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雕侠侣：小龙女之绝情谷篇

　　李莫愁见公孙绿萼从花丛中起身，拂尘轻摆，似笑非笑道：“这般善良的姑娘，原不该受情花之苦。方才我师妹推你试毒，实为验证药效，莫要见怪。”她略顿一顿，声音转沉，“今日之事还望守口如瓶，纵是令尊亦不可透露半分。”

　　公孙绿萼抚着腕间红痕嫣然一笑：“二位仙子赠此机缘，绿萼感激不尽。日后在花间行走，再不必提心吊胆了。”眼波流转处，竟带着几分少女独有的雀跃。

　　书房内，公孙止独坐铜镜前，镜中映出的面容让他心头一紧。昔日勉强可称俊雅的相貌，如今已被岁月刻上无情的痕迹 ，两鬓斑白，眼尾皱纹丛生，如同蛛网般蔓延。他下意识地抬手，指尖触到松弛的皮肤，一种混杂着憎恨与恐慌的情绪猛地攥住了他。

　　“那般天人姿容……柳如烟清冷如姑射仙子，李莫愁秾丽似带刺蔷薇……”他喃喃自语，声音因贪婪而沙哑，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二女的影像。这幻想带来片刻的迷醉，随即是更深的刺痛，“若能左拥右抱，纵是皇帝老子又怎及我快活？可恨！可恨啊！”

　　“砰”的一声，他指节重重砸在案上，震得笔砚齐跳。一股暴戾之气直冲顶门，为何上天如此不公？将那等绝色送到他眼前，却偏偏赋予她们通天彻地之能。他的阴阳倒乱刃法，在她们眼中恐怕只是孩童的把戏；绝情谷倚若长城的情花奇毒，对她们竟如清风拂面。武力与毒术，他平生最自负的两样依凭，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一股更深的绝望，混着年龄带来的焦虑，如寒冰般浸透他全身。他想起自己年轻时，虽不及潘安宋玉，却也颇有几分风采，如今却……“就连这皮囊，也靠不住了。”他死死盯着镜中那张日渐憔悴的脸，越想越觉灰心丧气。这种对衰老的恐惧，与对自身无能的愤怒交织在一起，几乎让他窒息。

　　他不禁想起裘千尺，那个将他逼至如今境地的女人。若非她当年的专横跋扈，他何至于在情感上如此扭曲，又何至于如今对着两个可望不可即的女子徒呼奈何？一股怨毒之意在他心中升腾，将所有的不顺都归咎于那个被他推入深渊的发妻。

　　目光扫过案头那只精致的茶盏，那是他往日附庸风雅的见证。此刻看来，却如同他徒劳的野心的讽刺。他猛地一挥袖，将茶盏狠狠扫落在地！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刺耳，碎瓷四溅，犹如他此刻支离破碎的心境。

　　他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颓然坐回椅中。然而，在这极度的沮丧与狼狈之下，那份不甘之心，却像毒蛇的信子，依旧在咝咝作响，不肯轻易熄灭。

　　却说三人沿落花小径缓步而行，李莫愁谈兴渐浓，拂尘轻指北方："东邪黄药师曾以弹指神通连挫西域七魔，石子破空时，群雄皆瞠目——那般风采，惜未得见。"话音一转，又叹，"如今洪七公的降龙十八掌虽镇得住江湖宵小，却难挡蒙古铁骑南下之势。襄阳城外，怕已是烽火连天。"

　　公孙绿萼听得入神，纤指无意识绞着衣带。她忽为豪侠事迹展颜，忽因战火消息蹙眉，幽居十六载的认知终被劈开裂隙。小龙女偶尔驻足，望着一片情花轻声道：“郭靖守城，守的是民心。“语罢指尖轻拂，花瓣竟在她掌心三寸处悬而不落，“蒙古铁骑虽众，终是无根之萍。”

