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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兵
“还不下来,难道非要我三磕九叩来请你?!”定远侯程铎对着马车吼道。
薛氏见这招见效了,悄悄移到程铎的背后,偷笑了起来。
程铎的到来倒是打破了僵局,沈明雪被逼下了车。
她掀开帘子露出来脸的一刹那,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由得吸了一口
沈明雪虽在长安出生,可大约过去三年由江南崔氏带大,所以举手投足间自带一股江南水乡般的婉约气息。
只见她臻首娥眉,眼含秋水,殷桃朱唇,简单的一朵鬓边海棠花,衬的人比花娇。
她这样的年纪便有这样不俗的样貌,等年纪稍长脱去稚气还不知是何等的惊艳。
只是定远侯程铎是个例外,他看着这张脸像极了沈氏的脸,眼里是藏也藏不住的厌恶。
他最恨的就是这张脸,当年他和户部侍郎萧家三姑娘情投意合,两家都要结亲了。结果遇上沈氏来长安探亲,被定远侯老夫人瞧见了立刻改了主意断了和萧家的姻亲,逼着他娶了沈氏。
没想到第二年,她就在随夫君去通州赴任的路上遇见劫匪被杀了。
得不到尤其是已经故去的,更是让人怀念,所以陈铎有多爱那位王家姑娘,便有多恨沈氏以及和沈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沈明雪。
“父亲。”沈明雪面无感情的唤了一句陈铎。
沈明雪从生下来就没见过这个父亲几面,从程铎同意薛氏进府逼死自己的母亲后,她对程铎彻底失望了,自然也没什么感情了。
程铎看着一脸疏离的沈明雪,心想果然是个白眼狼。没有久久不见的关怀,只有劈头盖脸的一顿责骂。
“你这丫头,离家三年间不曾来过一封书信,如今回来还要摆出这样的威风,让长辈给你见礼下跪。真不知道沈家这些年都教了你了什么!”
沈明雪立在马车旁,丝毫不在意程铎的责骂,端着手,笑回道:“沈家百年传承,既出过著书立说的大儒,亦不乏经世治国的栋梁。就连陛下也曾赞誉沈氏一门,堪为当世读书人的楷模。父亲莫非认为这样的门庭,会教出一个不识礼数、言行不堪的姑娘来?”
她说这话时眼神清透,单薄的身子挺直的站在那,如一棵青松。
沈家能教出什么样的孩子,沈明雪这从容的姿态和慢条斯理的回答便是最好的答案。
程铎被这话噎的说不出一句,沈明雪都搬出萧帝了他还能说什么。他正苦恼着憋见沈明雪空空如也的背后,眼前一亮,似乎看到什么转机。
是了,阜阳离长安十万八千里,她独自一人前来想必定是被沈家所不容。
他挥了挥宽大的袖袍,将手背在身后,摆出一副上位者的架势,得意问道:“你既然口口声声都是沈家,又随了沈姓,那么你如今回来又是做什么?”
说完,他便居高临下的看着沈明雪,等着她的开口求饶,毕竟现在在他心里沈明雪是一个无家可归之人。
天色越来越亮,可沈明雪的眼神却越来越暗。她知道自己的父亲因着母亲的缘故不喜欢自己,可她万万没想到他的父亲竟然可以凉薄至此。
亲生女儿没家可回的第一反应不是心疼竟然是幸灾乐祸。
只可惜,程铎的愿望要落空了。
“我竟不知,自家女儿回家,还要理由。”
一道清亮的女声从人群后传来。
众人听见声音再次自觉地避开了道路,自见两匹棕红毛发的骏马拉着马车往这缓缓驶来。
看着这两匹神驹和那占了半条街的马车,众人不禁感慨好气派的马车同时也好奇了这车的主人。
这样的规格的马车长安少见。
紧接着一名穿着松色青比袄数着双丫髻的侍女从马车弯腰走了出来。她面容端庄,唇红齿白,身上的衣服还是普通老百姓穿不起的丝绸。
连侍女都是这样的不寻常,更别提主人家了。于是接下来在众人或期待、或好奇的目光下侍女掀开车帘,摆出了脚凳,然后恭声道:“夫人,定远侯府到了。”
话毕,车内出来了一位年纪与薛氏相仿的少妇。
不过,却是一个天一个地。
这少妇颜似若水,神态端庄舒柔。走起路来款款有礼,天晴蓝的裙摆在那缓慢的步伐下如水波一样层层挡开。
她在侍女搀扶下走到定远侯前,站定,带着些怒意道:“当年定远侯宠妾灭妻,逼死了小姑,如今是准备逼死她唯一的女儿吗?”
