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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大理寺
晨露熹微,雾色弥漫。忽浓忽淡,在空气中旖旎缭绕。霜雪于地面浮着,闪烁着透彻的光芒。
养心殿内,身着官服的官员低头垂手而立,殿内死气一片,只有屹立于朝堂之上的人缓缓吐出一口气:“北平战乱已有数月之余,关平将军还是没有想出对战策略吗?”
一位身着战甲,浑身凛然的男人屈膝跪下:“启禀皇上,关平将军昨晚传来消息,已有解决方案,最快三日便可胜仗。”
说话这人是北平副将钟举,因在前线重伤返回京医治,说白了,是怕死。
皇帝脸上终于放松下来,“那就好,北平此次战乱时间太长了,还好有关平在。”
钟举一听脸上挂了彩,把头低的更低了。
皇上接着道:“众爱卿可有事相奏?”
朝阳下,鸦雀无声,官员都低垂着头,似乎都想着早点下朝。
林正堂向前一步:“启禀皇上,微臣尚有一事相求。”
“哦?林大理卿何事相求,大可说出来。”皇上对林正堂还是很满意的,甚至可以说,这些年大理寺有他在,几乎没有一桩案件能申报到他这边来,除非一些极为棘手的案件。
林正堂思考再三,还是开口道:“微臣小女一直对破案尚有兴趣,想跻身于大理寺,今日想请皇上给小女一个机会。”
此话一出,朝下官员面面相觑,随后便传来琐碎的议论声。
皇上见此来了兴趣,并没有带有偏见:“哦?可是那位弦月姑娘?去年元宵节诗书礼乐一举夺魁的那位?”
“正是微臣家小女。”
皇上继续道:“听闻林家小女通晓古今典籍,精通琴棋书画,颖无绝伦,闺英闺秀。没想到,还对破案颇有兴趣?”
林正堂谦虚道:“小女是颇有些文采,只是从小看着微臣办案,时间久了便有来了兴致。”
“弦月姑娘这样的也是难见,可女子入仕,难免会引起争议,日后对弦月姑娘会不会有些不妥?”皇上话里话外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
“启禀皇上,女子入仕尚有不妥。”说话这人也是大理寺卿,欧阳城,职位比林正堂低一品,为人傲慢阴险不近人情。
此话一出,随后传来几声附和,都不认可女子入仕。
林正堂并没有就此妥协:“可也并没有规定女子不能当官这一说法。”
话音刚落欧阳城便又开口:“古往今来,哪有女子当官这一说法,身为女子理应在家相夫教子。”
还没等林正堂开口欧阳城接着又道:“女子毕竟目光短浅,仅凭一时之见行事。更何况弦月姑娘一直在府上养尊处优,未经世事,大理寺毕竟是个苦差,还是在家享受锦衣玉食的好。”
林正堂听完此话眉头紧蹙,脸上表情逐渐愤怒,他容不得其他人这么说他闺女,张口想反驳却被旁边的人抢先开了口。
“欧阳大人何出此言?为何对女子如此抱有偏见?林大人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古往今来没有规定女子不能当官。我倒认为女子较为心细善于琢磨细节。若说女子目光短浅?我看有些人想必是浅见寡识。”
说话这人正是宋鹤尘,他向旁边挪了几步,躬身行礼:“启禀皇上,卑职认为可以给个机会。”
皇上听到宋鹤尘的发言,眼睛微微一亮,嘴角淡淡的上扬:“朕觉得宋侍卫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欧阳城见宋鹤尘开了口,底气瞬间不足,都知道,皇上一向很看重宋鹤尘,此话一出,十有八九便要定下来了。
“可她毕竟是一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办案难免会有磕碰,只会琴棋书画对案件无任何用处啊!”欧阳城不信邪,他本身就看林正堂不顺眼,再加上去年元宵节林弦月让他闺女当众难堪,他更咽不下这口气。
宋鹤尘瞥了一眼欧阳城,尽管他嗓音那样和善,但面孔上的嫌恶,鄙薄不耐烦却不断加剧:“那敢问欧阳大人,会些什么才对案件有用处?”
