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你家终于破产了

　　在一阵失重感中，飞往z国的航班启程。
　　头等舱待遇极好，徐青戎洗漱完毕后，带上耳塞躺在床上，吐了一口浊气，脑中念想杂七杂八，这个还没想明白，又忍不住联想到下一个，简直没完没了，让他忍不住翻来覆去。
　　短短两个月，这日子过得却跟做梦一样，没什么真实感。
　　家里糟糕的情况，与他同在m国却尚不知情的姐姐，还有……一直给他打钱的好朋友。
　　——江潮鸣。

　　机身划破云层的气流声顺着耳塞缝隙灌入耳中，像是难听的催眠曲。
　　徐青戎的意识逐渐在想法中模糊，少年蹙眉，做起来一场并不安生的梦。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现实里的躲掉了。
　　他就在梦里缠了上来。

　　好像每个好朋友在成为挚友之前，都有那么一场不打不相识。
　　徐青戎和江潮鸣的关系一开始其实并不友好。

　　三年半前。
　　徐青戎高一开学——

　　到底那个变态发明的。

　　刚开学就考试啊？

　　暑热尚未消退，蝉鸣不断，教室中空调声音呼呼作响，吹得正坐风口的徐青戎全身冰凉。

　　徐青戎握着笔，精心打理过的半长发蔫蔫耷拉在肩头，做完选择题后就开始提笔忘字，神游天外了。

　　他木着张俊俏小脸，盯着试卷，眼神涣散着。

　　c中卷子出的比命长。
　　跟天书似的，鬼看了都感觉头疼。

　　更别提疯玩了一暑假。
　　恨不得把姓甚名谁都忘给爹妈的徐青戎了。

　　前面的学生都在奋笔疾书，徐青戎抬眼，他座位靠后，只能看到他们拼搏的后脑勺，偶尔，耳边还会传来几声做题机器的翻卷声。

　　“哗啦——！”

　　坐在徐青戎旁边的那位又再翻卷子，声音哗啦啦的，又快又响。

　　做的比他蒙的都快。

　　徐青戎无语：“……”

　　上一场考语文后半场的时候，他就感应到了，他旁边坐了个没素质的。

　　一张试卷翻了又翻，大哥你烙饼呢？

　　但好歹语文题，大家做的速度都大差不大。

　　现在数学题，这没素质哥可算是显着他了。

　　没过两分钟。

　　翻阅试卷的声音再次传来。

　　徐青戎忍了又忍，象征性的咳嗽了一声，类似进攻的前兆。
　　可当他往旁边瞥了一眼，话堵嗓子眼里，然后就愣住了一下。

　　这没素质哥长得居然还……挺帅？

　　都是坐在教室最后面，徐青戎就已经够高挑了，可这位仁兄，光是坐着，比他还高半头。

　　侧脸棱角分明，鼻梁高挺。

　　看上去是那种阳光小狗又带着点渣帅渣帅的。

　　高，还壮，握笔的手都比他的手大一圈。

　　肤色很白，栗色的头发，窗户阳光照下来，泛着一点点毛绒绒的金。

　　特别像徐青戎梦想里想成为的那种，在舞台上穿透视装，尖头皮鞋，弹吉他，尽情释放魅力，下了舞台转身就捞个果儿上豆瓣月亮组的摇滚主唱！

　　兄弟看着离正经好人有很大距离，偏偏他危襟正坐，伏案做题的模样专注认真。

　　视觉冲击。

　　反差巨大！

　　眨眼功夫，萧条空白的数学卷子被他写的满满登登，笔尖一路丝滑向下，跟书法大家绘制丹青似的，行云流水，直直干到了最后一道大题上。

　　徐青戎就这么呆愣愣看着。

　　提醒人小点声翻试卷的话他没说出口。
　　但眼盯着人家五分钟做了三道数学大题。

　　估计是徐青戎盯着人家看太久了，借着翻折试卷的空挡。
　　仁兄抬起眼，转过了头来，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眼眸翠绿浓郁，仿佛一滩深不见底的碧湖。

