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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乞丐与寺庙
陈白还是轻轻睁开眼,如同新生儿第一次接触世界一般小心翼翼。
她的确好久未见平安了,于是便感觉这脆弱得不得了,像是刚刚得到珍贵礼物的孩子。
暮色四合,天边还残留着一抹将尽的暖光,集市上的灯笼却已次第亮起,连成一片片的红。
“师妹?师妹?!”陈白的脑瓜子忽然嗡嗡,像是奇异般的听见近在咫尺的声音,“师妹你说句话呀!”
好奇怪的感觉,感觉自己的脑子不是自己的脑子,自己的师兄不是自己的师兄。
女修立于集市之中,身着一袭浅碧色衣裙,颜色清浅如水,宽大的袖口被她无意识地攥着,指尖微微发白。
她的衣袂随着人流微动,眸中的茫然只是流露出短短一瞬。
她也有可能,是...
重生?
“师妹师妹,我们是回到过去了呀!”声音很纯粹的,“难不成你、”
他顿了顿的时候,陈白感觉他没什么好话要讲,回过神来抱着怀里的剑,往一边安静的巷子里走去,在脑海里回应:“十七师兄?”
十七师兄忽然沉默了一会儿。
“十七弟子赵景行,”他每一个字咬的极重,像是在回忆过去,但很快便轻轻松松的如同闲聊的岔开话题,“师妹,你也是十七,哼哼,这么巧。”
她排行也是十七。
陈白无意识的摩挲着怀里的剑,这是她的本命剑,后来在一次对抗魔尊时碎裂了。
“师妹你是什么道?”赵景行又道,他没给陈白回复的机会,想到什么说什么一般随意,语气也闲闲散散,“我是天机道,那日我感受到了一种很可怕的错觉,再让我回过神来,我已经下山了。”
陈白默不作声,她听着,顺便给自己开了间房
“我想来,可能那时候这个剑...魔尊,大概刚刚出世。”
陈白像个合格的听众一样应和到,不过手下自己的动作未停
去了客栈的房间,陈白才终于有了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这时候的陈白第一次下山,她来到人间时去接的一个任务,途经了那个小乞丐。
“赵师兄,”她坐在桌前,像是与人对话交谈一般,陈白没有在脑海里继续对赵景行说,反而是放出声音来,听见自己这时候稚气的声音,她觉得有点...挺新奇的,“我们是要去把魔尊给做掉吗?”
赵景行思索,思索,然后摇了摇头。当然,陈白看不见就是了。
“师妹,既然我能随你一同回到过去,大抵是你曾与魔尊有过交集,”赵景行道,“我觉着这事或许不应这般粗暴了结。”
“哦,那是当然了,”陈白摆弄着自己心爱的本命剑,“死的是我的师姐师兄们,赵师兄对她/他们没什么情感当然不急。”
赵景行噎住了,他想反驳。他委委屈屈道:“可是师妹...”
陈白垂眸细细打量着她的本命剑,“师兄信我,我定将那剑冢一击毙命。”
赵景行只能应道了。
她暗自补充到,当然,补几剑也是应当的。
——
所以,是怎么回到现在的。
陈白听见熟悉的吆喝声,干脆又买了几个糖人。
一如既往的甜腻。
她顺手给自己开了间房,十分娴熟的做好了一切小动作。
这个陈白已经不是那个陈白了,她...或许经过几次名为轮回或是循环的诡计吗?
但总而言之,她都没能真正杀掉魔尊,总是有些奇怪的小尾巴。
她曾尝试直接消灭掉那个乞丐,然而不知为何加倍反弹与己。
也试过不露面暗器伤他。
甚至是浪费时间去给那乞丐做局让他误以为她是多好的人,然后再雇人奇袭于他。
然而...
结果就是现在,她仍旧回到这一天,好似她不应杀那乞丐。
“师妹,还是唔听我的吧,”赵景行大力推荐着自己和平而看起来所谓保险的方式,“你来教这个乞丐呃那啥啥的。”
跟着陈白好几回了,他也习惯了随师妹说魔尊乞丐。
真狼狈,这时候的魔尊可能是他的低谷黑暗时期,周遭的人满是恶意与无谓
赵景行想,这种情况下培养出来的人能当魔尊也是不出奇的了。
陈白道:“赵师兄,你有了解过他吗?”
她面前桌案上有一盏灯,孤灯光影措措。
跳动的烛火将她素白的侧脸映得明暗不定,长而密的睫毛垂下来,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竟有些让人看不清神情。
陈白感觉睫毛上垂坠着东西,但是眨眨眼,这种感觉又消失了。
赵景行回忆了一下,拖着长长的语调。
“是知道一些,比如说魔尊是男的,呃,他叫殷临啥来着...”
陈白于是补充到。
“师兄,殷临溯不是他,是旧魔尊。”
“还有就是,师兄你知道吗?你想要撒谎或者是蒙混过关时你的语气就会变得很奇怪。”
赵景行奇怪道:“怎么奇怪?”
“就是这么奇怪的。”陈白回。
魔尊名云无栖,他好像天生便对万事万物迟滞一般,后来陈白就知道了,不是迟滞,而是他在学习。
也难怪这身份了,也难怪这性格背景了,毕竟以后要当魔尊的不是。
陈白试过当几次魔尊,她当时险些走火入魔堕成个彻彻底底的魔,但是仍旧不敌云无栖。
然后她就意识到,或许是某些偏差?云无栖这辈子只能当无敌的魔尊了吗?
云无栖,名字倒是清冷绝尘。
陈白收好了自己宝贝的本命剑,她这次给它取叫栖绝剑
在叫栖绝之前,陈白曾给它取过断云、恨栖、葬云之类云云
师兄给的方法太过温和了,但陈白实在是麻了。
试试便罢,她还是有耐心的。
她下山的任务是调查一对夫妻,流程走得烂熟于心。
那对夫妻恩爱和睦,相敬如宾。很正常的不是?