欧阳城被这话噎住,眼神躲避:“才学要有吧,起码会些武功吧。”
“我家小女会些武功,才学更不必说,想必去年欧阳大人已经领教过。”林正堂盯着欧阳城一字一句说道。
去年宫内举办元宵礼,请众位官员携带家眷进宫参宴,晚上欧阳城女儿欧阳霁月提议不如来一场女子之间的诗词大赛。
欧阳霁月的性子和欧阳城太相似,娇纵傲慢,以为自己定能拿下魁首,扬言说自己最擅长古典书籍,谁知当众输给了林弦月,瞬间觉得门面扫地。
也让欧阳城在各位官员面前有些抬不起头。
欧阳城彻底没了底气。
殿外,雪簌簌地落着,层叠的屋瓦没一会便被雪层覆盖,地面也铺上厚厚的一层。
这场谈论被皇上终止,“行了,众位爱卿说的都有理,朕觉得理应给弦月姑娘一个机会,若是她尚有不足或没有能力,想必林大理卿自会知道该怎么做。”
“谢皇上,小女若是不适合微臣必定让她打道回府。”林正堂回道。
“既然林大人提了,那朕也有一个打算,林大人,朕再多给你派一个人手下去协助你侦破案件,不知你可愿接受?”皇上问道。
林正堂一惊,赶忙回道:“皇上既说了,想必派来的一定是位智慧过人且明事理,微臣没有不接受的理,在此先谢皇上,不知此为何人?”
皇上哈哈笑了几声:“林大理卿谬赞,此人便是宋侍卫。”
话罢,朝下众位官员不镇静了,纷纷相互望去,似乎对于此事有了大致了解。
欧阳城听到此话瞳孔放大,什么?宋鹤尘要进大理寺?是为了他爹娘的案子?
欧阳城眼珠转了转:“启禀皇上,宋大人身为您的贴身侍卫,放由他去大理寺会不会不妥?”
“欧阳大人不必担心,宋侍卫走后,皇上身边不是还有我吗?没有什么妥不妥。”声音从门外朗朗传来,“欧阳大人可是把我忘了?”
是皇上身边的副侍——左丘松风,他一袭黑色锦缎战袍,腰间别着长刃,缓缓地从门外走来,俊美非凡,这张脸和他威风凛凛的姿态毫无违和感。
众人闻声转头,“松风侍卫何时回的京,怎么不和朕说一声。”皇上看到左丘松风脸上露出喜色。
他对左丘松风也是极其信任,毕竟他是皇后的亲弟弟。
“启禀皇上,昨日处理完沧澜关那边的事就连夜返京了,今儿早刚到便来此处,恰好听谈议。”左丘松风道。
“也是辛苦你了,事后朕允你好好休息。”
“谢皇上!敢问欧阳大人刚说的不妥是有何不妥?”左丘松风看了一眼旁边的欧阳城。
欧阳城觉得有些冷意,低着头弯腰道:“禀皇上,宋侍卫身上的事在座的各位皆有耳闻,臣认为他理应避嫌,不应加入大理寺。”
宋鹤尘知道他会这么说,“为何要避嫌?难道欧阳大人认为我此次去大理寺就是为了重翻旧案?”
好吧,确实是。
“敢问宋侍卫,难道不是?”
“既然欧阳大人说了,那我也不必遮遮掩掩。”宋鹤尘盯着欧阳城,“当年那场纵火案疑点重重,线索明了,但为何直接草草结案?”
欧阳城嗤笑:“宋侍卫这是质疑大理寺办案只走过场?”
“我并没有质疑大理寺,大理寺办案一向以法为准,以正义为先,这点有目共睹,但……”宋鹤尘故意顿了顿,眼神轻蔑的看着欧阳城,“我始终相信政法,但是不相信人心。”
欧阳城冷笑:“呵,宋鹤尘这意思是我大理寺里有人居心叵测,表里不一?”