程铎听后握着拳,一言不发。
他不说是因为他知道眼前人的分量,崔氏一门同沈家一样,是钟鼎之家,也亦是诗书礼仪之家。更别提这崔娘子年轻时著书立说,引来不少闺阁小姐、清流世家的随追与她。
程铎可不是傻子,惹了她,可不就惹了崔沈两大世家和那些誓死追随崔氏的信徒。
看到突然畏畏缩缩起来的程铎,沈明雪突然叹出一口气来。她今日可算见识到人微言轻这句话了,她年纪小没背景,沈家人只稍稍晚来这么一会,就引来这许多的白眼和冷眼冷语。要是当然她没有跟着母亲的灵位回阜阳,只怕现在早就被薛氏丢在了某个庄子里自生自灭了。
所幸,外祖家待她很好。
想到这,沈明雪不觉又靠近崔氏,挽起了她的手臂。不过沈明雪从小身体就弱,也比同龄小孩矮些,加上崔氏高挑。说是挽,其实更像拉。
崔氏感受到有人扯自己袖子,低头见是沈明雪,误把她眼中的感激和钦佩之情当做了伤感与委屈,心中那股护犊子的劲一下就上来了。
她反手扣住沈明雪的手,转头看着语塞的程铎,发难问道:“定远侯怎么不说话,难道是心虚了不成?”
看着被连连问退的程铎,薛氏想着将功赎罪,赶在往后退的程铎踩住自己脚的时,身子一转,搀扶住了程铎和他并肩同站。
薛氏眼界有限,这些年又过的顺风顺水,固步自封。对这些世家了解甚少,只认为有钱有势一流人家的都住在长安,而沈家住在天高地远的阜阳,也就二三流人家吧。
所以她觉得沈家虽厉害,但是也比不过定远侯府。
殊不知,这世上还有的钟灵毓秀之地不止长安,名门望族不也全在长安,更不知道是一年前名满京城的翰林学士沈长游回家丁忧去了,也更加不知道眼眼前这位“崔娘子”的厉害。
此刻,她只觉得自己是在为自家侯爷讨公道,所以说话来也是中气十足,“沈夫人未免太咄咄逼人了些。”
程铎张了张嘴,正想叫薛氏别说了,可薛氏却朝他比了个安心的眼神。然后,继续说道:“我们管教自家的女儿,沈夫人一个外人也未免将手伸的太长了。正所谓,父母之计,为之深远,此刻不严厉管教难道要等日后闯了祸才后悔?”
话音落地,崔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随后,嗤笑道:“明雪的母亲可是阜阳沈家的嫡长女,出身名门,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论管教,也就定远侯这个生父能管管,只是……”说到这,她顿了顿,变了语调,“只是明雪到阜阳这三年,你们可曾寄过一封信,捎过一句话没,这样不尽心的父亲有何资格管教?”
薛氏这些年对付人的招数就一招——扮可怜。
在她心里,女人间谁弱便是有理,男人看见可怜女人就会失去理智,由着她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所以她故技重施,从腰间拿出手帕,擦着那根本就不存在的眼泪,假哭道:“是,我是身份低贱,也确实因为当年‘鬼迷心窍’间接害死了沈姐姐。早知道当年会是这样的结果,我必不会带着孩子上门。我有罪,我该死。”
薛氏从前当沽酒女卖酒时便学会演戏一事,为了哄客人卖酒,她不知道编造过多少事。如今卖起可怜,那叫一个得心应手。那哭声,让周围的人包括定远候都有了动容。
沈明雪看周遭的局势有了变化,握着崔氏的手也紧了紧,不仅有些替崔氏担心起来。
崔氏却低头捏了捏沈明雪的小手,对她笑了笑,示意她安心。
她丝毫不理会薛氏的哭闹,冷着脸,沉声道:“定远侯,你就这样放纵你的人?”
面对质问,定远侯就轻飘飘一句,“好了,别胡闹了。”
沈明雪看着直瘪嘴,这语气都没骂她的一半凶。
崔氏似乎早已预料到这场景,眼神示意身后的侍女退去人群后,紧接着后方又传来许多脚步声。
磕着瓜子看戏的众人一听这声循着声音再次让出一条路来,紧接着,一群人乌泱泱朝着走来。
原本幸灾乐祸的程铎看为首之人后,眼睛立刻呆住,赶紧叫停了崔氏,“别哭了!”
薛氏吓的止住了哭声,正纳闷来人的身份,便听见来人握拳自报起了身份,“御史台侍御史郑理见过侯爷。”
郑理的自报身份,让人群立刻沸腾起来,还有酒楼里说书的先生捧着纸笔将这些事一一记下,今天这热闹真是八辈子都不一定能见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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