　　猝不及防，徐青戎和他对视上，四目相对，他心猛地漏了一拍。

　　一双眼尾微垂的狗狗眼。
　　盯人却跟狼似的让人冷不丁瘆得慌。

　　很凶。
　　还有种被食肉动物顶上的悚然。

　　徐青戎被人抓包，十分尴尬笑笑，然后默默将头转回来，耳尖通红。

　　仁兄则扫了他一圈，然后就低头继续做试卷。

　　他翻卷子声还是很大，声音响脆，在徐青戎耳边炸开。
　　风都吹过来了，把他的卷子吹远了一点。

　　好像在嫌弃学渣。
　　警告他别抄袭一样……

　　徐青戎嘴角抽了抽，悄悄瞪了他一眼，等他一低头，就看见试卷上的字在扭曲爬行，细看一眼就令人头晕脑胀。

　　徐青戎：“……”

　　他别开眼捂脸，怀疑他们拿到的到底是不是一份试卷。

　　怎么人家下笔如有神。
　　自己下笔就像在上坟？

　　徐青戎鼓了鼓嘴，他看了眼时间，一个半小时的答题时间，现在距离交卷一个多小时……

　　没有忍住。
　　徐青戎眼含不可思议地瞥了眼旁边坐的笔直，已经开始检查试卷的江潮鸣。

　　心中破防大喊。

　　靠，不是说c中这种私立学校的孩子们都非富即贵，不怎么看重学习吗。

　　那这是什么。
　　畜生啊！

　　可没办法，现在时间还很早，徐青戎只好继续拿着铅笔，无聊的在卷子上画小王八。

　　……

　　“叮咚——”

　　悠长铃声响起，挂在教室正上方的时钟走到了整点。

　　“还是十五分钟交卷，注意答题卡填涂。”

　　老师适时出声提醒，声音十分洪亮，堪堪将早已沉浸在自己艺术中无法自拔的徐青戎清醒。

　　徐青戎抬起头，眼中还带着点不知天地为何物的迷瞪，他下意识望向教室前头的时钟，眼中浮现了些惊喜，终于有了盼头。

　　旁边没素质哥翻卷子的声音依旧很大声，平均四五分钟一次，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检查什么。

　　而往下再看一眼徐青戎自己的试卷。

　　和旁边没素质哥的一样，随着时间，萧条空白的背面大题变得满满登登。

　　——以题目为分区，各类动物画的惟妙惟肖，完全按照动物园规格来的，

　　在大猩猩和猴的那一绘画板块里，徐青戎还十分贴心的附带了一副监考老师的素描大头！

　　徐青戎小时候学过美术，虽然速写是他的弱项，但是他素描也不强。
　　但好歹有点底子，能从抽象笔触里看出他画的是谁，原本就一般般的监考老师这下多了几分丑的飞扬。

　　可不管怎么说，这一个小时多一点，也算让徐青戎他当了一回山海经动物园院长了！

　　只可惜，徐青戎叹了口气，纤长手指摸向笔袋子，手腕又细又白。

　　时间到了。
　　动物园是时候该倒闭了。

　　擦画，涂答题卡，安心等收卷。
　　然后火速去楼下找兄弟吃饭~

　　早上没吃饭，又考一上午试，徐青戎早就饿了，别看他是高瘦纤细的那种体型，但半大小子吃死老子，正处青春期，他真的很能吃，还爱饿。

　　虽然画又多又满，但是徐青戎还是懂事的，他笔触很轻，都是虚虚的，细细线条，不会留下什么印记，拿橡皮一擦就干净。

　　嗯，橡皮。

　　嗯，橡皮？

　　徐青戎神情凝固，原本慢吞吞在笔袋里挑拣的手变得急切，快速翻找，一无所获。
　　他白皙手腕不留意间划上一道红，可他却没空在意，漂亮的眼眸微睁，内心无声尖叫。

　　我橡皮呢？！

　　看着一试卷的动物园，徐青戎感觉天塌了，眼前仿佛已经出现了他刚开学就被全校批评，他爸回家抽裤腰带抽他时的鸡飞狗跳……前途变得一片黯淡。
　　而从外人眼中看，他低垂着头，墨黑细软发丝垂在肩头，掩盖住眉眼，只露出一点轻抿着的薄唇，以及尖尖的下巴，一股阴郁气质弥漫。

　　他的肩头似乎在轻颤着，幅度非常小，几乎微不可见。

　　看上去有点可怜。

　　在徐青戎沉浸在绝望中时，他没有注意到，旁边江潮鸣的视线漫不经心瞥了过来，碧翠眼瞳中盛满了打量和审视，凝视了他一会，然后又淡淡收回。

　　c中是一所十五年一贯制的学校，学校学生少，非富即贵。

　　都是一个圈层的一群小孩，他们从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都在一起，对彼此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徐青戎这张生面孔突兀出现在教室里，醒目的像个发光体。