　　暮色渐染情花丛，三人身影在石径上拖出长长痕迹。公孙绿萼望着天边绯云，恍见那云后隐约有城郭狼烟，金戈铮鸣。

　　三人沿幽径行至断肠崖前，但见飞瀑如银河倒泻，轰鸣着坠入深潭，水汽氤氲成虹。公孙绿萼素手轻抬，指向云雾缭绕的崖顶：“先祖为避安史兵燹，迁居此谷，至今已历数代。谷中世代奉行清净之道，茹素修心，向不参与外界纷争。”语声微顿，眸中掠过一丝惘然：“虽以‘绝情’为名，可这情花却岁岁盛开，恰似人心中的执念，终究难以根除。”

　　李莫愁闻言，暗以传音之术对小龙女道：“这姑娘灵台明澈，心性质朴，胜过其父百倍。可惜困于此地，终究难逃情障。既然我们有缘相遇，不如寻个时机，授她些修炼法门，也好教她挣脱既定的宿命。”小龙女凝望着瀑布倾泻，良久，方在水雾中微微颔首，虹光映过她清澈的眼底，恍若默许。

　　三人同行不过一日，竟已言笑晏晏，恍如故交。公孙绿萼天性纯善，与李莫愁的江湖飒爽、小龙女的清冷超然相处得极为投契。她们或漫步情花丛中，或临潭观瀑，偶有武学探讨，小龙女随手点拨几句，便令公孙绿萼豁然开朗。

　　公孙止虽隐于暗处观察，见她们终日不过赏景谈天，指点女儿武功，心下渐宽：“看来这二人确为游历之人，暂无机心。”他见女儿武艺精进，暗忖让萼儿多得些好处亦无不可，监视便不似初时那般严密了。

　　小龙女与李莫愁早知谷主暗中窥探，却只作不知。她们白日伴公孙绿萼游赏，夜间则静观谷中动静。李莫愁偶以传音之术对小龙女笑道：“这老儿盯得再紧，也不过是井底之蛙。”小龙女但笑不语，目光时时掠过谷口方向——她们真正等待的，是那个游戏人间的老顽童周伯通。

　　时值正午，小龙女与李莫愁、公孙绿萼三人正在亭中用些蔬果清淡午饭，忽见一名绿衣弟子疾步而来，向公孙绿萼禀报：“姑娘，谷外闯来个疯癫老头，武功怪异得很，渔网阵竟也拿他不下！”

　　话音未落，又见公孙止手提金刀黑剑，面色凝重自廊下掠过，径往谷口方向而去。李莫愁与小龙女对视一眼，心知定是周伯通到了，便放下竹箸，与公孙绿萼一同向喧闹处行去。

　　到得谷口，只见十六名绿衫弟子各执渔网一角，正将一名须发皆白、衣衫破烂的老者围在核心。那老者嘻嘻哈哈，身形如鬼魅般在网隙间穿梭，时而俯身贴地滑行，时而如陀螺急转，四张大渔网虽将他层层罩住，却总在合拢前一瞬被他泥鳅般脱出。

　　周伯通忽使一招“空明拳”中的“妙手空空”，左拳虚引，右掌轻拍网缘，执网弟子顿觉一股绵柔大力涌来，四张渔网竟自相缠绕，结成一团。他趁机从网眼钻出，拍手笑道：“一箩麦，二箩麦，哥哥弟弟网打麦！”众弟子气喘吁吁，再度扯网围上，他却如戏稚子，在网影间翻腾自如。

　　公孙止见状，焦黄面皮涨得通红，喝道：“变阵！”十六名弟子应声交错奔位，渔网层层叠叠，如绿云压顶。周伯通却更显兴奋，竟在网眼间钻来钻去，偶尔还扯扯网上金刀，咂舌道：“这劳什子倒是锋利，割了老顽童的胡子可不好玩！”

　　李莫愁悄声对小龙女传音：“这老顽童武功已入化境，渔网阵虽妙，终究困他不住。”小龙女眸光微动，见周伯通步法暗合九宫八卦，每每于间不容发之际寻得生门，心下暗忖：“《神雕侠侣》中所载果非虚言。”

