入污渍与深红血渍侵染的外衣上。
　　这人态度一下子软了下来，气若游丝地恳求：“小姐，我刚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求你救救我。”说着还双手合十向她行礼。
　　元什乐松开了握着匕首的手，下意识咽了咽口水，轻声应道：“好。”

　　客人的目的地是古井街，与西岳楼间隔不过三条街道，一联想到 “西岳楼” 这三个字，元什乐的心猛地一沉，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西岳楼连环车祸案，死者的死状都异常诡异，眼前这人满身血污，又刚从 “死人堆” 里出来，怎么看都和那案子脱不了干系。
　　去往古井街必然会经过西岳楼前门，元什乐打算从那里寻找突破口。
　　只要引起护卫队注意就好了。元什乐攥紧了方向盘，心中开始了自己的盘算。

　　另一边。
　　纪诵新快步追上了护卫队大队，刻意压低身形，隐藏在队伍的最深处。
　　可他刚站定，就有人缠了上来。“纪少，怎么现在才到。”楚少锦叼着烟，烟蒂明灭了一下，他大手一挥拍向纪诵新的肩膀。
　　纪诵新本来就受着气，当下不爽地回头，手肘一抬，干脆利落地一拳打在楚少锦的腹部。楚少锦吃痛地叫了一声，脸上依旧嬉皮笑脸。
　　“拜你们陈队所赐。”
　　“得，我这不是关心你嘛。” 他直起身，吐了个烟圈，“说真的，刚陈队还问起你呢，怎么，被他扣下了？”
　　纪诵新揉了揉手腕，语气里很是不耐：“拜你们陈队所赐，耽误了半天才让我走。” 提到陈队，他的眉头又皱紧了几分，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行了，干活。”

　　纪诵新所在小组需要负责搜查生者，但是最为重要的是地毯式搜索灵体操纵者。
　　初冬时节，随着太阳逐渐西落，气温愈发的低，西岳楼前门修了一片园林公园，事发时正值人流量高峰，好几辆车连环相撞，车被甩入园内几十米，主干道清开后车辆都被推至两旁，车辆报废的黑烟如同古时的烽火染黑了西城区的上空。
　　“全体都有，有线索称有人连续多天进入西岳楼，试图上到楼顶多次拦下，此人身高有一米八左右，两颊凹陷，眼睛狭长，瞳孔较小。距离事发时间不久，大概率还未逃离此区域。”纪诵新抬手调整了一下耳机，卷起袖子准备将街边一个小孩儿抬到担架上，一边用余光观察不远处的几圈人群。

　　元什乐额角开始微微发汗，后门到前门的道路上蜷缩着很多受害者家属，全都哭作一团，哭声骂声交织一起，后排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开始大笑起来，后视镜中他额头又出现一道裂缝，血从眉弓流到眼下，好似这人在哭，但实际他激动得眼球几近要逃出眼眶。
　　就在靠近前门主干道之时，元什乐感觉自己脖子一凉。“不好。”反应过来，那人早就架着一把匕首，更为浓烈的铁锈味攀上了她，缠着她让她难以呼吸，恶魔般的低语就在耳边：“待会儿猛踩油门，一脚到底，不许转弯，不许停。”恶狠狠的语气似乎要将她也吞噬掉，他语速越说越快，匕首也将皮肉划开了浅浅的口子，元什乐痛得倒吸了口冷气。

　　纪诵新这边帮着设立完路障，下一秒就看见一辆熟悉的车辆从身边飞驰而去，身边刚刚安顿好的受害者和家属受刺激，又开始骚动，四处逃窜。
　　“官A001122！官A001122！”纪诵新没有一点犹豫，冲对讲机那头大声报告，长身跳到路边的公务车上开始追捕，而元什乐开出去已经二三百米，继续往前就会汇入官汝高速，如同一粒鹅卵石奋力抛向玻璃窗，击打出巨大的裂痕。
　　纪诵新整个人紧绷如弓，绕进狭窄细长的小道，打算在下一个路口进行拦截。
　　车辆如游鱼之于流水，在楼宇之间他能看见被控制住的元什乐，以及身后那个将近癫狂的疯子。纪诵新在小道出口从窜出，开始从旁夹击失控的车辆。
　　“后座那个，你真不是个人，害死这么多人，等着去阎王爷那儿报道吧。”纪诵新双目微眯，双肘绷直压住方向盘，恶狠狠地朝他喊话。
　　“我不是人，我确实不是，你算什么东西来批判我。”人在癫狂的时候总爱找人给他捧哏，这个人也不意外，有人喊话让他更加兴奋，车窗灌进来的风都好似在为他助兴。
　　“呵，我是你老子。”纪诵新声音不怒自威，嘲讽的语气不减分毫，而手上悄摸打转了方向盘去贴近元什乐的车辆，元什乐此刻心中定了下来，默契地与他一起将速度降了下来。
　　他在后排见车辆越驶越近，也不由得问候纪诵新祖宗八代，血渍伴随着唾沫一同横飞，元什乐嫌弃地皱紧眉头。
　　与此同时，元什乐抓住了空挡，在二人争吵期间朝纪诵新使了个眼色。
　　3——2——1
　　她纤细的双手使劲往左打着方向盘，因为惯力，那人直接重重地砸向右边车窗。元什乐猛踩急刹车，纪诵新也紧贴着他的车一同左转，两辆车就并排停在了左边的空旷草地。元什乐趁人还没反应过来，打开车门逃出，脚下几乎没有力气，刚走几步之后马上就要摔倒在地。
　　紧急关头，她感受到一股强力将自己托起，落入一个温暖而宽阔的怀抱，附赠激烈运动后的喘息与怦怦直跳的心跳声。
　　“你们俩玩我，那就一起去死吧。”元什乐还没反应过来，纪诵新一记眼刀就先抛了过去，大长腿对上拼命冲来的亡命之徒就是猛的一踢，这一脚直直踹到了他已经受伤的胸腹上，只见这团血肉模糊的肉块卧倒在地，不住地往外吐出黑红的血块。
　　那边护卫队已经跟踪过来，将他围剿。

　　事后，元什乐坐上了护卫队的车辆去做口供，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唯一有颜色的是被印染的血渍和脖子纤细的伤痕，护卫队中的女队员将她用外套包裹着在一边安抚，男队员又是端茶倒水又是调高空调温度的，很是关心，她像一个易碎品一般接受着他人的照拂。
　　“纪少，这不是你的衣物吗？”楚少锦从车内捞出那件制服，制服早就皱皱巴巴，并且血渍染得没法看了，如今乖乖地被楚少锦从车里拎进来。
　　元什乐看到那件衣服才稍微有些回过神来，轻轻抿唇，两只大眼睛望向正在一边写材料的纪诵新。
　　一时间这个空间安静得诡异，大家的眼神在他们二人之间来回流转，连正在忙着的人都带着吃瓜的意思小心地留意着这边的情况。
　　“是我的没错，她是我……朋友。”不知道是不是不想在同事面前暴露自己赊账，居然心安理得地说谎。
　　元什乐翻了个白眼，将手边的水一饮而尽。
　　“既然笔录都做好了，我先走了。”元什乐在心里哀嚎了一下，心疼自己的车此刻脏得让人发指，而且今天还没开单，又要上医院治疗，真是倒霉到家了。
　　“等等，我送你。”纪诵新长手捞起外套和公文包，快步跑到她身边，略带不好意思地对上她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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