　　一头长发。
　　皮肤好白。
　　腰又好细。

　　不注意到他都难。

　　江潮鸣他敛眸，下意识翻卷，声音脆响。

　　莫名其妙，心脏跳动的有些快，像一只行走了很久的动物终于碰到了同类，出于一些与他人不同的性取向，在看到徐青戎的第一眼，江潮鸣就知道，徐青戎八成应该和自已一样。

　　——都是gay。

　　笔尖没有规律的在演草纸上滑动，少年长睫垂落，眼底情绪模糊不清。

　　徐青戎对他应该也有所感应，不然，他不会再刚开始的答题时就一直盯着他看。
　　——嗯，当然也可能是这笨蛋想抄答案。

　　又将试卷检查一圈，接着翻卷子的空，江潮鸣眼神不自觉往旁边移动，然后就和徐青戎可怜巴巴的眼睛对视上了。

　　心率一下子飙高，手掌上的试卷下意识攥紧出褶皱。

　　江潮鸣抚平试卷，看着徐青戎露出来的讨好笑脸，抿起唇，眉头轻蹙。

　　他面上眼含着疑惑，那眼神询问徐青戎想干嘛，心底却下沉，并不想懂他的意思。

　　借着监考老师出去的空，徐青戎脖子都快伸旁边江潮鸣的桌子上了。

　　毕竟坐在最后一排，他后面就一堵墙。

　　而前桌是个女生，徐青戎不好意思戳人家，左右两边，他旁边就是后门，能依靠的，就只有另一边江潮鸣这个没素质的了。

　　见江潮鸣终于抬头，徐青戎赶紧仰头露出一个漂亮又满怀期待的笑脸，墨色长发垂在肩头，眼睛水亮亮的，像极了一只讨食的流浪小狗。

　　他指了指江潮鸣桌面上的橡皮擦，又指了指他们之间，做了个擦东西的动作后，双手合十，求求的十分诚恳，小弟姿态摆的很端正。

　　哥，橡皮，哥。

　　借借橡皮。

　　他眼睛眨了眨，轻抿起来的嘴角带出两个小梨涡，小虎牙尖尖若隐若现。

　　若是徐青戎他姐徐青峥在这，就知道这小子是打定了注意要磨人，最好直接答应他，不然他不达目的，事后绝对会像鬼一样缠人。

　　可对面的江潮鸣不知道这些，徐青戎只能看到他视线随着自己的动作移动，紧锁的眉头却愈发凝重，看他的神情有点恼怒，又像是在看什么无可救药的家伙。

　　对方对他摇头，果断拒绝了他。

　　就借个文具。
　　怎么还生气了？

　　“哎，咳咳！”徐青戎不知道自己怎么惹到他了，急得差点在考场喊出声，好在他还没昏头，连连咳嗽好几声，终于把没素质哥的目光盼回来了。

　　江潮鸣依旧眉头紧锁看着她，翠绿眼眸里面有种不可置信的意思。

　　徐青戎双手合十祈求的更可怜了，抬眼望着他，甚至十分能屈能伸的在演草纸上面写上“哥哥，救救我”，举着给江潮鸣看。

　　哥，救救孩子。
　　不想开学就被全校批评出名。

　　他一边举着，一边祈求地眨了眨眼。

　　这招果然有用，他眼见着的江潮鸣瞬间耳廓通红，以拳抵唇掩饰性轻咳了声，然后瞥了他一眼，神情明显松动，显然在动摇。

　　时钟无声转动，眼瞅着还有七八分钟收卷，还来得及！徐青戎再接再厉，手指在他们之间，以及江潮鸣试卷边上的橡皮来回滑动，快的甩出飞影，急得就差把‘求你接我橡皮用用’写脸上了。

　　可江潮鸣这时候的表情却从考虑变得正经起来。

　　徐青戎：……

　　一股寒意从背后涌上，这种独属于学生的默契让徐青戎一僵，他缓缓回头。

　　“嗯，画挺好的。”

　　监考老师贴在后门窗后，皮肉紧紧贴在窗户上，面无表情看着徐青戎试卷上的动物园，然后眼珠子转动，跟徐青戎对视上。

　　“我靠！”
　　徐青戎吓的踉跄站起来，连带吓了前面女生一跳，他下意识想要道歉，可结果脚绊住了凳子，身体失重，连人带桌不受控制向江潮鸣那边倒去。

　　教室后排瞬间兵荒马乱一片，慌乱中，江潮鸣当了徐青戎的肉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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