　　公孙止眼见周伯通愈战愈欢，忽地长啸一声，金刀黑剑交叉斩出，欲借兵刃之利破他空手之困。周伯通“咦”了一声，双掌分使“空明拳”与全真掌法，竟要以肉掌硬接刀剑。

　　周伯通身形一扭，如游鱼般从渔网缝隙间滑脱，拍手笑道："不好玩不好玩！这渔网扎手，老顽童不跟你们耍啦！"话音未落，足尖在岩壁上轻点，便要向谷外掠去。

　　却见小龙女素手轻扬，对公孙止道："借剑一用。"也不待应答，两柄长剑已凌空飞入她掌中。她身形倏动，衣袂飘举如流云回雪，正是逍遥派绝学"凌波微步"，眨眼间已迫近周伯通身后三丈之处。左手长剑使一招全真剑法"定阳针"，剑势沉凝，气象端严；右手剑锋轻颤，化作玉女剑法"清饮小酌"，飘逸灵动，如月下独酌。双剑齐出，一刚一柔，竟似两位当世高手同时出手。

　　周伯通"咦"了一声，回身使出"空明拳"化解，却觉两股截然不同的劲道自剑上传来，一股厚重如山，一股轻灵似羽，不由叫道："妙极！妙极！小姑娘竟能同使两家剑法！"

　　公孙止在旁观战，只见小龙女双剑运转如环，全真剑法的正大光明与古墓派的清冷奇诡在她手中水乳交融，不由暗惊："这女子年纪轻轻，怎能将两种不同的剑法使得如此圆转如意？"

　　李莫愁嘴角含笑。她心知师妹未用法术，单以武功已让老顽童见猎心喜，这场较量正是要引他留在谷中。

　　周伯通“咦”了一声，急忙回身，双掌翻飞如蝶，以空明拳的至柔劲道化解袭来剑势。他眼中惊喜交加，叫道：“小女娃好俊的功夫！这玉女剑法、全真剑法，你莫不是林朝英的传人？咦，不对不对……你怎地连老顽童压箱底的左右互搏也学了去？”

　　原来小龙女此时已运起左右互搏的精妙心法，双剑招式分进合击，一刚一柔，浑然天成。左手全真剑法的“潮汐剑”如惊涛拍岸，大气磅礴；右手玉女剑法的“浪迹天涯”似飞花逐水，轻灵难测。

　　周伯通见状哈哈大笑，双手分使空明拳与大伏魔拳，刚柔并济，口中连连叫道：“妙极！妙极！一人便能使出双剑合璧之妙，我这看家本领竟被你学去了七八分火候！”他越斗越是欣喜，只觉得这女娃娃的武功路数既熟悉又新奇，竟似专为克制他的招式而生。

　　二人身影在谷中翻飞，剑光拳影交织，直看得旁观众人目眩神迷。

　　小龙女倏然收势，双剑如白虹归鞘，衣袂飘举间已静立三丈之外。她故作疑惑地微微蹙眉：“且慢！尊驾究竟是何人？为何会知晓我古墓派祖师的名讳？”

　　此时公孙止已率众赶到，却只按兵不动，暗暗示意弟子布下天罗地网阵。他目光闪烁，显然也想弄清这疯癫老头的来历。

　　周伯通嘻嘻一笑，随手扯了扯自己乱蓬蓬的胡子：“老顽童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周伯通是也！当年在终南山上，没少与你家祖师婆婆切磋武功哩！”说着突然一个筋斗翻到李莫愁身旁，指着她笑道：“我认得你！江湖上都说赤练仙子李莫愁貌若桃李，心似蛇蝎，今日一见，果然是个标致的美人儿！”

　　李莫愁拂尘轻扫，唇角微扬：“尊驾好眼力。这位是我师妹柳如烟，自幼在古墓清修，确实不曾听闻过全真教旧事。”她特意在“柳如烟”三字上稍作停顿，眼波若有深意地扫过小龙女。

