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上君子如意郎

　　深冬的天，寒风凛凛。

　　破草鞋踩在地面上，裴茗凤似无所知觉，感受着雪地刺骨的寒冷。

　　沿着蜿蜒的小道走在银装素裹的大地上，眼前红色楹根根立于风雪中，根根分明而热烈。

　　巳时已过，寺庙内传来此起彼伏的诵经声。

　　裴茗凤站在法堂门口，远远地看着那些认真诵经的和尚。唱的什么他也不甚明白，只是双手默默合十，深深朝着内里的观音像弯下他原本就佝偻的腰身。

　　雪花也未在他的肩上过多停留只一味簌簌落下，他轻车熟路地抄过寺庙斋房的一处小径，小径的深处隐约可见一间茅草屋。裴茗凤加快步伐，眼波闪动，慌忙推开柴门。

　　“哥哥，你终于回来了。”床上一阵虚弱之音传来，女子撑起身，眼神却格外透亮地望着裴茗凤。

　　“怜心。”他激动上前，望着妹妹愈发消瘦的身躯，情不自禁抚上她的脸颊，心如刀绞：“对不起，我这个做哥哥的没能照顾好你。”

　　裴怜心摇了摇头，轻轻一笑，低头正好看到裴茗凤冻得通红的双脚：“哥哥，大冬天的还穿草鞋，小心冻出疮。”说着从床下的木盒里拿出一双布鞋。

　　“这布和鞋垫是慧心大师前阵子叫小僧人送来的，虽说只是薄布，可也比你那草鞋强多了。”她手上捧着鞋笑得轻柔，苍白的脸色上难得泛起一丝红晕。

　　“谢谢你，怜心。”他的鼻尖莫名有些酸楚。

　　怜心摇了摇头，会心一笑：“你我之间何必如此客气，妹妹也没什么可以送你的。只要你开心，妹妹便也无所求。”说罢，捏着鞋的手紧了紧，将头靠在裴茗凤肩上。

　　“怜心，你在，哥哥便开心。”裴茗凤拉过妹妹的手，让她依偎在自己的怀里。

　　“那我不在了呢？”裴怜心呼吸浅浅的，声音也浅浅的，眼神中的那份认真令他瞳孔骤缩。

　　“有我在，你绝对不会有事的！”他呼吸急促，连带着声音都颤抖着。

　　窗外雪纷飞，这不知是他们在茅草屋里的第几个年头了。父母走得早，二人相依为命，四处漂泊。

　　十岁时裴茗凤带着年仅八岁的妹妹背井离乡。当初他想着，他这么年轻，只要肯干，总能闯出一条路。

　　日子一天天过，虽然贫穷，可二人相依为伴的日子确是他迄今为止最宝贵的时光。

　　可不久后，妹妹生了重病，大夫开了药方背后是如山一般沉甸甸的银子。他低头望着自己并不厚实的双手和妹妹日渐虚弱的身体，泪水不争气地流下。他不禁想，哪怕将这双手砍了也换不来妹妹的健康。

　　好在无名寺的僧人心善，收留了他们兄妹。有了安身之所后剩下的就是拼命挣钱，多的一分钱都不敢花，都用在了为妹妹治病上。

　　“怜心，吃饭了吗？”裴茗凤柔声问道。

　　裴怜心点了点头：“哥哥你指定还没吃。”又顺着他佝偻的脊背，慢慢抚了上去，一下又一下，喉头有些哽咽。

　　“一月不见，哥哥你又瘦了。”

　　裴茗凤怔了怔，扯开一抹浅笑：“别担心我，僧人们快念完经了，我过去帮忙，还能在斋堂蹭一顿饭。”

　　他欢喜地从妹妹手中接过那双布鞋，再小心翼翼揣进怀里，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起身向外走。

　　裴怜心透过窗看着他瘦弱的背影逐渐消失在白茫茫的大地中。

　　僧人们纷纷从法堂走出前往斋堂，裴茗凤见到正在打菜盛饭的小僧赶紧过去帮忙。

　　“阿凤兄你回来了！正好麻烦你今天下午上一趟东街，大冬天的斋房里蔬菜不够了，总不能总让师父们都吃腌菜吧！”一小僧边忙活边向裴茗凤说道。

　　话音未落，几个僧人闻声皆望向裴茗凤，眼中充满欣喜，纷纷上前道了几句慰问之语。

　　翌日，裴茗凤踩着厚厚的积雪，任萝卜白菜填满整个箩筐。

　　庙里刚预支给了他跑腿的钱，他寻思着正好可以去附近的药铺取药。

　　已至深冬，街上行人逐渐稀少，纷纷扬扬的大雪下穿梭着的是人们低着头行色匆匆的身影。

　　走出药铺，裴茗凤只觉得手里的几袋草药沉甸甸的，掏了掏衣袖却空空荡荡：“哎，药价又涨了……”望着灰蒙蒙的天长叹，下个月的药钱又该如何凑齐。

　　握紧手中装着草药的纸袋子，将其小心塞进罗框，再次弯下腰将扁担挑起。

　　已经夕阳西下，太阳西斜，尚有淡淡的暖黄色照在眼前窄小的胡同里。

　　得在天黑之前赶回寺庙，否则到了狂风大作染上风寒可就糟了，想到这他不禁打了个哆嗦，任由呼呼的寒风灌进单薄的衣襟里。

　　他并未走前方的官道，而是抄了一旁鲜为人知的小道。

　　正欲加快脚步，突然什么东西缠住了自己细瘦的脚踝，令他寸步难行。

　　回头望，地上的菜叶堆里竟伸出一只手抓着他的脚踝不放。下一刻，一颗脑袋竟从里面抬了起来！

　　来人披散着头发，眼睛被白布包裹着，好似一只伺机索命的鬼。

　　他一屁股跌在地上大叫，可惜此地过于偏僻，回应他的，只有散落一地的萝卜还有白菜。

　　“你……是谁？干嘛抓着我脚踝不放？”裴茗凤急了，指着他的鼻子吼道，可惜这人眼前蒙着布，根本看不见他惊慌错乱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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