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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三)青云浩荡非难遇,天遣奇才独晚成
午后的暖阳照的人昏昏沉沉的,我半依靠在躺椅上,迷迷糊糊地回忆起了很久之前的一件事。
那年我十五,在处理战后战场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在死人堆里捡别人身上的盘缠和吃的的一个小孩。
小孩看起来约莫只有五六岁。
“我叫绿奴,我今年七岁了。”那个小孩见到我一点也不怯,他收起那只几乎和他一样高的防身用的剑,抹了抹手上的死人血这么对我说。
临分别,我给了那个叫绿奴的小孩一个白面馒头,他兴奋极了。
当场就把馒头全部塞进了自己小小的嘴巴里,一通大嚼了起来。
那天的后来,绿奴一直跟在我的身后不远处,尾随着我。
我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
“你可以收留我吗,我可以帮你杀敌,我可以照顾你,只要你给我一口饭吃。”
绿奴满脸哀求的模样对我说。
我看着眼前这个衣衫褴褛头发糟乱但是双眼却炯炯有神的男孩,笑着对他说:“绿奴这个名字不好听,古人云:青云浩荡非难遇,天遣奇才独晚成。你以后就叫绿晚成吧。”
我又想到了我要出阁那一日的凌晨,雨下的很大。
绿晚成一遍遍地在门外喊,“你为什么要抛弃我,我们不是一家人吗,你要为了你的荣华富贵抛弃掉我吗?”
当时的我正在屋里被人梳妆,梳头娘姨按住想要起身劝慰绿晚成的我。
“会有人带他走的,那个孩子原本就是你捡来的,却妄想当你的家人,他一个大小伙子整天粘着你算什么事情,他早晚要明白这件事的。”
我记得那日清晨得瓢泼大雨,我也记得那日清晨大雨里的狼狈的绿晚成,他像一只被困住的小兽,嘶吼着被众人捆了起来,然后不知道抬到哪儿去了。
后来,我就很少有机会见到晚成了。
只是偶尔听说过一些他的事情。
例如他战斗很勇猛,他话变得很少,他依旧很喜欢那柄他从小佩戴在身上防身用的长剑。
“那柄剑不过是一把不知名的破剑罢了,我给你换一柄名世剑如何?”
我曾经这么和绿晚成打趣过他那柄万分爱惜却破破烂烂的宝剑。
“不行的,这柄剑是我在死人堆里捡吃的时候捡到的,他保护过我很多次,它是我的守护神,我要好好爱惜它。”
我还记得绿晚成说话的时候,脸上的满足。
“我爱惜我身边所有守护过我的人事物,我会拼命守护它们的,我会一直保护我的宝剑。你的名剑再好,也不是我的,我不稀罕。”
我听到绿晚成的话后,放声笑了起来,“绿晚成,用名剑换你的破剑你都不换,你真是个固执的毛头小鬼。”
绿晚成忽然抬头,幽幽地看着我:“因为我拥有的东西很少很少,所以我珍惜我所拥有的每件事物。原来在你们那里,这叫固执啊。”
绿晚成的话让我笑不出开了,我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也不知道该不该安慰他。
他说这话的时候很平静,像一弯平静无澜的湖水。
我拿不准他当时的心理活动。
我踟蹰了一下,才说:“不会啊,晚成,你有我啊,我可以给你很多新奇的玩意,你以后不会再颠沛流离了。你不需要那么紧绷。”
当时的我觉得自己理应试着让绿晚成放松一些。
那日,绿晚成在大雨里被众人抬走的时候,他最后吼了一嗓子:“秦沐臻,你不是说,你不会抛弃我吗?”
那一声的嗓音是破掉的。
带着很多情绪,很多委屈。
我垂着头,头上被梳头娘姨带上了金步摇。
我很想冲出门外对绿晚成吼一嗓子:“谁抛弃你了啊,绿晚成,我只是嫁人了,又不是死了,我们还是一家人啊。”
但是我没有。
因为梳头娘姨阻止了我。
其实,那时候的我也说不上来是什么阻止了我见绿晚成一面。
我要嫁人了,我要面对的是我不曾面对过的新的人生。
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像之前那样照顾绿晚成了。
我不敢对他做出那种办不到的承诺。
因为我知道,因为绿晚成拥有的东西很少,所以对于很多东西有着近乎疯狂的偏执。
办不到的承诺,只会徒增伤感罢了。
我想到这里,嘴里喃喃地道:“晚成,晚成,上一世,是你害了我吗?”
(四)青云浩荡非难遇,天遣奇才独晚成
十字坡,北青安侯国青浦部大营。
我站在营外,看着这个我曾经无比熟悉的家,此刻,我却蓦地感觉近乡情更怯。
我对这里忽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恐惧,营门口的侍卫小兵见到我后,那一副涕泪横流的模样,又增加了我的一些伤感之情。
门口的小兵叫布袋,也是被捡来的流浪儿,在营中我们曾经都是玩的很好的伙伴。
此刻他昂着头,继续坚持保持着站立地姿势。
仔细看看,却见他满面泪痕。
他抽噎着问我:“秦将军...不不,是秦贵妃,您在宫里开心吗?”
我笑着把一个粽子塞进他的手里,拍拍他的手。
“我好得很。”
布袋擦了一下眼泪,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粽子,对我说:“我以为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您了,您走了之后,大家都很难过。特别是晚成,颓废了很久。”
绿晚成这三个字,将我从刚刚伤感的情绪中拉回了现实。
我为什么怀疑一切是绿晚成搞的鬼呢?
因为他其实并不是北青安侯国人士,晚成是北青安侯国的敌对国南青简州国的孩子。
他的父母都曾经是南青简州国小有名气的战士,也都荣耀的战死于沙场之中。
只是当时兵荒马乱,原本应该被好好安置的战争孤儿也无人照应,只能流落南青简州国民间成为大户人家的奴仆,唤名绿奴。
结果时运不济,那户人家还是被北青安侯国青浦部即我所在的军营的铁蹄踏平了。
于是,六岁的绿晚成再一次成为一个无家可归的孤儿,只能在战场周边捡死人身上的食物讨生活。
这些内容都是晚成后来在被我捡回兵营后,自己给我讲述的。
也就是说,如果北青安侯国的弘昭殿下真的被某股神秘势力架空威胁的话,我的第一顺位怀疑人便是出身敌国战士后代,直到我死为止又独揽北青安侯国最大军队势力的青浦部军中大权,且与我曾经有过纠葛的绿晚成。
正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此刻着急找出残害我全家的凶手的我,很难不将我曾经最好的伙伴绿晚成视作第一怀疑对象。
我站在绿晚成的屋外,看着斜照的夕阳,又想到了我曾经带着晚成还有一大群战争孤儿在营中操练的场景。
军营里的日子很苦,但是绝对不能说是难过的。
因为我们曾经不止一次以命相托于彼此,不止一次真挚的给彼此嘱托自己的遗嘱,我们是一起趟着一条条血河杀出属于我们自己的前途的。
我这么想着,掀开了绿晚成小屋的门帘。
一年没见,晚成又长开了很多。
他有着一双属于标准南青简州国人士独有的蓝瞳。
在绿晚成很小的时候,我经常扒拉着他的眼皮看着他漂亮的蓝眼睛感慨造物主的神奇,居然可以创造出绿晚成那琉璃一般的双眼。
此刻,他懒懒的依靠在一张兽皮大氅之上,姿态有些轻佻。
“秦贵妃,万福啊。”绿晚成见我进屋,他懒洋洋地对我说。
眼前这个人和我印象里那个在下着暴雨的清晨里的那个声嘶力竭的男孩,恍若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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