这段对话引的众人都替他们捏了把汗。
“欧阳大人何出此言?我并没有那意思,也请欧阳大人不要妄自揣测,如今的大理寺有林大人坐镇,我很是信服,我也想追随正义,追求真相,替百姓多做事,不放过一个坏人,也不冤枉一个好人。”宋鹤尘脸上清冷,眉目肃然。
“我认为鹤尘所说即是,想必林大人也不愿意放弃宋兄这样难见的奇才吧?”左丘松风在一旁说道。
林正堂正看热闹,突然被这么一提,回过神道:“两位所言极是,像宋侍卫这样秉承天下之公义的人确实少见,如若真来了大理寺,想必一定会替我省下不少事。”
皇上也点点头,“众位爱卿说的都有理,但既然林大人答应了,那便允了。”
欧阳城还想开口,左丘松风瞪了他一眼,便把嘴闭上了。
这几位爷,他都惹不起。
随后就此下朝。
宋鹤尘走到门外,看着越下越大雪,伸出手,雪花落进掌间瞬间融化。
“没想到你还是进了大理寺。”宋鹤尘没有回头,他知道说话这人是左丘松风。
左丘松风走到宋鹤尘身旁,望着眼前的雪景,他想起了十年前,也是下着雪,那是他在宫内第一次见到宋鹤尘。
十几岁的宋鹤尘看着很冷,不说话,不与人沟通,总是一个人待着不显眼的角落。
他是个话痨,每次对着宋鹤尘都有说不完的话,但每次宋鹤尘要么不回答他,要么只回答两三个字。
直到有一次他强拉着宋鹤尘偷偷爬上屋顶,说要带他看看京城全貌,谁知房顶因下雪太滑了,宋鹤尘不小心滑了下去。
眼疾手快的左丘松风一把拉住他,半吊在空中的宋鹤尘紧拽着左丘松风的手腕,拉力太大了,左丘松风的小脸紧绷着,眼泪哗哗的流下来。
嘴里还不忘给宋鹤尘道歉:“对不起……鹤尘,都怪我非要拉着你来……”
宋鹤尘看了眼下面,太高了,他喘着气看着左丘松风憋红说道:“你放手吧,不然你也会掉下来的。”
左丘松风摇头:“我不放……我一定要拉你上来。”说完左丘松风不知哪来的力气使劲把宋鹤尘往上拉。
宋鹤尘腾出一只手借力摸到瓦片一角,顺势往上爬,左丘松风的脚勾着屋檐上的坎儿,也借力往回拉。
终于把宋鹤尘拉了上来。
左丘松风抱着宋鹤尘,眼泪蹭到他衣服上,嘴里一直哭喊着:“对不起……对不起……”
宋鹤尘一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那是他第一次被这么重视,第一次有人拼了命想救他。
他僵着的手拍了拍左丘松风的后背,沉吟片刻道:“谢谢你,左丘松风。”
左丘松风冷了,这是宋鹤尘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他看着宋鹤尘说道:“咱俩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吗?”
宋鹤尘点点头:“会的。”
思绪逐渐被拉扯回来,宋鹤尘对着左丘松风莞尔一笑:“谢谢你,松风。”
左丘松风撞了下宋鹤尘肩膀:“客气什么,你尽管去查,这里有我。”
“好。”宋鹤尘知道,这么多年,他还是一直无条件信任他,帮助他。
宋鹤尘刚想迈步走出,却被身后的声音打断。
“多谢林侍卫朝堂上替我家小女说话。”林正堂行礼道谢,如果没有宋鹤尘,皇上未必会同意。
宋鹤尘闻声转过头,“林大人不必多谢,该我向您道谢才是,谢谢林大人允我进大理寺。”
“宋侍卫大义凛然,大理寺若多一位你这样的再好不过。若日后有帮得上的请林侍卫直接开口,林某定不会拒绝。”林正堂也多多少少了解关于宋鹤尘的一些事,也猜到此次他必定要翻旧案。
宋鹤尘没有回答,只是略微点头便转身走向雪中。
林正堂瞧着那身披金丝绸缎长袍,高端雅气,腰间别着长剑,脚踩软底靴,行走在雪地上踩出“吱嘎吱嘎”的声响。
君子节气,凛然大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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