但是,在如此琴瑟和鸣之景前,他们曾是一对怨偶。
男子夜不归宿,荒诞混蛋。
女子哀哀戚戚,忧郁成疾。
本就是父母定的姻亲,媒妁之言岂敢不从。
然而在他们形式般于寺庙求个姻缘签,抽中了上上签。
此后他们的日子便好似翻天覆地般,恩恩爱爱和和美美。
而发这个任务的是女子的妹妹,她言她的姐姐变得古怪异常,与那男子不仅仅是相亲相爱,而是一种很诡异的姿态,就像是两个人都被夺舍换魂了一般。
陈白之前都是先去的女子家,或是拜托她的其他师姐师兄,这女子的事情是处理好了,但是其实陈白根本没有去深挖。
陈白的修为不够是其一,自从她重生了以后她能感觉到她体内流转着不属于现在这具身体的能力,她无法使用。
其二是陈白有些赶时间了,她马不停蹄的要去搞那个乞丐,还有一堆奇奇怪怪的烂摊子。
但现在她没理由不认真去做了。
不过陈白还记得她后来当了魔尊时有一对双生的妖魔,弱但顽强,她当时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弄掉了。
印象里,有人好像给她歌功颂德了一段日子,但功劳很快被天界揽了过去。
陈白再次确认了自己的修为,金丹前期。
上几次都是筑基,不过在一点点往后推,陈白现在却直接感受到了自己金丹前期的实力。
很奇异,她的实力在一点点恢复。
不知是好是坏。
陈白第二日便直接去了那寺庙,那乞丐也在。
寺庙一旁有一堆草垛,那云无栖幼时便以此处为家,长大成了魔尊第一个把这里夷平了。
陈白站在这狼狈孩子面前,她倒是第一次很认真的看着这孩子,毕竟她以后可能就要变成这孩子的...呃,说不出口了。
那孩子约莫七八岁,黑发干枯板结,遮住了他大部分的视线,右眼眼下有一颗污渍
身子瘦得像初秋的芦苇杆,裹在一身破烂得辨不出原样的布片里。布条太短,遮不住那双冻得发紫、布满裂口的小脚,脚踝处肿得老高,把皮肤绷得发亮。
陈白就欣赏了一会儿他的狼狈样,随手扔给他一个玉瓶,如同大发善心的路人。
但她偏偏说:
“你伤好了就可以跟我走。”
“跟着我,不必再吃馊食,不必再受他人欺侮。”
不必再受他人的欺辱。
跟着我。
她的声音像山涧里的水一般突然滴落,干涸死寂的喉咙好想要抓住她
幼年的小乞丐只是用乌黑的眸偷偷的瞥见这名犹如天降神灵一般的女子,看见她浅碧色的衣尾,看见她怀中抱着一柄剑,看见她清明疏离的模样。
他忽的感到一种奇怪的暖融融包裹着全身,是不是他祈愿成功,真的神明降世了?
哦,暖融融是陈白为了应付云无栖而收拾出来的过时衣物,不过给他刚刚好。
赵景行反而很高兴的在她脑海里叽叽喳喳:“师妹,我能感觉这个乞丐...怎么说呢,师妹,正常人应该会报恩吧?不会以怨报德吧?”
陈白轻笑,却是在识海中回应:“正常人不会。”
但是云无栖不一定啊。
陈白便信步入了寺庙。
她有了兴趣,去抽了几个签,发现自己的手气差到一种地步。
连抽七次全是下下签,陈白隐隐感觉自己赌狗本能又犯了。
上一次陈白赌她不可能只重生一次,没想到啊。
一旁道长瞧见陈白脸色阴阴的可怕,攥着手里的好几个签文,恨不得把它们都粉身碎骨了一样。
“女施主可有惑?”道长好奇的想要吃瓜,毕竟很奇怪呀,哪家的来他们这里求姻缘签不是乐呵呵的,“女施主是觉得自己命这般好...”
陈白摊开手给他看自己抽到的签。
道长两眼一黑。
他无意识嘀咕了一句:“您好像是这几遭来第一个...”
道长住了嘴,他觉着这施主应是不大喜欢听这丧气话。
但这女施主反而来了兴趣问道:“我是第一个来抽到下下签的人?”
她这一问,周围好几个女子可怜的看了过来,还有名女子想将自己的上上签赠予陈白。
陈白谢绝了,她比较喜欢自己抽出来的上上签。
道长一时发觉自己失了言,懊恼不及,不过看这女施主模样是个宽容人,他才接下道:“不知怎的,我们寺庙今下是最受欢迎的时候,来者求姻缘签几乎都是上上签,况且结果也还不错。”
道长失笑道:“说来也奇怪,这么多上上签,我还未曾记得有安排这么多过,今日见了您才发现...”
道长看了看陈白,她的脸色如常并未有觉不妥,他也心知自己好像越说越冒犯人,便还是住了嘴。毕竟寺庙也要吃饭。
陈白深深看了看高处的月老祠,神像面容慈蔼,手执红线,而它的目光仿佛落在了陈白身上似的。
“好,我捐份香火钱。”
出了寺庙,陈白发觉那道目光变得明显而格外黏糊,不是那个神像,应该是...
“你就这样跛着脚跟我我走吗?”陈白转身进入死巷子,回身看着踉踉跄跄跟了她一路的云无栖,眸底冷然得可怕。
陈白以前杀过几次这个时期的云无栖,他大多是乖的,乖乖等死乖乖仰着脖子不反抗。
但是命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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