　　小龙女神色清冷如故：“古墓派向来与世无争，与全真教更无往来。阁下所言，恕难尽信。”她目光微转，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几分将信将疑之色，仿佛真个对这段往事一无所知。

　　公孙止听闻“全真教”三字，身形微微一滞。他暗忖全真教弟子众多，势力遍布中原，眼下与这周伯通并无仇怨，贸然结仇绝非明智。他目光闪烁，压下心头波动，面上堆起客气笑容：“原来是全真教的高人，失敬。绝情谷僻处深山，平日少有客至，今日得遇二位，实属缘分。”

　　周伯通却大感扫兴，连连跺脚叫道：“不好玩不好玩！说好要打架，怎么又扯上牛鼻子老道了？小女娃，咱们说好的比试可不能赖！”他像个讨糖吃的孩子般扯住小龙女的衣袖，眼巴巴地望着她。

　　小龙女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淡然道：“既然答应了前辈，自当奉陪。”她转向公孙止，声调清冷：“谷主既有演武场，便请引路。”

　　公孙止闻言，眼底精光一闪，当即拱手笑道：“二位既有此雅兴，公孙止自当成全。请随我来！”他暗自盘算，正好借此观摩二人武功路数，尤其是这白衣女子的招式来历。

　　演武场上，小龙女身形如柳絮飘摇，正是逍遥派绝学“凌波微步”。周伯通双拳齐出，空明拳的柔劲如潮水般涌去，却见她袖袂轻旋，一股无形气墙蓦然荡开——正是“斗转星移”之技。老顽童的拳风甫触其衣角，竟似泥牛入海，转而以更凌厉的势头反扑自身！他急忙侧身闪避，自己的拳劲擦耳而过，惊得他“咦”了一声，眼中尽是困惑。

　　周伯通战意陡增，身形疾转，左拳虚晃引开视线，右掌暗蓄十成力道直取中宫。谁知小龙女不退反进，莲步轻移间已绕至其侧，斗转星移再展神威。周伯通只觉掌力如击棉絮，旋即雷霆反震，逼得他连退三步方能站稳。他心下骇然：“这女娃娃使的什么妖法？老顽童的拳头竟专打自己！”

　　酣斗百余招，周伯通竟连小龙女的衣角也未曾触及。焦躁之下，他忽地身形晃动，霎时幻出数道残影，如螺旋般缠卷而上——正是《九阴真经》中的“螺旋九影”。然小龙女步法精妙更胜鬼魅，每每于间不容发之际翩然脱困。周伯通猛攻半晌，却见那道白影始终如镜花水月，徒留满场虚像交错。

　　良久，周伯通蓦地收势跳开，气喘吁吁嚷道：“不打了不打了！你这丫头忒也古怪！”他挠头瞪眼，胡须直翘，“老顽童活了一辈子，没见过这等邪门功夫！拳拳都往自己身上撞，追又追不上，累死我也！”说着往地上一坐，赌气似的拍着大腿：“他娘的！这架打得憋屈！”

　　公孙止拱手施礼，眼底却掠过一丝精光，面上堆起十二分敬重之色：“龙姑娘方才与周老前辈过招，双剑合璧如天外飞仙，实在令在下叹为观止。绝情谷僻处荒山，弟子们终日操练渔网阵，虽不敢称精妙，倒也暗合五行生克之理。不知姑娘可否指点一二，让谷中晚辈开开眼界？”他语声温和，袖中指尖却微微蜷缩，暗忖这渔网阵乃谷中压箱绝技，若连这也制不住她，只怕日后更难图谋。

　　小龙女眸光澹然扫过场边持网弟子，见网上金刀映日生寒，网眼密布倒钩，心下雪亮：公孙止此举名为请教，实为试探虚实。她唇角微扬，声如寒泉击玉：“谷主既开口，便请列阵。”语毕素手轻按剑鞘，衣袂临风而立，竟似全未将这天罗地网放在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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