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过期告白

　　林夕将那张轻飘飘却又重若千钧的信纸，小心翼翼地抚平，再对折，放进自己随身钱包最内侧的夹层里。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个易碎的梦，一个她刚刚打碎，又试图重新拼凑的梦。
　　做完这一切，她跌坐在地板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环顾着这间即将被清空的卧室。纸箱林立，如同一个个沉默的墓碑，埋葬着她过去几年的生活痕迹。而那个碎裂的八音盒残骸，还静静地躺在地板上，折射着从窗户透进来的、显得有些苍白的午后光线。
　　它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打开了一扇她以为早已锈死的大门。
　　门后，是南城一中那总是带着消毒水和阳光混合气味的走廊，是窗外永远喧嚣着蝉鸣的盛夏，是那个……穿着干净白衬衫，第一次撞入她视野的少年。
　　记忆的潮水，带着年代久远的温度与气息，汹涌而至。
　　那是高二刚开学不久的某个清晨。
　　南城一中的教学楼，在晨光中苏醒，充斥着书包拖过地面的轱辘声、少年们追逐打闹的喧哗，以及女孩们聚在一起分享早餐的细碎笑语。空气里漂浮着包子、豆浆和刚印刷出来的试卷油墨味道。
　　林夕抱着厚厚一摞刚收上来的数学作业本，正小心翼翼地穿过拥挤的走廊，往教师办公室走去。作业本堆得很高，几乎挡住了她下巴以下的视线。
　　“让一让，麻烦让一让……”她一边低声说着，一边费力地调整着姿势，生怕一个不小心，这几十本作业就会天女散花。
　　就在她快要走到走廊拐角，即将到达办公室门口时，意外发生了。
　　一个追逐篮球的男生像一阵风似的从她身边猛冲过去，带起的气流瞬间打破了林夕本就勉力维持的平衡。她惊呼一声，身体向后一仰，怀里的作业本如同雪崩般，哗啦啦散落一地，铺满了小半条走廊。
　　“对不起，对不起！”撞人的男生头也不回地喊了一声，身影早已消失在走廊尽头。
　　周围的目光瞬间聚集过来，带着好奇、同情，或许还有一丝看热闹的意味。林夕的脸“唰”地一下红了，尴尬和懊恼让她有些无措。她蹲下身，手忙脚乱地开始收拾。纸张散得到处都是，一些本子还滑到了路过的同学脚边。
　　“我天，林夕你没事吧？”一个清脆又带着点急切的声音响起。
　　林夕抬头，看到同桌兼好友苏念拨开人群挤了进来。苏念是个长相明艳、性格开朗的女孩，扎着高高的马尾，行动间带着一股利落的风。她二话不说，也立刻蹲下来帮忙收拾。
　　“都怪刚才那个冒失鬼！”苏念一边麻利地将本子归拢，一边替林夕抱不平，“跑那么快，赶着去投胎啊！”
　　林夕无奈地笑了笑，心里暖暖的。有苏念在，似乎再尴尬的场面也能化解几分。两人埋头捡着，速度加快了不少。
　　就在林夕伸手去够一本滑得比较远的作业本时，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先她一步，轻轻拾起了那本子。
　　她的视线顺着那只手向上移。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熨烫得一丝不苟的白色校服衬衫袖口，露出一截清瘦的手腕。腕骨清晰，皮肤是冷调的白，蓝色的血管脉络隐约可见。然后，她看到了他的脸。
　　很短的黑色头发，干净利落。额头饱满，鼻梁很高，唇色偏淡，唇形却很好看。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瞳仁是纯粹的墨黑，像是浸在冰水里的黑曜石，清澈，却带着一种天然的疏离感。他微微蹙着眉，但眼神里并没有不耐烦，只是平静地将那本作业递到她面前。
　　“你的。”声音不高，带着变声期过后独有的、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清冽质感，有些低沉，没什么情绪起伏。
　　时间是清晨，他逆着走廊窗户透进来的光，周身仿佛被勾勒出一圈模糊的光晕。那一瞬间，林夕觉得周围所有的喧嚣，苏念的抱怨声，其他同学的脚步声，仿佛都被按下了静音键。她的世界里，只剩下这个突然出现的、穿着白衬衫的陌生少年，和他那双过于安静的眼睛。
　　她的心跳，毫无预兆地漏跳了一拍。
　　“谢……谢谢。”林夕回过神，连忙接过本子，声音因为刚才的走神和莫名的紧张而显得有些微弱。
　　少年没有再多说什么，甚至没有再看她一眼，只是直起身，从她们身边安静地走了过去，像一阵无声的风，融入了走廊前方的人群里，留下一个清瘦挺拔的背影。
　　“ 喂，看呆啦？”苏念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她，脸上带着促狭的笑意。
