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高手]石中火

　　午休结束之后便是最后一轮的拍摄。
　　先进行的是苏沐橙的部分。此次剧情黎以绯特意设计了两条分线，可供玩家选择，而通关了一开始所选择的路线后，又可以通过剧情中的“回溯”道具去体验另一分支，而当玩家完整打通了两个分支，便能看到最终的“真结局”——毕竟虽说荣耀职业联赛如火如荼，但针对这么个大型角色扮演网游来说，剧情党设定党考据党从来都不会缺席，那么自然在剧情活动上，官方同样也要推陈出新。
　　两条分支，两个故事，风格内容都截然不同，一轻一重、一喜一悲，各自独立成线，又在同一个大背景下相互照应、彼此联系，若是单走其中一条，或许只会觉得是个不错的小故事，逻辑清晰、人设鲜明，喜剧足够让人会心而笑，悲剧也足够引人深思——对于许多人而言，这就足够了。
　　但若是将两条线走完、再看过了真结局，便会察觉出两条线中时间的交错与循环，品出其中未曾明写的遗憾与凄凉，又自那破碎的美好中寻得曾被埋下、将要萌芽的“希望”。
　　而苏沐橙和周泽楷便分别在宣传片中代表了这两条线中所出场的重要角色。而无论哪个分支，两位角色均有出场，只是随着分支的不同，宣传片的氛围倾向和表现内容也将有所侧重，因此至少要拍摄两组不同版本的宣传素材。
　　苏沐橙的表现力自然不必说，不管是出于好友的身份还是出于严苛的工作立场，黎以绯都对她赞赏有加。
　　——所以在这个部分，黎以绯没有多盯着，在看过前两个镜头后，她便倚在座椅里，拄着头稍稍补了个觉。
　　她常年熬夜、通宵，再加上多年的精神问题影响，虽称不上体弱多病，却也可以说是身体欠佳。摄影棚内冷气向来开得很足，她又多少有些畏寒，这也是为什么会在这大夏天的还带了件西装外套过来，那可不仅仅是维系人设和形象所用。
　　楚云秀清楚这些，抽完烟回来正看到她就这样睡了过去，担心人着凉，便将自己的外衣披在她身上。说是外衣，其实也是件轻薄的防晒服，可即便是如此轻飘飘的重量，在刚搭到身上时，黎以绯便忽然惊醒了过来，看清来人后，她眸底某种天生的、未经伪装和掩盖的锋利冷意霎时消去，下意识绷紧的身体也卸下了防备。
　　黎以绯扯了扯楚云秀的衣袖，示意她在旁边的空位坐下。
　　“妳看起来很困啊。”楚云秀仍然有些担心，相识有一段时间，她也知道黎以绯此人并没有看上去那么“靠谱”，“最近有在好好休息吗？”
　　“没事，老毛病了。”黎以绯摆了摆手，直起身子，摘下眼镜来擦了擦，“最近总失眠，回去补觉就是了。”
　　没了这看起来斯文优雅的眼镜遮挡，她的眉眼便多透出几分锐意。那双眼略是下垂的走向，偏偏眼尾又有些凌厉地上挑，至于眼神，则偏冷，偏料峭——平时那种波澜不惊的温然，多少也有这眼镜修饰的功劳。
　　带着些许攻击性的长相，然戴上这眼镜，在那镜片的渲染后、在那金色镜链轻微摇曳间，生生化成了几分所谓的“风韵”。
　　“总这样也不是办法啊，妳试试褪黑素呢？”
　　“回去看看。”
　　其实是试过的，但大多没什么用。
　　楚云秀“啧”了一声，似乎是见惯了她这油盐不进的模样，只接着说道：“妳最近是不是压力有点大？”
　　“我不一直这样？忙起来总归还能好点。”黎以绯长长地出了口气，戴回眼镜，反倒向楚云秀笑了下，“就是忙的时候想写点别的，不忙的时候又开始焦虑工作上的事情……以前是，现在也是，恐怕也改不掉这毛病了。只是前两天又看了看以前写的，有些感慨罢了……人的口味果然是一以贯之，哪怕是过了这么多年，我又已经写了这么多东西，兜兜转转回头再看，其实又回到了原点。”
　　她没留意，不远处周泽楷似乎是听到了这句话，向这边看了过来。
　　“那不好吗？”楚云秀不太清楚她说这话想表达什么，也拿她这模样没辙，“知道妳长情了，但也别总想这么多，妳就是思虑太重。”