　　林夕像是被捉住了什么小秘密，脸颊更热了，慌忙低下头，加快手上的动作：“胡说什么，快收拾吧，要打上课铃了。”
　　“哦——”苏念拖长了语调，显然不信，她凑近林夕，压低声音，带着分享秘密的兴奋，“不过话说回来，你刚才没认出来吗？那是顾言啊！”
　　“顾言？”林夕重复着这个陌生的名字，脑海里没有任何印象。
　　“对啊！就是理科一班那个顾言！”苏念一 副“你居然不知道”的表情，“年级里挺有名的。次次大考理科前三，但是……嗯，话特别少，几乎不跟人来往，独来独往的，像个冰山。”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长得是真好，就是气质太冷了，好多女生私下讨论他，但都没人敢上去搭话。”
　　林夕默默地听着，手下意识地摩挲着刚才顾言递过来的那本作业的封面。原来他叫顾言。一个听起来和他气质很符合的名字，言语谨慎，甚至吝啬。
　　她回想起他刚才的眼神，确实很冷，像深秋的潭水。但……他帮她捡起了本子。这个举动，又让她觉得，他或许并不像传闻中那么不近人情。
　　“冰山吗？”林夕低声喃喃。
　　“可不是嘛！”苏念终于帮着把最后一本作业捡起来，重新摞好，拍了拍手，“走吧，冰山学霸的小插曲结束，我们这些凡人还得继续交作业呢！”
　　林夕抱起整理好的作业本，和苏念一起走向教师办公室。但她的心思，却好像有一部分遗落在了刚才那个走廊拐角，遗落在了那个逆着光、沉默寡言的少年身上。
　　交完作业，回到教室坐定，语文老师已经开始讲解古文。林夕努力集中精神，目光落在摊开的课本上，那些之乎者也的字符却仿佛失去了意义，无法进入大脑。
　　她的眼前，总是不自觉地浮现出那双墨黑沉静的眼睛，那只骨节分明的手，还有那件在晨光中显得过分干净的白衬衫。
　　这算……初遇吗？
　　好像算，又好像不算。只是混乱中的一次偶然援手，短暂得如同蜻蜓点水。对他来说，可能只是日行一善，转身即忘。
　　可是，对她而言，那种瞬间的失语和心跳失衡的感觉，却如此真实而陌生。
　　下课铃响，林夕还有些恍惚。苏念凑过来，晃了晃手机：“哎，我刚打听到了，顾言他们班下节是体育课，跟我们班同一节！就在隔壁操场！”
　　林夕的心，莫名地动了一下。
　　“哦。”她应了一声，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那么在意。
　　“哦？”苏念挑眉，笑得像只狡猾的小狐狸，“林小姐，你这反应可太平淡了。刚才也不知道是谁，盯着人家的背影看了那么久。”
　　“我那是……那是感谢他帮忙！”林夕试图辩解，底气却不太足。
　　“行行行，感谢。”苏念也不戳穿，拉着她起身，“走吧，去操场，‘感谢’一下人家去。”
　　九月初的阳光，已经褪去了盛夏最毒辣的外衣，变得温和而明亮。塑胶跑道上弥漫着被炙烤后的特有气味，绿茵场上是男生们奔跑追逐足球的身影，看台上三三两两坐着偷懒或聊天的女生。
　　林夕和苏念在跑道边的树荫下找了个位置坐下。体育老师例行公事地带领大家做了热身运动，然后便宣布自由活动。
　　几乎是不由自主地，林夕的目光开始在场地上搜寻。
　　很快，她就在篮球场边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他并没有在打球，只是独自一人坐在不远处的双杠上，一条长腿曲起踩着杠，另一条随意地垂着。他微微仰着头，看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身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点，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疏离，仿佛与周围所有的喧闹都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
　　“喏，你的‘恩人’在那儿呢。”苏念用下巴指了指方向，笑嘻嘻地说。
　　林夕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好像真的很喜欢一个人待着。那种孤独感，并不显得可怜，反而有一种奇特的、生人勿近的气场。
　　“我们去那边走走？”苏念提议，指的正是双杠附近的方向。
　　林夕犹豫了一下，心跳有些加快。她有点想靠近一点，又害怕靠得太近。最终，好奇心，或者说一种连她自己都无法清晰定义的吸引力，战胜了那点怯懦。
　　“好。”她轻声答应。
　　两人装作随意散步的样子，慢慢朝着双杠区域靠近。距离渐渐拉近，林夕甚至能看清他衬衫领口解开的第一颗纽扣，以及他侧脸清晰的下颌线。
　　就在她们快要经过他面前时，一个篮球猛地从球场方向飞来，不偏不倚，朝着顾言所在的位置砸去！