　　楚云秀话还没说完，那边苏沐橙已经结束了所有的拍摄，走过来在她们旁边坐下，果然一眼也瞧出了黎以绯的情况不大妙：“嗯？以绯妳脸色有些差，又没休息好吗？”
　　得，一个两个都把她这毛病摸透了。
　　“没事，不用担心，就是没睡好。”黎以绯轻描淡写地答了，随后便就着苏沐橙转移了话题：“唉，我们沐橙这个模样真好看……太完美了，可以说吗，我写这个角色的时候，其实想的就一直是妳的脸？”
　　楚云秀到底没受得了她这一本正经说这话的样子：“得，她又开始了。”
　　黎以绯旋即失笑，倒是借此松了口气。她并不想再经受一遍苏沐橙和楚云秀的联合规劝——并非厌倦，甚至称不上不喜欢，只是不想友人再为她的事情平白担心。这么多年她早已经习惯，虽说熬夜实在伤身，通宵更是要命，但总有很多个夜晚，是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入睡的。
　　苏沐橙的拍摄任务既然已经结束，接下来便是周泽楷的部分。黎以绯瞧了几眼，觉着没什么太大问题，就未再继续多盯着看，又倚在椅子里一副倦怠样，好像昏昏沉沉又要睡过去了。
　　楚云秀还是推了推她，把她晃醒：“别在这儿睡了，妳回去又得感冒不可。马上下班了，妳要不喝点什么，等回家了再睡？”
　　黎以绯这时候倒是听从了建议，乖乖地直起身来，和她们两个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不得不说有时候稍微聊聊天等困意过劲去，人就能精神不少。楚云秀往那边台上瞧了两眼，忽然转过头来问了句：“欸，妳觉得周队怎么样啊？”
　　这话是冲着黎以绯来的。她听了这一问，也随之往棚子那边看了看，只道：“表现力不错，气质合适，人也好说话……很符合我对这次宣传的期待。”
　　“没了？”
　　“嗯……”黎以绯顺着又仔细想了想，“确实很上镜，很出片？”
　　“谁跟妳说这个了！”楚云秀可不是想听她这公事公办的言辞，“这可是我们联盟最出挑的大帅哥，而且啊……”
　　她忽然压低了声音，凑近黎以绯耳边：“妳不是一直喜欢这款又好看又乖的？听说他还没对象，妳不试试接触一下？”
　　先前闲聊的时候倒确是聊过这个问题。黎以绯早年也是混过剧组片场，见过不少俊男美女，她本来审美就有些挑剔，见得多了后阈值也水涨船高，对外形上的要求自不必说，而那种看上去乖顺谦和、平日里也显不出半分攻击性的人，也的确恰好契合了她的某种期待。
　　然而，理想和现实总有隔膜。学生时代的黎以绯从来不缺追求者，既有人赞她八面玲珑、待人温柔，自然就有人讽她中央空调、处处留情，但无论如何，文雅知性而风度翩翩的类型一向就男女通吃，只是能让她动心又能选择与之交往的不多，可不管是哪段恋情，到最后却总能称一句“兰因絮果”。
　　等毕了业之后参加工作，被忙碌的日子捶打得愈发有气无力，她便几乎再没什么心思和精力去经营这种亲密关系。至于与之相关的那些驳杂欲求，她对此十分有自知之明，便像是维持这般温雅外壳一样，维持着自己那似乎是“古井无波”的心性。
　　而有时候，未尝不是她自己借着这些忙碌的工作，来消磨压抑自己的许多欲念——至少结果上来看，确实是卓有成效。
　　“……云秀。”这下黎以绯算是真的清醒了不少，颇有些无可奈何地落了句：“工作时间。而且有空关心我的感情问题，不如关心一下喻队——给妳发好久消息了。”
　　她示意了一下楚云秀那数次亮起的手机屏幕，方才她无意间瞥到一眼，就瞧见了个有些眼熟的人名，举重若轻地又把这话题拨了回去。方才楚云秀正和她们聊得起劲，想来是一时没顾得上。
　　楚云秀赶紧去回消息，黎以绯便回过头去又和苏沐橙说了些什么，除却职责所在的确认与审视外，未曾再往那镜头下的人多投去多少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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