　　“小心！”林夕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双杠上的顾言反应极快，在听到惊呼和破空声的瞬间，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他利落地侧身，抬手，稳稳地接住了那个高速飞来的篮球。动作干净流畅，带着一种运动天赋良好的协调性。
　　扔球的男生跑过来，笑着道歉：“言哥，对不住啊，手滑了！”
　　顾言没说什么，只是手腕轻轻一用力，将篮球精准地抛还回去，力度和角度都恰到好处。男生接住球，又跑回了球场。
　　整个过程，他都没有看向林夕和苏念这边，仿佛刚才那句提醒他“小心”的话，只是空气里一声无关紧要的杂音。
　　苏念撇了撇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看吧，是不是超级冰山？连句谢谢都没有。”
　　林夕却注意到了另一个细节。他在接球和还球的时候，眼神都没有什么波动，好像刚才那惊险的一幕不过是日常琐事。他的平静，是一种深入到骨子里的漠然。
　　然而，就在她们与他擦肩而过，准备走向跑道另一头的时候，一直望着别处的顾言，却毫无征兆地，忽然转过头，目光精准地落在了林夕身上。
　　那目光依然很淡，带着审视，或者说，只是一次纯粹的、短暂的停留。
　　只有一秒。
　　或许连一秒都不到。
　　随即，他便转回了头，重新望向空旷的操场，好像刚才那一眼只是林夕的错觉。
　　可林夕却清晰地感受到了那道目光的重量。像一片羽毛，极轻地扫过她的皮肤，却留下了一道灼热的痕迹。她的呼吸一滞，脚步下意识地停顿了半拍。
　　“怎么了？”苏念察觉到她的异常。
　　“……没什么。”林夕摇摇头，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看向远处，“好像有沙子进眼睛了。”
　　她揉了揉眼睛，心里却一片混乱。
　　那一眼，是什么意思？认出她是早上那个狼狈的、掉了满作业本的人了？还是仅仅因为听到了她的声音，随意地看一眼？
　　她猜不透。
　　接下来的体育课，林夕有些心不在焉。她和苏念绕着操场散步，偶尔参与一下女生们的闲聊，但眼角的余光，总会不受控制地飘向那个双杠的方向。
　　他大部分时间都维持着那个姿势，像一尊凝固的雕塑。偶尔会跳下双杠，去买水，或者只是单纯地站着。他几乎没有和任何人交流，仿佛自带一个隔绝一切的透明罩子。
　　下课铃响起，人群开始涌向教学楼。林夕和苏念也随着人潮移动。
　　在上楼梯的时候，她们又一次遇到了顾言。他走在她们前面几步远的地方，背影挺拔而孤单。周围是喧闹的人群，他却像一座沉默的孤岛。
　　在一个楼梯拐角，一个男生从后面追上他，熟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了句什么。顾言侧头听了一下，然后……林夕看到，他极其轻微地勾了一下唇角。
　　那不是一个明显的笑容，甚至转瞬即逝，但他脸部原本冷硬的线条，确实因为这一个微小的动作，而变得柔和了那么一刹那。
　　林夕怔住了。
　　原来，他也是会笑的。
　　虽然那笑容浅淡得像湖面的一道涟漪，很快就消失无踪，但足以颠覆苏念口中那个“超级冰山”的形象。他并非没有情绪，只是他的情绪，极其内敛，吝于向大多数人展露。
　　那个短暂的、几乎难以捕捉的笑容，像一颗投入林夕心湖的小石子，激起了比初遇时更深的涟漪。她突然发现，这个叫顾言的男生，身上似乎笼罩着一层迷雾。传闻中的他，帮她捡本子的他，冷漠无视周围的他，以及那个转瞬即逝的、带着一丝温度的他……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
　　或者说，这些都是他复杂性格的一部分？
　　回到教室，坐在座位上，林夕摊开下午要用的课本，思绪却依旧飘忽。
　　“喂，回魂啦！”苏念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凑过来，神秘兮兮地问，“怎么样？近距离观察‘冰山’，有没有被冻伤？”
　　林夕想了想，轻轻摇头：“他……好像也没有那么冷。”
　　“嗯？”苏念来了兴趣，“何以见得？”
　　“我看到他笑了。”林夕说。
　　“笑了？！”苏念夸张地睁大眼睛，“对谁？男的女的？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是对一个男生。”林夕解释道，“就……很浅地笑了一下。”
　　“哦，那正常。”苏念松了口气似的，“听说他跟他们班几个玩得好的男生还是会说几句话的。不过对女生嘛……”她耸耸肩，做了个“敬而远之”的表情。
　　林夕低下头，看着课本上密密麻麻的字，没有再说话。
　　对她而言，顾言不再仅仅是一个“有名的冰山学霸”的符号，也不再只是早上那个偶然帮助了她的陌生同学。他变成了一个具体的、带着矛盾和神秘感的存在。他沉默，却会在混乱中伸出援手；他疏离，却会对特定的朋友展露一丝温和。
　　这种复杂性，像一块磁石，莫名地吸引着她想去了解更多。
　　下午的课程，林夕发现自己会不自觉地，在课间休息时，将目光投向教室窗外——理科一班，就在他们文科班斜对面的那间教室。
　　她偶尔能看到他从走廊经过，或者站在他们教室门口的走廊栏杆边，和那个体育课上拍他肩膀的男生简短地说几句话。他的侧脸在阳光下，线条清晰而安静。
　　一种微妙的好奇心，在她心底悄然滋生。
　　她开始留意关于他的零星信息。从苏念和其他同学的闲聊中，她知道他理科极好，尤其是物理和数学，几乎无人能敌；知道他虽然独来独往，但在男生中人缘似乎并不差，只是不喜欢扎堆；还知道有不少女生对他抱有好奇甚至好感，但都因为他那生人勿近的气场而却步。
　　这些碎片化的信息，一点点拼凑着她心中那个名为“顾言”的形象。
　　但她从未想过主动去靠近。他周身那堵无形的墙，让她望而却步。她只是习惯了在人群中，下意识地寻找他的身影。习惯了在走廊相遇时，假装不经意地一瞥。习惯了在操场上，隔着遥远的距离，看着那个孤独而清晰的存在。
　　这像是一场只有她自己知道的、无声的观察。
　　直到几天后，另一个小小的意外，再次将他们短暂地联系在了一起。
　　那是在图书馆。
　　南城一中的图书馆老旧而安静，充满了纸张和油墨的陈年味道。午休时间，林夕来这里归还一本借阅到期的散文集。
　　书架之间通道狭窄，光线昏暗。她找到对应的位置，踮起脚，试图将书塞回最上层那个有些高度的空位。试了几次，都因为身高不够，差那么一点点。
　　就在她准备放弃，去找管理员帮忙时，一只手臂从她身后伸了过来，轻而易举地，将她手里的书拿了过去，然后精准地放回了那个空位。
　　林夕愕然回头。
　　熟悉的白色衬衫袖口，熟悉的那截清瘦手腕。
　　顾言就站在她身后，距离很近，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像是洗衣液混合了阳光的干净气息。他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只是垂眸看了她一眼，眼神平静无波。
　　“谢谢……”林夕再次道谢，声音比上次在走廊时更加清晰了一些。她注意到，他今天戴了一副细框眼镜，让他看起来更添了几分斯文和……距离感。
　　他点了点头，算是回应。然后，他从她身侧的空隙走过，到旁边的书架上，取下一本厚厚的、看起来像是物理竞赛相关的书籍，径直走向阅览区，在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低头翻阅起来。
　　整个过程，自然得仿佛只是顺手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林夕站在原地，心脏却因为他突如其来的靠近和帮助，再次不争气地加速跳动起来。这一次，不是在混乱的走廊，而是在安静得能听到彼此呼吸的图书馆。这一次，他离她更近，近到她能看清他镜片后长而密的睫毛。
　　这算是……第二次对视吗？
　　她看着他坐在窗边的侧影，阳光透过玻璃，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他低着头，神情专注，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和他手中的那本书。
　　那个画面，安静得像一幅定格的油画。
　　林夕忽然觉得，这个叫顾言的男生，就像一本装帧简洁却内容深奥的书。封面是冷的，硬的，拒人千里的。但偶尔翻开的某一页，或许会透出一点点意想不到的、微暖的底色。
　　她不知道这本书里究竟写着怎样的故事。
　　她只是……莫名地，被吸引了。
　　她悄悄收回目光，转身离开了图书馆。脚步放得很轻，生怕惊扰了那片安静，惊扰了那个坐在阳光里看书的少年。
　　走出图书馆大门，外面是炽热明亮的阳光和喧嚣的蝉鸣。林夕深吸一口气，感觉胸腔里那颗不安分的心脏，还在轻轻地、持续地悸动着。
　　一种模糊的、连她自己都无法确切定义的期待，开始在她十六岁的这个夏天，悄然萌发。
　　她不知道未来会怎样。
　　更不知道，在几年后的某一天，她会打碎一个尘封的礼物，发现一封迟到的告白信。而信上的每一个字，都将成为刺穿她所有回忆的利刃。
　　此刻的她，只是怀揣着一份刚刚萌芽的、隐秘的好奇与悸动，走回了那片灿烂得有些过分的阳光里。
　　身后的图书馆，和她刚刚离开的那个安静少年，一起被关在了门内，成为了她青春记忆里，一个带着柔光的、朦胧的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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